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再现(一)

    原以为乔三妹第二天就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叶轻狂望眼欲穿,竟没等到这女孩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自家徒儿丢了,得找啊!

    乔三妹顺着星流飘啊飘啊,从枉死城返回人世间,抬头可见亿万繁星闪耀,又见月华如练,她想到张若虚的那四句诗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更深露重,山间夜里雾气弥漫,三妹四处张望,原地转圈,这是哪里啊?惶惑间,一辆电动车驶来。

    乔三妹连忙上前:“大姐,请问这里是哪里啊?可不可以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那女人大约四五十岁,停下车,只见一个漂亮女孩大半夜的在路上站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于是开口问道:“你半夜在这里干嘛?没带手机吗?”边说边掏口袋,刚准备递过去,她留神好好打量女孩,突然发现她竟然脚不沾地、漂浮在空中!

    她惊叫一声,拧起油门,歪歪扭扭地骑走,人越慌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路面刮出一条白晃晃的车痕,人也摔得不轻,可还是挣扎着想扶起车逃命,可又疼又慌,车都扶不起来。

    三妹见状心中愧疚,又不敢上前,踌躇一番说道:“大姐,我不是鬼,我是法师,正练功呢!相逢亦是有缘,我的手机号码是×××,如果需要的话,请来电,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三妹幽幽叹息,飘走了。

    叶轻狂在天快亮时找到了她,那时候她正躲在山林里,假装自己是一朵野生菌。晨光熹微,在繁密的林中化作百十条光柱,隔着檵木、山胡椒、胡颓子的叶子,听到他的呼唤,悠悠抬眼,两两对望,她的眸中点点凄怨,叶轻狂心仿佛被拧了一下。

    叶轻狂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只古怪的狐狸,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我在想什么呢?真奇怪,太奇怪了。

    没两天,乔三妹就接到了大姐的电话。通话完毕,三妹脸色凝重,其实本不想多事,参合别人的人生轨迹。

    但,谁叫我有所亏欠。

    乔三妹瞥了瞥躺在沙发上的某人,那厮正一脸认真地看美剧学英语。她吐了吐舌,垂手碎步走到叶轻狂身边,换上谄媚的笑容,“师父,您忙吗?”

    叶扭头,眼神狐疑,手中平板幻化成白光消失,“何事古怪?”

    乔三妹骨碌坐下,把那天发生的事如实相告,“我之前报电话号码是想赔她钱,但现在她女儿遇到邪祟,需要的不是钱,是帮忙驱邪。”

    “这样啊!好,这案子我接了。”叶轻狂施法将凌乱的厨房拾掇一番。

    双方约在茶馆见面。

    大约十三日前,甄家女儿开始闭门不出,母亲趴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靡乱之声大为震惊。

    “我趴地上想往里面瞅,但缝太小实在看不见。打不开门,就只能撬门了。叫人把门撬开后,就看见她神思萎靡,昏昏沉沉的。我起了疑心,掀起她衣服,她身上竟然有欢好后的痕迹!”

    说到此处,甄母气急,双眼含泪,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好像在和想象中的邪祟做斗争。

    “我掀开被子,上面痕迹未干,屋子里都飘荡着那股味道,除了情欲之外,我还闻到一股子狐狸的臭味,一个黑影极速窜出来。”

    这句话让叶轻狂也紧觉起来。

    “房间里明明没有男人。我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可她只是闭嘴不谈,被撬开的锁莫名其妙恢复原状,女儿主动走进门里,反锁上门,客厅里突然出现一堆金条,一个声音凭空出现,说它叫武峯,桌上是聘礼,我的女儿从此就是他的女人了,让我笑纳。”

    甄母尖叫起来,“我要笑纳什么!这算什么!我发了疯,举着菜刀,到处找,电视柜那里窸窣有声,我打开柜子,狠狠就是一刀,像是碰到了钢筋上,菜刀猛地从我手上飞出去,深深插进墙里。”

    案上那杯清茶绿汪汪的,叶芽晃荡荡的,在水中徜徉。

    “我想,这一切就像聊斋一样,对,就是聊斋里迷惑人的狐狸精一样!”她右手握拳在案上一锤,表情笃定。

    乔三妹听完她的叙述,放下手中的竹织抱枕,“看来的确有问题。”

    甄母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声音颤抖:“我只能相信你们了。”

    米元樟是个山区小镇,这里风景优美,自然资源条件优渥,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谋生,只有老人在家带小孩。平时人口不多,寂寞的乡间生活总带着点忧郁的朴素情怀。

    已是晚上九点,甄家一家子浩浩荡荡地等在路口,翘首以盼,等待师徒二人的到来,连小孩子偶有耍赖,都被打了两下屁股,老老实实地抓着大人的裤子,无聊地蹲坐在父亲的皮鞋上。

    车门被殷勤地打开,迎面是甄母感激的泪眼。甄家亲朋好友热切的问候远道而来的四人,每次出差狐狸都会召唤出李左、李佑,打打下手,让旅行舒适不少。

    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带乡音的官话,几乎是争夺般接过行李,簇拥着师徒来到堂屋里,瓜果零食摆了满屋,三妹努力和甄家父母周旋,婉拒强制塞来的红包,几只手推拉来又推拉去,百忙中三妹和叶轻狂相视一笑,面对大家的热情,有些心累。

