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原谅我们吧老师……”
“再也不敢了老师，真的……”
劝架的那个说到这，悲从中来：“老师，要是我们教官知道这件事，会杀了我们的，你能不能别告诉她……”
他用手肘怼了同伴几下，示意他们跟着求求情，却听对方惊讶地喊道：“基恩，你漏精神体了！快收起来！”
基恩抬头一望，自己的精神体的确正在上空盘旋，紧接着一个俯冲，看目标居然是朝着刚刚出现的那个老师去的——
该死，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下意识对这个突然出现自称是军校老师的女人抱有怀疑，刚刚又没能控制住情绪，所以精神体一出现就开始攻击这个给他带来压力的对象了。
“基恩，你快控制住它啊！”
“我在控制了——”
鸟类俯冲的速度极快，短短几秒间，那只较小的红隼便已经飞到了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的脸上。
“老师！！你没事——”
学生们的惊呼戛然而止，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红隼稳稳站在了方道夜的手腕上，嘴里发出幼鸟特有的叫声，亲亲热热地顺着手臂一路往上蹦，努力去蹭方道夜的脸颊，被她轻轻推了一下也不放弃，反而继续在她手中拱来拱去，眯着眼睛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
“……基恩，原来你很害怕吗？”
“没有啊？”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基恩身边的男生一脸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是很害怕，在见到这位老师的时候，你一定是觉得她是你的救世主，才会激动到连精神体都漏了出来，还是这副表现吧！”
“真的没有……”
“没事的，基恩。”科迪说，“是我不好，没想到你怕黑。下次我一定会多注意的。”
基恩绝望地看着自己反常的精神体，百口莫辩。
他明明觉得自己是对这女人抱有怀疑的……
不，还有一种可能。
他的红隼很聪明，鸟类只有在锁定猎物后准备发起攻击时才会俯冲，这一点是不会错的，而红隼之所以会是现在的表现，恐怕是因为它发现，对方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象！
基恩的神色严肃起来，他认真对方道夜道：“老师对不起，我们是维科特军校的学生，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们真的没能看见任何和关卡相关的东西，这次联赛我们很想参加，所以拜托您不要取消我们的资格……！”
“好，我知道。”方道夜点了点头，“我先带你们走出去。”
“……谢谢老师！”
夜游神原本想把他们送回他们居住的地方，但被学生们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这三个小孩一出密林，就像是鸟儿学会了飞，鱼儿进入了海，急得恨不得直接在方道夜面前消失，但基恩硬压着他们好好告了别。
目送他们远去后，方道夜重新披起黑纱，穿过墙壁回了房间。黑暗中，门下的缝透着光，客厅的灯竟然还亮着。
她想了想，轻轻在自己的房门上敲了一下。
“……请进。”
方道夜推开门，对上里希特有些无奈的视线。
她说明来意：“刚刚我夜巡的时候碰到了几个想提前偷看关卡机关的学生。”
“学生？确定是学生？”里希特坐直了些，“你没受伤吧？”
“……没有啦。”
和夜游神比起来，明明是教授要更脆弱点吧？
方道夜腹诽了一句，又问道：“他们说他们是维科特军校的，维科特是三大军校之一吗？”
“是。”里希特说，“维科特，加赫拉，和联邦军校并称三大军校，轮流主办军校联赛。”
他顿了顿又说：“维科特的风格比较激进，他们尤其重视实战，因此非常重视联赛。也许那几个学生是害怕无法在联赛中取得足够好的成绩，不能跟长辈交代吧。”
“那几个小崽中的一个在我面前放出了精神体，”方道夜回忆着，“我说我是老师的时候，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你担心维科特军校内部出现了和我们一样的问题？”
“对！”
不愧是教授，一下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后天联赛正式开始时，会举办开幕典礼。”里希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书，“那时大部分人员都会集中在典礼现场，我们可以趁机观察。”
“好！”
有同伴做起事来就是快，时间不早，方道夜正准备和里希特说晚安，又想起什么：“里希特，你明天有安排吗？”
“没有。”
方道夜并未察觉到他变快了一些的语速，高兴地继续道：“明天中午我想去尝一尝这里很有名的水果派，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可以。”
“太好啦！”
水果派听起来像是某种甜点，喜欢吃甜的教授一定喜欢。吃美食有时也是治愈人心的重要方式，特别是甜食，常常能让人心情愉快。
方道夜满意地看着里希特舒展的眉眼，笑着和对方互道了晚安，
教授看起来心情很好，果然喊他一起去吃水果派是正确的决定！
……是正确的决定吗？
方道夜坐在摆着精致花卉和热腾腾的水果派的小圆桌前，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她的右手边坐着里希特，教授的神色和她一样，十分平静，平静到让方道夜差点以为昨天她晚上发出邀约时闻到的愉悦味道是她的错觉。
