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雅很喜欢乔桥。

    她是从语文老师说「第二篇阅读题，全班就两个人理解对了」，开始注意乔桥的。

    后来她发现这个女生总是活泼爽朗，眼睛圆圆的，爱笑，笑起来还特别有感染力，丁雅开始对她越来越有好感，很想认识她和她交朋友。

    不过，乔桥似乎有自己的小团体，并不缺朋友。

    丁雅只能有机会了才靠近，比如军训的时候，问能不能睡她上铺的空位，又或者问能不能一起打羽毛球。

    于是，丁雅知道王宇静为什么在会操检阅的早上，和乔桥说“加油”，也知道乔桥忍着身体不适也要坚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丁雅意外的是，她们这个小团体一点也不排外。每一次，三个女孩都很欢迎她一起加入一起玩，慢慢的，丁雅也就越来越喜欢和她们在一块了，并且也不再暗中观察找机会，而是大大方方地和她们一起上洗手间，一起在走廊聊天，一起放学回家。

    于是，当家长会后，母亲回来对她说，以后不希望她再和高灿南及王宇静来往的时候，丁雅感到莫名其妙，并且非常生气地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不想再听。

    丁雅的母亲着急地在门外说：“丁雅，听话。你要是被她们带坏的话，妈妈会很伤心的。”

    第二天，丁雅依旧和乔桥她们打羽毛球。

    高灿南不知道从哪学了个偏招，打球的过程一直给对手抛题。

    比如——

    发球之前，高灿南用一副好学的表情，问：“上节数学课最后一道应用题，X为什么等于2？”

    于是，接球时，对面半场的乔桥和丁雅便顺着她的问题回想：刚刚那道数学题……X为什么等于2来着？

    "不对呀。"乔桥小声嘀咕，"X好像是等于3吧。"

    话音落下，羽毛球也应声坠地。

    "是吗？是3吗？哦，好吧，那我记错了。"高灿南重新发球，同时求知地问：“那X为什么等于3呢？”

    "因为Y等于6，所以X等于3。"羽毛球再次与乔桥的球拍擦拍而过。

    "哎，怎么回事儿？"乔桥弯腰捡球的瞬间，终于察觉——

    不对呀，这根本就是高灿南的阴谋！

    轮到乔桥发球。

    她一边挥拍一边问："高灿南，微博之夜是几号来着？"

    高灿南想了想："20号。"

    "星光大典呢？"

    "好像是……28号吧。"话音刚落，羽毛球已在高灿南眼前落地。

    她霎时反应过来："从现在开始，打球时谁也不准向对方提问！"

    乔桥大笑："好啊，你不提我也不提。"

    丁雅和王宇静这才看明白她们的把戏，相视的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丁雅佩服地笑着说："你们俩别太搞笑了。"

    过去两周，她和乔桥她们在一起打从心底笑出来的次数，比之前两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放学路上，丁雅挽着乔桥的手，乔桥挽着高灿南的手，高灿南挽着王宇静的手，四个人有说有笑，并排走向校门。

    突然，丁雅在校门口处看到了一个人，使她骤然停下了愉悦的脚步。

    被拽住的乔桥回头，问丁雅："怎么了？"

    丁雅先是看了眼乔桥，接着慌乱地望向高灿南和王宇静，说："我妈来了……"

    高中生少有家长来接，况且在这之前，丁雅的妈妈也从来没出现过。

    乔桥“啊？”了一声，又想，从哪儿路过，顺便来接也是有可能的事，于是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地“哦”了一下。

    校门口，一个穿着灰色衣服，戴着眼镜的女人，用犀利且一瞬不瞬的目光盯着丁雅。

    丁雅抽回挽着乔桥的手，说："我先走了。"

    乔桥觉得有点儿怪异，丁雅的反应不像见到母亲，倒像撞见了来抓不听话小孩的格格巫。

    ……

    “妈，你有必要来学校门口堵我吗？”走到母亲身旁后，丁雅还回头望了乔桥她们一眼。和母亲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丁雅才不悦地质问。

    丁雅虽然和母亲一道走着，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我怎么是来堵你？我是来接你放学。”母亲慢条斯理地说道。

    丁雅：“……”

    “刚刚和你并排走的最右边那两个，就是高灿南和王宇静吧？”丁雅母亲问。

    丁雅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母亲知道自己猜对了，推了推眼镜，说：“看着就不像好学生。”

    丁雅对母亲没来由的判断轻嗤了一声。但高灿南和王宇静的成绩确实……她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烦躁地问：“你该不会以后每天都要来接我吧？”

