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二人驾得很稳,一路寂静无声,亓官翊征然地盯着静笙攥在手心的簪子,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沉思不已,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荒谬……”
萧润冷不丁的调侃着,“亓官,从小到大我都未见你近过女色,如今温香软玉在怀,是何感受?”
亓官翊恢复了先前的疏离模样,却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且以你的性子,能留下她,定然是有其他原因。”萧润倒是也不恼。
马车内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亓官翊换手稳稳地托住昏迷的静笙,翻手拿出柳静笙方才不慎掉落的小药瓶问萧润,“可眼熟?”
萧润这才仔细看,神色变得凝重,“一模一样,这东西可不简单,难道她……”
“方才注意她神情紧张……”亓官像是想起什么,感到怀中人似乎有苏醒迹象。
“可是什么?”萧润追问。
“无妨,安顿好她们,先回京。”
“……”,萧润撩开帘子吩咐赵九:“到镇上,去七绝堂找赵一来,给柳姑娘看诊。”
赵九应声好,面色丝毫未变,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从迷迷糊糊醒来,柳静笙听到的第一句便是亓官翊那冰冷无情的话,自己都为他受伤了,居然还想丢下自己!没门!
这有哪家救人的医馆会叫这般煞气的名字呢,这美人儿不会是脑子不太好吧?
也不知是不是接二连三的刺杀和偷袭失利,抵达云镇前的这段路显得格外的平静。
不多时,马车稳稳地停在运来客栈门口,赵九安置好房间,对马车恭敬行礼离开,“主子,一切已经安置好。”
她悄摸看见白英跳下车朝自己走来,没成想感觉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抱在怀里,心想这怀抱真温暖啊,被美人主动抱怀里的机会可不多,那就接着装睡喽。
“上楼。”亓官翊面色略显苍白,话不多说,可能感觉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吃力。
一行人上楼,见转角第一间房门紧闭,亓官翊径直踏进第二间,亓官翊轻轻地放下静笙,关好窗户,这个时节的风可不是随意能吹的。
萧润见状对白英说,“白姑娘且耐心等等,大夫很快到。今夜放心住下,有事可来隔壁寻。”
说完离开,一时间室内只余下沉默的亓官翊和白英面面相觑。
察觉到白英焦急的气息,她醒来便给自己把了脉,这蛊毒着实厉害,方才的头晕怕受蛊毒的影响,此毒若不能立刻拔除,怕是会有麻烦……
楼梯上传来阵阵脚步声,柳静笙感觉到亓官翊靠近的气息,来不及多想,门被推开,“主子,大夫来了。”
赵九看见白英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多嘴,只是安静站着赵一的诊断。
“主子,这姑娘的伤,怕是受您牵连,需要好生养护一阵子,切莫有大起大幅耗费心神。”赵一说完望向亓官翊,微微点头示意。
听大夫瞎说一通,柳静笙这才悠悠然睁开眼,瞥见这主仆二人眼神对视像是达成了什么。借白英挡住几人打量的视线,正愁怎么跟上他们,这下稳了。
轻轻地扯了扯亓官翊宽大的袖口,但想起晕倒之前的最后所见,不讹白不讹嘛!没成想这一运功,喉咙就一阵腥甜,“噗!”的吐出一口血。
哈?这是什么蛊毒,竟这般配合?
柳静笙迅速收住惊讶的情绪,虚弱的依偎在白英怀里,目光从白英脸上转移到亓官翊那张面目表情的俊脸上,虚弱地开口。
“小……美人儿,你可得对我负责呀,方才疗伤,我都把你身上看——咳……”
一旁众人惊讶地看向亓官翊,只见他负手而立,攥紧了手心,像是强忍着怒气要拂袖离去!
他喉咙一哽,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俯身放下空空如也的药瓶,气息入侵自己耳边温热痒痒的:“这药,我见过。”
柳静笙眸色一闪,对上亓官翊沉静的双眸和试探的话,没有半分心虚与迟疑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是我…独门秘制,再难有第二人制成。”
亓官翊也不恼,直起身从静笙怀里取出簪子收回袖中,神色难辨地说:“你因我而伤,暂不同你计较,但簪子还我。”
她才不傻呢,“不要,这是物质,美人儿莫不是当我蠢笨好欺?你对这簪子这般上心,定是心爱之物,有它在,你可别想跑哦~”
众人相继离开,柳静笙躺在床上回想这一路上的种种,喃喃自语:“小白,那簪子上的花蕊牙印,就是我七岁那年啃出来的,怎么会有两枚一模一样的呢?”
白英沉默着整理好一旁行李和包裹,递给出一张纸条,“这是老门主在少主闭关前留下来的,阅后即焚。”
柳静笙叹气,就知道老头子肯定又惹出事了。看完纸条整个人神情愈发严肃,取烛火把纸条烧成灰吹散,叮嘱白英,“老头子又犯糊涂了!改道,得想办法去泱京找他,小白你去……”
月光倾撒在窗口,清冷的月色倒映出浓浓的愁绪,终是难眠。
夜半时分,客栈东边忽然烧起了熊熊大火,兵刃交接的声音让人心惊。柳静笙迅速赶到旁边的房间,穿过走廊发现楼下已然是黑衣人的尸身和血腥味。
见赵九正和三名黑衣人打斗闪避,白英拔剑出手相助,没想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居然直接从窗外逃到隔壁的房间里!
