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迎来下课,铃声响彻遍地,陈鲸双腿不禁颤颤巍巍。
持续站立不歇,让她嘴唇发白,处于缺水状态。
旁边的向鑫生瞥见,轻声问:“还好吗”
“要不要身为同学的我,扶你一程?”
陈鲸摇了摇头,拒绝:“谢谢您的好意,我自己来就好”
她习惯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或许经历过欺骗,不愿再信他人善意。
她告诫自己:千万要冷漠,不接受任何对自己好的人。
他们可能怀有善良,她却没勇气接受。
老师走后,陈鲸靠墙慢慢走。
速度实在太慢,向鑫生不忍心,多问了句:“真不需要?”
陈鲸没吭声,轻轻点头。
“行。”
向鑫生吐口气,想帮忙的心就此作罢,不再多管闲事,先一步抵达教室,目光落在涂鸦桌面。
“……”
他抿唇不语,往书包翻了翻,摸出一包小纸巾,抬手擦了后桌。
周围同学见状,皆是一副目瞪口呆。
作为同桌的陆系撑起下巴,一脸深沉莫测,试探:“你今天跟往日不同。是不是喜欢人家?”
向鑫生不语,只一味擦桌子,似乎擦不掉,他又倒了些水。
慢慢的,桌面涂鸦渐渐消失。
女生依靠自己前往教室,努力撑墙便见这一幕。
少年背对她,微弯着身躯,一动一动不知做什么。
她想,他是不是在帮她擦桌子?
抱有怀疑,陈鲸一斜一拐越过其他桌位,在漫长脚步中抵达自己所在得位置。
从他身后探了探,只见向鑫生认认真真擦桌子,丝毫没注意身后诧异地视线。
将最后一点擦干净。
向鑫生专心打量没有一丝污渍的桌面,满意点头,起身收拾用过的纸巾,抬头对上陈鲸双眼无神地目光中。
他下意识开口:“坐吧。”
“……谢谢”
许久,陈鲸回应,上课铃声恰逢响起,她顾不上多说连忙坐下。
不想第二次被罚站。
——
时间一晃,眨眼间来转中午十一点半。
最后一节课刚下课,教室内有些空荡荡,班上大多数住宿生,走读生也匆匆走掉,只剩下两三位同学在班。
陈鲸没动身,视线呆滞停留在前桌后脑勺上,回忆起他不由分说的帮助,试探性叫喊了声。
“向同学”
语气轻柔,清冷嗓音透着些许和谒。
“?”
向鑫生动作一顿,耳边没动静,以为幻听便没应声,继续往书包塞练习册。
“向同学!”
陈鲸着急喊了声。
她担心向鑫生先行离去,内心有些焦虑。
这下,向鑫生终于回头,对上她惊慌地眸子微微一愣。
“有事?”
“嗯”
陈鲸点点头,故作镇定,“我想帮你抄数学知识点”
这话她想了好久。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被罚抄书。
向鑫生摇了摇头,反手拉链,对上陈鲸疑惑表情,淡定解释:“我偏科,数学最差能考二十”
语气有股难以理解地傲娇。
“?”
数学次次满分——陈鲸不理解他的自信是从哪里而来?
向鑫生不再解释,起身把书包斜挎,双手插兜,直言:“我拒绝好意”
“为什么”陈鲸着急追问。
她不懂,不明白他干嘛不需要?
过去,陈鲸天天帮别人抄作业,不是自愿,是同学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
这回,她主动想负责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他却不愿意。
陈鲸很吃惊。
“抄写而已,其实不多。”
“而且,你没必要主动去帮助任何人”
“你不欠他们,也不欠我”
只欠你自己。
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不欠别人吗?陈鲸垂下眼眸,眨了眨眼。
原来……
还有人告诉自己,她不欠任何人啊——
可是,如果不欠,先前那些人何必欺她骂她?
是因为……
她看起来好欺负,对吗?
向鑫生不知女生心中所想,抬手推了推趴在桌面睡成猪得同桌。
“喂!”
“放学了”
“啊~”
陆系一脸朦朦胧胧,明显睡熟了,听见‘放学’两个字立刻起身,跌跌撞撞拿上书包离开。
闻言,向鑫生让出一条路,语气无奈:“别急。”
话音一落,他转身扫一眼女生,见她呆呆愣愣想些某事,向鑫生嘴角扬起笑容,留下一句。
“新同学,再见”
“祝你路上平安”
陈鲸一愣扫向他,男生却已经转身离去,不等回话。
她急忙回道:“下午见。”
“好”
他的声音从门口悠悠而来。
她目送他远走,心灵也在这一刻彻底动荡,无法平静。
她以为他不会回应,结果他应了。
告诉她,我有在听你说话。
他……真的是个好人。
对待不熟的同学很好很好,比她以前的朋友还要好。
陈鲸很清楚,过往所交得好友,好像只知道欺负她。
联合其他女生,对她指指点点,甚至动起手来。
她没想多久,收拾一番离开教室,抵达一楼走廊,匆匆一瞥,外边不知何时下起淅沥沥小雨。
天空乌云滚滚,阴气遍布光芒。
雨声哗哗啦啦,逐渐越下越大。
女生抱紧书包,不知道该走或停留。
出门忘记带伞,她抿起唇来,准备淋雨跑,不想让家中奶奶担心。
刚准备奔跑一道熟悉地嗓音叫住了她。
“陈鲸”
陈鲸一怔,摇了摇头,自嘲想:像我这样的人,哪会有人愿意搭理。
除了他。
她迈开步子,一路淋雨奔跑,狂风和雨声在耳边呼喊。
与想象中不同,雨水没淋在头顶,她以为速度太快,导致雨水跟不上,一想到这,步子骤然快了些。
直到耳边喘气声出现,陈鲸神情滞了一瞬,脚步肉眼可见地慢,顿时忘了呼吸。
临近窒息而亡时陈鲸陡然清醒,大口急促呼吸,侧目一瞥,对方竟是他……
向鑫生!
