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客厅内投屏中传来的波浪声。
方道夜翻着手中厚重的黑书，如今它已经有了几十页，每页上的名字都散发着微光，尤其是第二个到第六个，光芒灿烂，明亮地向翻阅者展示着他们的活力。
这些被登记在册的精神体的主人还在海面上努力，她们的身影映在屏幕上，房间内忙碌的两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们的状况。
有点奇怪？
夜游神盯着最新一页底下一个模糊的名字看了一会，迷惑地皱起眉。
这应该是她那天晚上碰上的三个维科特的学生中的一个的精神体，因没怎么沐浴过夜游神的力量，所以光芒比其他名字都要暗上一些。
但夜游神并不是为此而迷惑。
……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绕在这个名字上面？
“好了。”
操作台边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方道夜的思绪：“什么？”
“这个应该可以消除你说的那种味道。”
里希特手中拿着一管泛着细碎光泽的半透明紫色液体，他小心将其倾倒进一个喷瓶中，先在自己身上喷了一下，一直萦绕在方道夜鼻尖的异味真的在他的动作中缓缓散去。
“怎么样？”里希特问。
方道夜凑近，仔细地在里希特身上闻了闻，惊奇道：“真的消失了！”
她迫不及待地从袖子里掏出摇铃，递到里希特面前，没注意到他耳后泛起的粉色：“还好空间钮内不会残留气味，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把它放哪里好了。”
里希特接过摇铃，仔细地将药剂喷散至每个部位。怕有疏漏，他喷洒了好几遍，又细细将其擦干，才递还给方道夜。
“你擦这个的样子，和阿月好像啊。”
“……阿月？”
夜游神拿回法器，想起旧友，露出一个略带怀念的笑容：“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一只桃树妖，性格活泼可爱，偏偏喜欢什么冷漠清冷风，给自己取了个月的名字……她有时候会用法力为我保养法器，每次她整理完，我的法器上都会有股桃子的味道。”
方道夜顿住，想起教授可能听不懂这些，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有些啰嗦了。”
“没关系。”里希特说，他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又说了一遍，“没关系，你可以和我多说一点你过去的事吗？我想知道。”
…嗯？也是，差点忘了教授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对陌生世界的事一定很好奇。
方道夜一口答应：“好啊！下次有机会，我和你说说我那几个好朋友的事！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等我们去完标记，你去休息一会吧。”
里希特制作出去味药剂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此时窗外一片大亮，z2207今天也天气晴好，离夜幕降临起码还有五个小时呢。
“我——”
“好了好了，快去休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偷偷爬起来做实验了，今晚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养精蓄锐才能好好应对！”
夜游神威胁般对他挥了挥手里的摇铃：“或者，你要我哄你睡？”
“不，不用了。”
高大的男人垂下头，在方道夜满意的眼神里进浴室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躺在了床上。束起窗帘的带子自动垂落，让刚刚还十分明亮的客厅陷入了黑暗之中。
“晚安～不对，午安～”
“午安。”
方道夜转身，向房间走去，身后却再次响起里希特的声音：“……如果等我醒了，天还没有黑，我们能一起去看日落吗？”
“当然可以！”
夜游神对乖孩子一向有求必应。
低低的笑声传来，他说：“我很期待。”
“那就好好休息吧。”
客厅彻底沉静下来， 方道夜回到房间，掩上门。
果然，多看看广阔天地就是会对人的心情有很大的好处！教授现在都能对她提要求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教授的心理状态已经有了一定的好转！
方道夜小声哼着歌，开始查看手环上的信息——她手环上的联系人仍然不多，只是因为这届联赛难度提升，她担心学生们会措手不及，所以问了问艾丽医疗部现在的情况。要是需要帮助的话，行动迅速，身法敏捷的夜游神还是能挤出时间来帮忙的。
不过医疗部这两天依旧门庭冷落，艾丽很高兴地和她感叹，说这一届学生的素质都很高，就算掉进了环境恶劣的地方也没人放弃，反而爆发出了更强的韧性。尤其是联邦军校那些进过方道夜的托精神体所的学生，表现更是亮眼，就算他们对精神体的掌握比过去加深了许多，也没有人乱用、滥用，而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秀得其他军校的学生一脸紧张，斗志更加昂扬。
这些学生正是气盛的年纪，谁也不甘心屈居人后。
“小夜你不放心的话，明天下午可以来和我一起值班呐～我最近又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店，等值班结束，刚好可以一起去！”
