清晨,雨丝伴着微风寂静飘落,水雾朦胧了远处的景象。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早上九点的墓园里来人并不是很多。
周子衿身着黑色的长款风衣,衬得她苗条消瘦,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她的肩膀处。她打着黑色的雨伞,慢慢蹲下来,将一束粉色的雏菊花轻轻地放在一块墓牌上,然后用手温柔地抚去墓牌上的水珠。
此时,墓牌上的照片逐渐清晰起来,一位年轻的女孩永远地定格在了照片里。
周子衿看着照片中微笑的女孩,嘴角忍不住勾起浅浅的笑,“阿紫,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和你说说话。”
说罢,她将一个精致的草莓蛋糕摆在木牌前,淡然低语,“是啊,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有时我还会在梦里梦到咱们高中的时候呢,就在两个月前,我和罗昊办了离婚手续,孩子归他,我呢,就搬回江城来了,刚好集团这边研究所缺人,我就顺道调回这儿了。我爸妈呢,也能理解我,只是嘱咐我常打视频给小太阳,每隔三个月飞到宁城去看看他就行了。”
周子衿顿了顿,似是擦擦眼角的些许泪珠,又接着转为平静地开口,“是啊,我快三十八了,想起这么些年过的日子,什么都不缺,罗昊也对我还好,只是我们好像都有点累了,我和他是一类人,每天忙于事业都快忘了彼此还有一个家。下班后我把实验中的不耐烦带给他,他也不由自主地把做完手术后的疲累埋怨带给我,几乎每次吵架都是因为这样,现在呢,我们放彼此一个生路,小太阳也到了懂事的年纪,所以我们分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周子衿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角上的水珠,云淡风轻地言道,“待会儿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回我爸妈家吃饭呢,下次再来看你,我现在定居在江城,可以时常过来,先走啦。”
说罢,周子衿便离开了墓园,只剩那束粉雏菊在雨中显得更加娇丽。
周子衿开车来到了周爸周妈的住处,二老赶忙迎她进门,周爸将她的包挂在了衣架上,为她拿出一双早已备好的拖鞋,周妈将做好的饭菜陆续摆上桌子。
周子衿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一股莫名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几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周爸注意到了她的无措与委屈,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哎呀,这是做什么?你现在算是回家了,咱都应该高兴。你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你可得好好尝尝。”
周妈听了,也连声附和,“你爸一大早就去市场买新鲜的鲈鱼,快过来吃饭啊。”
周爸将周子衿推到饭桌旁,帮她拉开椅子。周子衿也立马坐下,往周爸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然后擦擦眼角的泪,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儿了,爸,你也快吃。妈,别收拾了,快过来吃饭,待会儿我再收拾。”
一家人坐在饭桌旁,周爸宽慰子衿道,“如今你宁城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工作也迁回这里了,子衿啊,这几天先住在家里,等云港那边的房子设施齐全后你在搬过去也不迟。今后呀,算是开始新生活了,不要有负担,我和你妈一直都在。”
周子衿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爸妈,心中是无尽的温暖与感动,哽咽这说,“爸妈,你们不怪我任性地离了婚,把小太阳丢在宁城吗?”
周妈忙用纸巾去擦周子衿的眼泪,轻声向她说道,“孩子,我们都不怪你,当初也算是我们将罗昊介绍给的你,也没好好了解过你真正心里有谁。咱觉得累了就回家,没有必要让孩子困住你。以后小太阳要是想回来了,咱们随时接回他。”
周子衿点点头,“谢谢爸妈,我……我都想好了,今后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会好好的,我也不会错过小太阳的成长,以后也算是和你们离得近了些,平时也能常过来看看你们。”
吃完饭后,周子衿撵周爸周妈去客厅看电视,自己洗碗收拾厨房。洗漱过后,她便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周子衿的卧室还保持这二十年前的样子,俨然是青春少女充满遐想与活力的乐园。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周子衿心中多了一份踏实与快乐。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无心玩手机与工作。打量着房间的所有,慢慢回忆着自己十八岁前的美好时光。
那时的她,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千紫,她们无话不谈,互相陪伴对方度过了彼此最难过的时候。那时的她,也有自己最喜欢的人—陆熙逸,她将他默默放在心上许多年,从九岁的夏天一直到十八岁的秋天,周子衿一直悄悄地在无人处爱了那个男孩很久很久。
可惜,这一切如同某年的夏花,永远留在了十八岁的雨季。徐千紫在她十八岁生日前几天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后来周子衿便不再喜欢陆熙逸,高中毕业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此后再不相交。
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在爸妈的交谈中,周子衿才知道陆熙逸因患渐冻症早已在二十五岁时离开人世。
十八岁之前的周子衿拥有着现在的自己最羡慕的一切。她好似总在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也无法圆满很多。
就在这样安静的回忆中,周子衿沉沉睡去。只剩书桌上的一枚旧怀表滴答滴答的走着……轨迹却是逆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