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

    进入紫藤院内后,她没直接去敲谢盈的房门,而是绕了一个方向,去到她窗棂那边等着。

    她轻轻敲了几下,木质窗发出沉闷的响。而后,里头响起窸窣的动静,随后一道人影映在窗棂上,不过却没下文。

    施弥就疑惑地蹙眉,随即她想到什么,就手一拍,探着脖子出声喊道:“谢盈,是我,我是施弥。”

    就在她话音刚落,那扇窗就被人从内向外打开了。

    谢盈探出脑袋往外看,看到施弥的脸时,就惊愕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眨了再眨,发觉是真真切切的人。

    施弥见她呆住的模样,就贴在墙上朝她问:“谢盈,你怎么了?”

    谢盈忙回过神,她扫了眼四周,对施弥说:“你怎么回门派了?”

    “哎,说来话长!”

    她这边感叹道。

    而谢盈却心惊得不行,她没经历过这种事,生怕哪个角落蹿出一个人来,发现这一情景。

    “你赶快进来。””

    她把手伸向施弥,施弥就握着她的手,一下就爬进窗,翻进房中。

    进到房中,她站在谢盈面前,谢盈才彻底舒下心,就激动地抱住她,语无伦次:“施弥,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施弥被她抱着,就拍拍她的背,说:“这不就见到了么。”

    谢盈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她就想起这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她就放开手,扫了施弥一眼后,就低下头。

    气氛有些静。

    施弥不明白她这突然怎么了,不解地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谢盈又抬眼看了她一眼,就低着头,小声地说:“施、施弥,你真的杀了那几名弟子吗?”

    她这话一出,黑夜之中,施弥的脸就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幽幽地盯着谢盈,缓缓说:“是又如何?”

    “你要同人告发我么?”

    她这一句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话,引得谢盈抬眸看向她,察觉出施弥的情绪不太对,她焦急地辩解:“我没有这个念头,我、我只是问一下。”

    她越来越小声。

    谢盈暗恼着,她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也是这个原因,以至于同一个院子,木菲几人都不爱理会她。

    施弥也就想过来她没有那个意思,就说:“你若是害怕,那我就走。”

    “不不,我不怕你。”谢盈就冲上去拉着她手。

    施弥就也握住她手。

    她说:“谢盈,今日我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出来。若日后你有事,可以去那处竹屋找我。”

    “啊?是随深师兄居住的竹屋吗?”

    谢盈不敢置信地问,除了那处,她想不到别的地方。

    施弥小声地说:“正是,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我不会说的,不过施弥,你怎么同随深师兄一道,难不成这些天你都在那?”谢盈眼睛瞪大,要不是考虑着当下的情况,她早就喊出来了。

    施弥压低声量:“不错,我就在那处。”

    谢盈也正着脸色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随深师兄为何会帮你,我觉得他不像会做此事之人。”谢盈费力地措辞着,她和随深师兄接触不深,不过从往常的风评中,她可不认为随深师兄会包庇一个杀人之人。

    虽然她与施弥相交,认为她定是有苦衷。

    施弥可不能当着谢盈的面承认,是她骗他的缘故。

    她就胡乱编着:“儿时,我救过他一命!”

    “啊!你与随深师兄儿时就认识了?”

    “是呐,是呐。”施弥敷衍着,当然不是她啦,那是施棠!

    不过也不大重要。

    施弥之后在她房中待了会儿。

    天快亮的时候,施弥就打算走了。她对谢盈说:“谢盈,我必须要走了。”

    那谢盈就不舍地朝她挥手,让她注意避人,站在窗边看着施弥离去。

    在施弥走后,她便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去到床那。

    这一夜实在离奇!

    而施弥,她很快溜出院子。

    她从紫藤院出来后,就往山道走,还没走出多久,她人就定住,定在那,而在她几步开外,相宁正抱剑站在路当中,神情错愕地正盯着她看。

    显然是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她。

    施弥当即便慌了神,急忙低下头要往一侧走,那相宁看到她,本来修炼一夜颇为困乏的脑子瞬间清醒,她又怎会轻易让她走掉。

    她移动身形,一个闪身就挡在施弥身前,不让她走。

    施弥只能停下,就盯着她说:“不要挡我。”

    相宁哪会听之任之,她还将剑对准施弥,一副势必要拦下她的架势。

    “施弥,你竟还在宗门!怪不得,怪不得门派上下找你不得,今天让我撞见也是老天开眼!”

    施弥凝着她,厉声:“让开!”