    寒暄完闭,甄母终于插入正题。

    “请你们一定要救一救我女儿,小姑娘,你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我看着你,就想到她,该死的畜生!”她啐骂不已。

    刚倒的茶,一口未饮,一行四人摆开架势,直奔二楼,准备收妖。

    隔着几十公里,叶轻狂就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来源于和自己同种灵根繁衍出的妖兽,越靠近,越浓烈,现在只有一门之隔,叶勾起嘴角,从妖界觉醒来人间打工过活的同类,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来凡间多年,叶早学会敛去气息,此刻放出威压,屋内的妖狐陡然一惊,四肢僵硬。

    甄沃正亲吻他的脖颈,感觉到它的变化,正要开口询问,武峯揽腰带着她从窗中窜出,隐入屋后的山林里。屋内的结界随着主人的出逃,霎时溃散,叶轻狂眼中寒芒一闪,原本固若金汤的卧室门应声而开。

    甄母抢先闯入,早已不见甄沃的人影,窗户洞开,夜风吹得窗帘簌簌作响。甄母气急大叫:“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见了!”

    乔三妹连忙上前安抚,她牢牢攥紧三妹的手,“求你们,请求你们,一定要把我女儿找回来。”

    “我们会的,你放心,”乔三妹的视线越过怀抱着的女人,落在若有所思的叶身上。

    一行四人来到窗户后的山林里,在叶轻狂的带领下,朝着气息来源处奔去,村居灯光淡去,四处被天然造化的星月之辉笼罩。

    “师父,”三妹叫住叶,“你认识它吗?”

    叶轻狂停下脚步,回头,月光落到她身上,像是天女的羽衣,“你这话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没头没尾的,可我觉得他们和我们很像。”乔三妹有时候语焉不详,身边的人觉得她颠三倒四,莫名其妙,可叶明了她口中的意思,可还是装不懂的好,无知有时候是最好的伪装。

    乔三妹看着不做回应的他,微微叹气,低声道:“乱七八糟,”支着一只脚在落叶地上踢、荡着。

    叶轻狂心思浮动,月夜无言,刚想张嘴,看着她灼灼目光,又用沉默自保。

    “我们去解救落难女孩吧!”乔三妹越过他,朝前方赶去。

    叶使劲晃头,把莫名其妙的情愫从脑子甩开,我一心一意,以事业为重,是的,别无他想。

    乔三妹闷头跑着,心思不在路上,一脚踩空,惊呼一声,叶瞬移到她身边,从山崖上缓缓落下,像是一篼杨花。

    叶轻狂于高处俯瞰大地,目光忽的凌厉,猛地打出一道法咒,只见东方三四里处气流动乱,惊飞一阵鸦雀。

    叶姓妖精带着三妹从树顶滑过,脚下叶子窸窣作响,风扑在脸上有些锋利,三妹把头埋在他怀里,叶轻狂觉得胸前痒痒的。

    武峯匍匐于地,嘶吼中原本俊俏的人脸显现出兽类的样子,甄沃踉跄着爬到大树下,清澈的眸子里,原本和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衣衫崩裂,一条兽尾从裤腿钻出。

    一落地,乔三妹赶紧跑到惊惧的甄沃身旁,安慰地抱着她,一手捂住她的眼。

    叶轻狂引诱着发狂的同族,追赶间,离开这个不好施展身手的地方。

    李佐、李佑开路,两个女孩乘着月色,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甄母在屋前等待多时了。

    “乖乖!”她尖叫着扑上去,把女儿搂在怀里,“你受委屈了,没事吧?”又到处摸,好在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应该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大家散了吧!”三妹发话,众人点头称是。

    第二天,阳光明媚,把晦气不详一扫而空。

    叶轻狂告诉众人,妖狐已经被驱离,又掏出一只小泥偶,递给甄母,“将此佩戴在她身上,三天后取下,那妖精就永不会再来。”

    叶轻狂震乱武峯的神魂,将其囚禁在一千公里外,老树庄子废弃的枯井里,这个符咒可以隔绝甄沃的气息,三天后,它就会永远忘记女孩的存在。

    甄沃原本的闺房被视为不详,已经被废用,甄家父母在一楼,自己卧室的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女儿当卧室。

    甄沃赖在被窝里,恹恹不乐,感伤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在屋后空地上拍抖音跳舞,反反复复录了好几次,动作总是有些不到位,人难免烦躁。只听见右前方灌木里作作索索,有东西挪动,她撇嘴抄起一个苹果掷了出去,没了动静,她也懒得再跳,抬脚回屋。

    晚上,炙热的男体裹挟着她,走向未知的快乐。

    想起共度的这些天,甄沃心绪荡漾,窝在被子中扭动,像一尾裹好的蚕茧。她摸摸脸蛋,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绯红一片。

    武峯,她用食指在被子里描画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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