    “对。”母亲继续不徐不急，“只要你一天不跟她们断绝来往，我就来接你一天。”

    丁雅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她觉得母亲把整件事搞得也太夸张了些：“你天天来接我，班也不上了？”

    “我上班赚钱就是为了养你长大，供你读书。如果你走上歪路，我还上班做什么？”

    丁雅觉得母亲把芝麻绿豆的小事闹到这个阵仗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可那句“我上班赚钱就是为了养你长大，供你读书”又让她无法反驳，因为过去十几年的日子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丁雅不再说话，直到回家后——

    吃过晚饭，冷静下来的丁雅敲了敲母亲的房门。母亲正在电脑前加班。

    “怎么了？”母亲抬头问。

    丁雅一边用指尖暗暗地划着自己手掌上的皮肤，感受着不大不小的疼痛，一边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母亲说：“妈，你明天别来接我了。”

    母亲脸上露出微笑，欣慰地对丁雅说：“你想通了就好。丁雅，你要知道，妈妈是不会害你的，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丁雅看着母亲，垂下眼眸，好半天才又抬起来，对母亲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会证明，哪怕继续跟她们来往，我也不会被带坏。”

    看到母亲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丁雅立刻补充：“我保证，下次月考，我会考的比这次半期考还要好，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丁雅期待地看着母亲，可母亲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在丁雅母亲的心里，丁雅此时此刻，跑来对她说出此番话，就已经足够证明，班主任的话是对的，高灿南和王宇静确实会带坏丁雅。

    轨道偏离的苗头已经产生了。

    丁雅母亲放下工作，整个身体转向丁雅，伸出自己的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丁雅的两只手，一脸严肃地看着丁雅：“张老师跟我说，这两个女同学特别早熟，经常和高年级的男生混在一起。妈妈担心的不只是成绩！”

    丁雅一愣。

    原来是这方面的担心……

    乔桥和崔奇的绯闻她也有所耳闻，也就是因为这个，乔桥看男人的眼光，成了丁雅唯一无法欣赏她的一点……

    怎么会对那样粗鲁的男人有想法呢。

    明明有段天城这样的倾慕者。

    哦，丁雅偷看乔桥的时候，曾经和段天城的目光撞到过几次。

    那目光绝对清白不了一点。

    ……

    “妈，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早恋的。”丁雅对母亲说。

    “不行。”沉吟许久过后，母亲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她看着丁雅，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没成年，妈妈必须对你负责。而且你是女孩子，我不能让你出一点差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丁雅心里的委屈、憋闷，愤怒一点点堆积，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见她这样，母亲反而更加担忧了。她不解地问：“你就非要跟高灿南和王宇静玩吗？”

    不是高灿南和王宇静的事，是选择和谁交朋友的自由的事。是被和乔桥、王宇静、高灿南在一起时，那种轻松快乐的氛围彻底点燃的事。

    是冰山下的火种，终于体会到舞蹈的快乐的事。

    丁雅站起身，直视母亲：“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班主任对高灿南和王宇静有偏见，你选择相信谁？”

    母亲继续忧心忡忡地看着丁雅，不语。

    “你不也是非要听班主任的吗？”说完，丁雅愤然转身，摔门而出。

    ……

    第二天，乔桥、高灿南和王宇静来找丁雅时，发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活脱脱像一只金鱼。

    乔桥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丁雅：“发生什么事了？”。

    丁雅避开视线，眼眶差点又红了，低声说：“昨晚看了几集《那年冬天风在吹》。”

    高灿南没想到丁雅也看这部剧，立刻激动起来：“我懂！我当时追这部剧的时候，也是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丁雅看着高灿南生动、回味又沉浸的表情，从苦涩憔悴的脸上，淡淡牵出了一抹笑容。

    当晚放学，丁雅的母亲再一次站在校门口。

    彼时，丁雅依旧挽着乔桥的手，乔桥挽着高灿南的手，高灿南挽着王宇静的手。

    四个人如昨日一般，有说有笑，并排走着。

    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是——丁雅在看到母亲后，震惊地停顿在了原地，随后抽回了挽着乔桥的手，表情一点不像是见到自己的母亲，反而像撞见了鬼。

    丁雅无言许久，按捺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和乔桥她们说：“我先走了。”

    丁雅走后，乔桥对高灿南和王宇静说：“我感觉，丁雅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高灿南和王宇静看着丁雅埋着头离开的背影，相继生出同样的感受。

    高灿南说：“我也觉得。”

    王宇静说：“但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们还是不要问了。”

    乔桥和高灿南想了想，决定听王宇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