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珏和卓幼的初见是在一场庙会上。

    这是十里八村难得的盛事，一群人乌泱泱过去，抬着个白瓷般的观音像。

    路过裴良珏时，一阵清风拂过，观音忽然抬头，眸中藏的不再是心怀天下的慈悲，而是一抹明晃晃的狡黠。

    裴良珏瞬间顿了脚步，却见那神像猫戏老鼠般，又对着他送去一汪秋水。

    “大人，这观音像里怕是藏了妖孽！”

    年少轻狂，裴良珏叫住县令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隐隐沉下的神色。

    毕竟是颇得皇上赏识的少年英杰，县令虽内心不虞，面上也只能陪笑。

    “裴小公子怕是看错了，这观音像里里外外检查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么可能有错。”

    “可是......”

    裴良珏还想再说，那县令却早已不耐。

    碰了一鼻子灰，裴良珏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暗骂县令作为父母官丝毫不作为，抬头又对上观音像那双带着戏谑的眸。

    ＊

    不知是不甘还是愤怒，庙会结束的当晚，原本计划回府的裴良珏独自来到了庙中。

    时下年景不好，人们活着已是艰难，因此白日里花团锦簇被拥着游神的观音像，到了夜晚也只能孤零零被放置在破庙。

    裴良珏向来只拜过巍峨大殿内的神佛，这样的小破庙倒是第一次来。

    年久失修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响声，踏进去更是一片荒凉，只有殿上端坐的神像给这庙带来一抹亮色。

    裴良珏舒下一口气，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哪有神会甘愿被供奉在这种地方的。

    夜风吹过，供案上的香烛火苗跳跃，裴良珏正想着如何引出这个妖孽，却见那观音像忽的动起来。

    身着白衣雌雄莫辨的人就这样飘然而至，带来一阵清幽的风。

    裴良珏猛然后退，临时借来的桃木剑挡在胸前，“你这妖孽，为什么假扮观音！”

    卓幼回头看他，微微歪头，面无表情时倒和观音像几乎无差。

    他笑，眸子里染了戏谑，“你又怎知我不是观音。”

    假扮这么多次，看到他脸的那些凡人都只觉得是上天显灵，怀疑起他的身份的，裴良珏倒是第一个。

    裴良珏不言语。

    面前人一袭白衣，墨发如瀑，说话间纤长眼睑投下的阴影明明暗暗，更衬得眸子透亮。

    如果不是过于狡黠的神色，他的长相倒真能将人骗了去。

    觉察到裴良珏的失神，卓幼眼中笑意更浓，轻轻上前一步。

    桃木剑被握的更紧，裴良珏下意识将桃木剑举的更高，卓幼却突然停下了步伐。

    他如翻飞的蝴蝶般轻巧转身，拿起案上的贡品轻咬一口。

    雪白的糕点沾染在红色的唇，莫名妖冶。

    “不是又如何。”卓幼眨眨眼睛，神色在烛光下变换，“我学的不像吗？”

    裴良珏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厉声道，“如此不敬神明，你会被.......”

    “我会被如何？”

    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的。

    原本坐在案前的白衣人飘忽落在身旁，裴良珏手一抖，桃木剑应声而落。

    卓幼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距离一时间被拉的极近。

    “仔细一看，你长得倒有几分姿色。”

    夜风萧瑟，裴良珏只能听到自己极快的心跳声。

    他的喉结动了动，脑中莫名闪过种种被妖吸□□气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