有诈!
电光火石间,柳静笙踹开隔壁的房门,瞳孔骤然一缩,那匕首即将刺上亓官翊的后背!急忙拿起烛台用力一掷,势如破竹,她打伤来者手臂,黑衣人只好作罢跳窗而逃。
“美人儿莫怕,我来啦!”将亓官翊护至身后仍不忘调戏人,往窗台一探,却看见白英浑身是伤昏倒在楼下草棚上,一跃而下连忙叫醒,横抱起白英上楼。
看见赵九跪地请罪,她甚至想笑,什么护卫,连个人都顾不住。
“主子,属下失职。让人跑了,还连累了白英姑娘……”
她扶白英躺下,喉咙涌上一阵猩甜,强忍着气血上涌,指着床榻上的白英对萧润说,“帮我,照顾好白英!”
昏迷前感到亓官翊眉头紧锁快步接住自己,行吧,美人儿也不是完全冷漠无情,救了倒也不算亏。
房间内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承衍,京中情况不容乐观。回京后我不便露面,她二人若非要跟来,就交给你了。”
萧润一拍额头嘴角苦笑,“你们可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呐!”
亓官翊伸手触碰到一片滚烫,似认命般起身将手帕打湿,敷在静笙的额头上。
“真是,荒谬……”
呆坐许久,月亮西沉,眼瞧着晨光将至。约莫不再发烫,亓官翊将手帕扔进盆里。见人还未醒,提笔留下一封信。又从怀中取出一枚花纹玉佩,连同书信一同放在静笙手心里,做完这一切悄悄合上房门离开。
白光刺目,周遭安静得吓人,柳静笙猛得坐起身,恍惚间觉记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低头一探自己紊乱内息,不是梦啊。
手心的玉佩和枕边的书信都昭示着,那昨日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那这些人都去哪儿了呢?
昨日不便暴露实力,这会儿从胸口拿出另一个小红瓶,倒出秘制解毒丹,服下后运功调理,耗费好一阵子才将那三成蛊毒勉强排出两成。
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区区蛊毒,还难得住我?”拆开书信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握紧玉佩唤醒白英,可怜白英昨夜以一敌多力竭,气息紊乱内伤颇深,都是为了自己。
白英醒来却面带愧疚,“主子,我本想按照计划,加入刺杀,给你制造机会,可我低估了来人的手段,他们招数太恶毒了!”
柳静笙听完,感到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一拍脑袋:“不妙,或许还会有第四波杀手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追上他们或许师父的事情就有转机了。”
白英虚弱地问:“难道他们有老门主的消息?”
柳静笙不否认,“我确定他们身上一定有师父的线索。按脚程推算,或许还能追上他们。”
二人迅速下楼却被告知他们一行人天未亮就已离开,柳静笙眼底的兴趣越来越浓,簪子都不要了也要走,美人儿的当真心是海底针呢。
可惜,自己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失手过,“算得挺清,也够无情,可我偏要呢。”
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天黑前追上了熟悉的马车,用力拽住缰绳挡住马车前行,一人一马风姿飒飒,迫使马车不得不停下。
车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亓官翊撩开帘子,神色微动望向自己。
明媚的神情,笑意盈盈,满是生气。
柳静笙抬手将书信钉在帘子旁,牵动缰绳靠近,“美人,不告而别可不是个好习惯。”
亓官翊取下书信坦然对视,神色略有自然,“……你待如何?”
“我嘛,你看到了,闯江湖的。按照江湖规矩,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美人儿,你可数数,这短短一天时间,你得欠我几世啦?”
“你……是认真的?”
“当然!本姑娘我人美心善还明事理,你若是特别特别的不情愿,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恶霸,无非是——”
“随你。”
“……嗯?”
“随你。若要跟,便跟紧。”
只是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答应下来,而后笑意更盛,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扬起马鞭好不自在,“走咯——”
一路上充斥着明媚的谈笑声。
“美人儿可有小字?”
“美人儿送我玉佩可是对我有意?”
“美人儿怎么又不理人呢?莫不是又害羞了?别呀,跟我说说话嘛。”
“美人儿?美人儿是睡着了?还是不舒服呀?要不要我帮你把把脉呀?”
“聒噪!”
天暗下来,前方赫然出现一座气势恢宏的城门,泱京二字映入眼帘。可有些怪异,这城门竟无人把守吗?
远处隐约有一银衣男人负手二来,阴森森的语气倒像是索命的无常,人未至话先到。
“迎三哥归来,略备薄礼,望三哥,不吝赐教。”
一时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抵着车帘,将人推了回去,右手摩挲着腰间的佩刀,缓缓勾起唇角。
“哟~又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