她的左手边坐着克莱因·林顿。这男人大概是整张桌子上情绪最好的，他很有兴致地研究着面前点缀着鲜艳水果的馅饼，略微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柔软地搭在他的眉骨上，将他过于锋利的气质遮掩了一些：“小夜想吃哪一块？我可以为你切好。”
“林顿……”坐在方道夜对面的艾丽无力道，“你不是说只是想来医疗部检查一下身体吗……”
“是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那你现在……”
“怎么，我不能吃水果派吗？”克莱因微笑，“为了表达谢意，今天你们的所有消费，都由我来买单吧。”
“包括我的？”
里希特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然。”克莱因对他颔首。
“里希特，”方道夜喊了一声。
教授的蓝眼睛静静地看向她，像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海，但深处酝酿着无人知晓的风暴。
“他只是说要给艾丽买单，和我们无关。等会我们就分开走了，你想的话，我给你买单吧。”方道夜认真道。
“好。”
“小夜，为什么要分开呢？”克莱因说，“我的伤能好，都是你的功劳，也让我好好表达对你的谢意吧？”
“下次吧。”方道夜说，“今天我有别的安排。”
“是什么安排？我们不能一起吗？”
“不能。”方道夜干脆道，她将餐盘推向里希特，示意他给自己切一块缀满了形似草莓的水果的派。
里希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持刀的动作优雅自如，几乎是完美地将那一部分完整地切了下来，在方道夜的餐盘中摆好。
“谢谢！”
“不用。”
虽然回答的语调还是那样平静，但他的心情应该好多了，方道夜松了口气，摆脱克莱因的决心更加强烈。
里希特有着那种经历，应该是十分缺爱的性格，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有占有欲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克莱因每次面对里希特时都有种若有似无的争夺欲，里希特会不喜欢他也很正常。
方道夜过去也曾哄过因为怀疑在好朋友心中自己不是第一而哭泣不止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小孩，得给他们足够的爱护，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会因外物的扰动而改变才行。
克莱因像是读懂了她的决心，之后一直没再说话。只是在方道夜为里希特切派时，他那双灿烂到有些瘆人的金色眼眸会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直到看见那块派被放进里希特的盘中。
“挺好吃的！”
方道夜和艾丽他们告别，拉着里希特走出店门时，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原来还有这种做法，这里的水果确实很适合配上松软的面饼！不过其实靠水果本身的甜味就够了，再浇蜂蜜还是有些过于甜了。”
她抬头去看身边的里希特：“你觉得怎么样？”
“好吃。”里希特说，“蜂蜜确实有些甜了，水果的种类也多了一些，简单点会更好。”
“是吧！”方道夜再次高兴起来，“看来我们的口味还挺相似的，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做改良版的水果派！”
“好。”里希特也笑了。
他的母亲应当是个非常非常美的人。和她长相相似的教授严肃时还好，但笑起来时，眉眼的弧度简直惊心动魄，让看到的人心口都忍不住为之一动。
数个路过他们的男男女女频频回头。要不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女子穿着和他款式类似的衣服，一看就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然大概会有很多想要询问他联系方式的人将他围绕，就像蝴蝶蜜蜂天生喜欢围绕花朵。
“我们接下来去看看海吧？我记得好像是走这边能有轨道车……”
方道夜打开手环上莫桑发的那份旅游攻略，仔细研究起来。
里希特下意识将手虚扶在她的腰间：“找一个能坐下的位置看吧？走路的时候要小心。”
“没事，不会有东西能绊倒我的——”
方道夜脚步一顿，腰间原本虚扶的手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地握住了那一截身躯。
好纤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男人立即放开了手。他用力皱眉，试图将耳后的热意压下，但收效甚微。
“秽气。”
再次抬起头的方道夜眼眶中是一片纯然的白色，她启唇，轻声吐出那个词后，黑色的瞳仁如水墨般再次凝聚而出：“离这里不远。”
好在里希特并未被她着急时暴露出的本相吓到，教授反应极快：“哪个方向？”
方道夜指出了位置，有些难过：“……看不了海了。”
“没关系。”
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他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