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转着笔，颇为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画不出想象中的样子。
起身去冰箱拿了罐果酒，拉环扯开的一瞬间，甘甜的气泡咕噜噜地滋出来，在瓶口留下一圈淡淡白沫。
坐回工位，燕迟犹豫了几秒，随后点开一个新的页面，搜索： 【如何和朋友相处？】
他的漫画进度已经画到一半了，现在正对主角二人的情感推进无从下手。
高中朋友之间会干些什么呢？
自己的高中时期好像没什么朋友，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构思下一步发展。
他随手点进一篇帖子，然后向下翻着：
【多和朋友见面，然后一起去吃个饭，聊天时多听对方，给对方足够的尊重与重视。不要老是拒绝朋友的邀约，两人面都见不到是隔着网线和鬼交朋友呢。】
【一楼疑似被朋友放鸽子恼羞成怒】
【同意一楼，不过楼主问的朋友是哪方面的朋友？我听后自有定夺】
楼主回复：【普通朋友，纯友谊】
一楼回复：【那就正常相处呗，很多朋友都是阶段性的，你不用太注重这段关系，平常你就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但如果对方已经明显不拿你当普通朋友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再多注意维持这段关系】
楼主回复：【好的，谢谢你的建议，我感觉他确实对我和对他身边其他兄弟不太一样，我应该是他比较重视的朋友了吧】
一楼回复：【不客气，祝你们友谊99】
【随一个：99】
【99】
【楼主和楼主朋友99】
燕迟扫了眼最上面的回复，转弄这手上的笔。
多见面吗？朋友间要多见见彼此，多些相处？
那画点一起出去玩的场景吧……能玩些什么呢…
“叮”手机传出消息提示音，燕迟一看，没想到是昨天加上的沈知确发来的：
「今天可以取眼镜了，你看多久有时间过来」
燕迟从椅子上起立，打字： 「30分钟…」
然后删掉3，打上「20分钟后」，点击发送。
三两下地收掇好自己，燕迟一路疾走来到眼科医院。
走进医院大门时，刚好和出来接水的沈知确撞上。
沈知确和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去柜台那边取眼镜。
“对了，后天你有空吗？”
热水冒着白气，沈知确薄唇抵在杯壁，语气稀松平常。
“有的，怎么了么？”
燕迟下意识攥紧衣服上的袖扣，站在沈知确对面望着他。
沈知确将头转过来，眼睛笑眯眯地说：“师妹送了我两张后天私人展馆的门票，主题好像是关于花卉园艺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燕迟连忙点头应了下来，这样算是朋友间的相处了吧，刚好可以画进漫画里。
见燕迟答应，沈知确偏过头微微笑着：“那到时候微信联系。”
“好。”
拿到眼镜，燕迟先试戴了一下，一开始感觉有些晕眩，看东西总有股说不出的怪感，直到他侧头，看见大厅里的镜子赫然映出他玫瑰金的眼镜，以及身后沈知确站在办公室外和病人讲着注意事项的身影。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沈知确往他这边望过来。
“师兄，你来看下这个。”配镜师的呼唤唤回沈知确，他不再向这边看，燕迟将眼镜取下放回盒子，便匆匆朝家赶去。
一回到家，他便开始看天气预报，挑选那天最合适的衣物。
他们现在，能算朋友吗？燕迟想了想。
算吧，毕竟还是同学。
在家躺尸两天后，这天燕迟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来到沈知确发的定位。
展所在一家高档商场的顶楼，燕迟手里握着手机，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他四处巡视着，不远处的路桩旁，一袭白衣的沈知确伫立在哪儿，裹着一条蓝色围巾。
他一身出众的气质和一头栗子色的卷发，即便燕迟没戴眼镜也能一眼认出。
“我在商场正门附近。”沈知确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发出这个信息，他谎称苏岚送的门票这事已经够蠢蛋的了，本来今天甚至打算临阵脱逃，可转弄想，把去年的年假请都请了，还是一咬牙一蹬腿，套上昨晚精心搭配的套装出了门。