方道夜把她的消息一条一条回复完，正打算再研究一下书上那个模糊的名字，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她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果然不管是手机还是手环，玩一玩聊聊天，时间就飞快地过去了。
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方道夜？”
“来了──等一下！”
坐起身准备开门的夜游神动作一顿，突然想起什么，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裙子。
裙子由蓝色和橘红色构成，两种颜色间的过渡十分完美，让整条裙子看起来就像是夏季傍晚时天空中的晚霞。而这条晚霞般的裙子上被人贴了一张大大的字条，典雅端正的字迹在上面写着：“老师，如果你要去傍晚的海边，请一定穿上这条裙子！！还有！！务必拍照，我真的很想看！！ps·这是我妈妈设计的裙子，她也很想看到在您身上的效果。”
嗯，眼下不正是这件裙子出场的绝佳机会吗？
夜游神有些生疏地按照纸条背面细致的指引，穿好裙子，戴上配对的项链和耳环，但那个没见过的发饰让她有些犯难，转念一想，里希特不是会盘头发嘛！
“里希特！”
安静站在门外等待的男人随着呼唤看向门内的人，她一头黑发如云，披散在光裸的肩头，身上是一件修身长裙，看起来和窗外的阳光一样耀眼。
也许是因为她过去总是只在夜间行走，方道夜的皮肤是一种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她又常穿黑色，不说话时，显得神秘而忧郁，但眼神又那样高傲，凝成她特有的独特气质。
而此时，那件色调浓重的裙子和渐渐偏西的太阳让她的肌肤多了些暖色，让她那样鲜活，动人，近在咫尺。
方道夜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这个要怎么用，你知道吗？”
里希特艰难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她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只样式奇特的发簪，带着一朵恰到好处的花，花下垂着细密的流苏链子，微微晃动着，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嗯，我知道。”
“太好了！你帮我把它别在头发上吧？”
方道夜将发簪塞进他手里，自然地转过身去背对他：“薇诺娜说这件裙子和首饰是一整套，必须得全部戴上才算是穿好了……”
她等了一会，身后没有动静，不由得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头上传来细微的触感，里希特问她：“你穿这件裙子，是因为她？”
“对呀，她说想看我穿这件裙子的照片，还说这是她妈妈设计的，也想看看我穿上什么样子。”
身后再一次沉默下来，只有发丝微动，证明教授还站在她身边。
“……很好看。”
“是吗？谢谢！我也觉得这件裙子挺好看的，就是不太方便行动。”
还有太容易脏了。如果她只是穿去哄小孩睡觉还好，但要是去除秽斩邪就不行了。
“好了。”
“那——”
回过身的方道夜对上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她也吓了一跳。
方道夜很快回过神，侧着头左左右右地看自己的发髻：“教授的手果然很巧。”
“这样可以吗？”里希特说，“要不要再下来一点？”
“不用不用！很完美！”
方道夜对他比出大拇指：“我们走吧！现在出门，应该刚好能看到落日入海！”
还是熟悉的那条路，只不过这次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变得更多了一些。
去往海边的飞艇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拥挤，方道夜和里希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飞艇飞一次需要的能源不少，所以人少后飞得也不那么频繁，广播里放着悠扬的音乐，让飞艇上的人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交谈。
这股莫名的懒洋洋的感觉令夜游神感到放松，她在座位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好啦，本飞艇即将起飞～请要上艇的乘客抓紧时间～要下艇的乘客也抓紧时间～已经坐好的乘客继续在座位上坐好～”
广播里的音乐被播报声盖过，听清内容的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好～正在关门中～请小心～”
敞开的飞艇门缓缓下滑，乘客们看向窗外，准备欣赏一路的海岸风光。
“嗯？”
方道夜敏锐地回头，正好看见了一个危险操作。
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在只剩一条缝隙的飞艇门下滑了进来，动作利落干脆，他起身，对上方道夜的视线，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嗨～漂亮姐姐～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