他撑起一把红伞,阻断雨水从上而下冲刷,挡于二人之间。
对上她疑惑的眼,向鑫生扬唇笑了笑。
“没带伞?”
陈鲸没吭声,偏头移开目光。
雨滴哗啦啦而下。
她却听不见雨声,只听见自己的心在上下跳动。
怦怦
仿佛有一股力量汹涌不能降速。
“刚刚喊你怎么没反应?”
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陈鲸头上那几颗水珠缓缓掉下,滑入额头间,她像似没发现一样。
见此,男生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陈鲸”
“我在”
陈鲸立即回应,听他的意思,心中升起不可察觉地暖流。
“对不起向同学”
“?”
她不敢直视他,低头道:“你喊我……其实…我有听见”
害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装作没听到,我以为…幻听了”
声音渐渐变小。
“原来如此”向鑫生表示理解,“没生气就好”
生气?
她眸光一闪,不记得自己是否生气过一次?
好像没有,或者说太久远,模糊的记忆有些混乱。
“这把雨伞给你”
向鑫生张口打断思绪,雨伞往女生方向斜着,单手摸上书包拉链,摸出里边另一把红伞。
他把伞柄递往陈鲸手心,温声道:“女生少淋雨,感冒发烧特费钱”
话落,他撑开另外一把伞直直离开,朝与她相反方向去。
全程没给陈鲸拒绝机会。
“……”
她对着他的背影无声言语。
“谢谢”
谢谢你,向鑫生。
——
雨声不知何时渐渐停止,天色一晃,随即来到夜色渐浓。
只可惜星星未曾出现,月亮银弯,微风轻拂,吹动少女浓密茂盛地发丝。
陈鲸同奶奶在长街摆摊,手忙脚乱得招呼客人。
“先生,这是您的,一共两份”
“好的”
“女士,这份您的”
“嗯”
送走陆陆续续顾客,终于消停了点,她脱下一次性手套,从口袋拿手巾,细心的帮奶奶擦额间上的汗水。
“陈鲸”
一道熟悉嗓音入耳,她顿时扭头。
他戴一顶棒球帽,耳边挂白色耳机,路灯洒落在少年身上。
照亮他穿着黑色短袖,手臂干瘦,却纤长有淡青色的迹象,下半身为同色系列运动裤。
他以为她认不出自己,提醒道:“我是你前桌,向鑫生”
前进一步,躲在阴影的脸完全被路灯照亮。
陈鲸清清楚楚看见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像一阵风飘进她心里。
向鑫生拿下棒球帽,精致五官落在她瞳孔中,熠熠生辉。
眼睛圆润而明亮,含有千万星辰,嘴角依旧笑意洋洋,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知道”
他笑盈盈毫不掩饰,陈鲸瞬间脸热,不自然别过脸。
“十份,味道随意”
向鑫生戴好帽子说,双手插兜,随意扫了眼女生旁边老奶奶。
她满头白发,他眸光一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十份?”
陈鲸担心他一个人吃不完,劝阻道:“会不会太多了”
随即一想,他是不是可怜她?
看她出去摆摊,会不会觉得她家境不好?
她眸光闪烁,扯了扯嘴角,情绪有些低落。
是啊!
家境确实不好,所住之处老旧又破。
哪能比得上其他人。
他光顾烧饼,已经算帮助她,她没必要就此难过。
“…我请客朋友吃,他们嘴巴多,太少可不行”向鑫生一向懂得变通,察觉她低落情绪,细细解释。
同时晓得陈鲸同学要自尊心。
他买这么多,在她看来,一定是可怜她。
所以,他匆忙找了个借口含糊。
其实,向鑫生的确可怜陈鲸。
原本不想出门,刷题时却浮现陈鲸摆摊场景,他担心烧饼没人买,冷冷清清,便拿出自己几天攒来得零花钱去购买她所卖的饼。
“那行。”陈鲸点头,补充:“如果后面吃不完可以找我退回零钱”
“好嘞”
向鑫生一下松口气,在一旁长凳坐下,手搭在桌上挑起下巴,直视女生。
陈鲸此刻在同奶奶解释:他要十份不一样。
奶奶抬手比划:什么口味都可以?
对,陈鲸点头。
奶奶点了下头,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烧饼。
陈鲸在身旁打下手,切葱、切辣椒……
他静静地凝视她,女生低头切食物,不曾察觉。
额间碎发随风飘动,白净五官清秀美丽,流淌着纯真与朴素。
与初见完全不同。
那时的她,眼眸挂着悲伤,却无一丝害怕。
他想,她是不是被欺负习惯,惊恐感才慢慢在耗尽中消失,直到平静?
他猜的没错,她早就耗尽了害怕,取而代之不过是平静,还有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