还在纠结发什么消息，一声“沈同学”把他拉回现实。
沈知确猛然抬头，和燕迟直直撞上视线。
燕迟好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把手伸向后颈：“吓到你了？”
沈知确还停留在那声“沈同学”上，闻言也回过神来，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打算给你发消息呢，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你了。”
手机时间将近十点，沈知确将手机揣回兜里。
“走吧，进去暖和些。”
燕迟点点头，乖巧地跟在沈知确身后。
验过票后，店员给了他们一人一杯暖手的热饮。沈知确要了莓果红茶，燕迟则选了柠檬百香果。
私人展所的装潢华丽，简约轻奢，因为这次的主题是冬日花宴，一进门就花香扑鼻，还带着露水的气息。
展所先是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两道旁挂着各式玫瑰制成的书签，经过一座小桥后，才到一个主展厅，展所内温度适宜，沈知确取下围巾搭在手臂上。
“这么冷的天还能看见小飞燕。”在一束蓝白色的花团面前，沈知确低头看着。
“小飞燕…？”
“嗯，就是千鸟草。以前养过。”沈知确抱臂，像陷入某段回忆。
燕迟掏出眼镜来看，花朵小小的，轻盈飘逸，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果然很适合你。”
沈知确忽然出声，燕迟转头，目光对上他举起的手机。
“咔擦”
“完美。”沈知确笑道。
燕迟见他笑了，也跟着勾起嘴角。
“很适合我吗？”
“当然，靠脸吃饭没问题，你以后打算走星途吗？如果你去了，我刚刚拍你的照片一定会被你经纪人高价收购，我可得藏好了。”
沈知确开着玩笑，眼睛却一定盯着燕迟。
燕迟被他夸的有些不知所措，讪讪地笑，手指不自然地推了推镜框。
“谢谢你。”
“不用谢，下次再让我拍几张留着等变现。”
“好…”
燕迟走着，不禁将毛衣向下拉了拉。
展所里确实有些热了。
他们逛了会展馆，出来后沈知确说难得出来一趟，他要去买点书和生活必需品。
燕迟反正没事，就一直陪着他逛了。忽然，燕迟反应过来，问正在往购物车放苹果和橙子的沈知确问道：“今天不是周一吗？你医院那边…不上班？”
沈知确正专注地挑橙子，随口回答：“哦，我请了年假。”
什么？！！！燕迟一脸震惊地望着沈知确，就为了来看这个展子，请年假吗？！！
“那你过年…？”
“一个人过。”沈知确想都没想就接话，反应过来时，两人都倏然默契地沉默。
过了好半晌，沈知确才下定决心般开口：“我请的去年的…”
“我也一个人过…”
两人再度沉默，直到推车走到结账处，沈知确拎着大袋小袋速冻饺子和牛肉，燕迟拎着大袋小袋水果零食葡萄干。一齐朝沈知确家里走去。
“这天真冷啊。”
沈知确抬头，说话间白汽呼出，他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想再说点什么。
“是啊。冬至过了。”
燕迟拎着菜，补上一句：“今年你要回老家吗？”
想到老家如果自己不回去就哭上哭下，闹挺的不行的爹妈，沈知确一狠心说到：“不回，很久没回了。”
然后他还怕不太真实，又解释了一下：“工作忙，我们年假短。”
等了一会，见燕迟没回话，沈知确扭头，刚好看见他憋红的耳朵，长发挂在耳上，银饰不知道是耳环还是耳夹，衬得他耳朵发烫。
“那，今年你想喝牛肉汤吗？我会做。我看你买了白菜，豆芽，粉丝，胡萝卜和牛肉……”
沈知确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他定定地看着燕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会吧，白月光的意思是今年他俩一起过年吗？他还要给自己做饭？
“咳…”
沈知确快速调整好自己，然后露出一个温柔无摧的笑容：“可以吗？那我到时候一定还要拍两张大厨照。”
燕迟见他答应，点点头：“可以。”
沈知确怕自己再和他待在一起要装不下去了，便说自己家远，先打车走了，还说等他上门大展身手。
燕迟把菜递过去，和他挥手告别后也把自己埋进衣襟里，一路低头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