    相宁怎么可能让开,遑论施弥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她只差没直接笑出声:“你也会怕吗?你那般恶毒,残害同门,不如倒乖乖随我去域舒阁负荆请罪。”

    她义正言辞道。

    那去域舒阁会是什么下场,施弥自然清楚,不死也要脱层皮。她的手紧张地揪在一块,对上相宁,她其实没多大把握,不过也不会真的束手就擒。

    下一刻,她召出青烟剑,剑尖也正对准相宁。

    “我不去又如何。”

    相宁见她嚣张挑衅的样子,冷哼一声,虽说上次宗门大比她输给她,但相宁总觉得那场比试有猫腻,不觉得施弥真能赢她。

    毕竟当时她比施弥的境界还要高。不说宗门之内,就是全修真界,越阶挑战还获胜的,这些年来可谓寥寥无几。

    一想起那比试,她心就有怨气,提起剑就冲向施弥。

    “你不去也得去!”

    施弥则提剑应对,她发觉相宁的道法比起之前更强了。

    当初她还能靠那只魔以邪门歪道之法胜她,如今失了那个外挂,她在相宁手下几乎节节败退。

    到后来,她是以负隅顽抗的状态在持剑。

    二人激烈交锋之下,剑声嗡鸣,数道白光绽开,声势很大。并且天光逐渐大亮,施弥心里愈发担心。

    若人一多,届时她定会被围剿,一想到这,她心就更慌,一分神,手上的招式也现出破绽,

    相宁自是抓住这个破绽,一剑就将她掀飞了。

    施弥就被撞飞了数丈之远,凄惨落地。

    望着她惨淡的败状,相宁缓缓笑起,笃定地说:“你那日果然胜之不武!”

    施弥重重地自半空摔下,倒地之后,她难以控制地喷出一口血,在她喷出这口血后,就虚弱地趴在那,而她腿,在坠地时磕在石块上,正不自控地抖着。

    她模糊的视线则是寻到对面的相宁上,眨了又眨,在看清相宁脸上的意味后,施弥的神情一下变得恐慌。

    相宁正提着剑朝她走来,气势凌然,而她那张脸上满是杀意!

    施弥心跳如鼓,她竭力地动弹,手上掐出的诀一个又一个,但都没有作用,她还是被锁在那,她就眼看着相宁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最后停于她身前。

    “别挣扎了,你已然中了我的缚灵术,轻易解不得。”她低低絮语,那话似夺命法诀。

    在这一刻施弥的眼里,相宁脸上轻描淡写的表情就宛若厉鬼一般。

    施弥瑟缩在那,她害怕地摇头,她的脸上沾满血迹,却还强装镇定地在说:“你不能杀我,我还是宗门弟子。”

    “呵,”她无情笑道,“你还当自己是宗门弟子呢,你不知道这段时日门派出动多少人抓你吗?”

    她高高审判道:“你如今不过一只过街老鼠。”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的剑光,在缚灵术之下,施弥根本动不了,她僵硬着身子看着那剑,心提到嗓子眼。

    也就在这一瞬间,乌云蔽月,世界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剑术逼近,直逼相宁而来,她快速调转剑尖,往后抵去。

    哐啷哐啷……

    两剑相交的金属碰撞声在夜里爆发,声势浩大。

    双方在激烈地交战,

    而施弥则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她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气。

    缓过劲后,就想趁机跑掉,可她浑身还是软的,腿还在发抖,她用手想爬着走,但发现根本就动弹不得,那缚灵术的作用还在。

    正当她这边束手无策之际,下一瞬,施弥就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灵力包裹着她,化解了禁锢着她的缚灵术。

    她赶忙就爬了起来,可还没跑几步,就又摔在地上,这一摔,她腿上的伤就更严重了,疼得直抽气,站也站不起来。

    她捂着腿,无力地坐在那,直掉眼泪。

    她悲催地想,今日真倒霉!

    不多久,一只有力的手就揽着她腰,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突然的失重,施弥就吓得一把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她发现,他们所到之处,无论是那月光还是星光,皆是一片暗淡。

    夜风如刀刮过脸颊,施弥垂着脑袋挨着他肩,她脸贴得他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竹香。

    只有随深哥哥的身上会有专属的极淡的竹子清香。

    那在认出来后,施弥就更加一言不发了,整个人像一个鹌鹑一样缩着,身体僵在那,他们一路无话。

    随深在竹屋前降落,她从他身上爬下去,站在他面前,低着头。

    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局促地站那。

    而随深,他就只瞥她一眼,就收回视线。

    那之后,施弥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说,就那样漠然地越过她。她就慌了神,就朝他追去,却忘了自己脚上的伤,她一下子就摔在地上,很疼,但她没有管,而是凝着他。

    沉闷的一声落地声,随深自然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动,就停在门前,晦涩的目光就落在那门上,好半晌。

    他的脸隐在那团阴影里,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就站在那。

    施弥就看着他,越看越委屈,她瘪瘪嘴,眼泪就冒出来,她在小声的哭泣。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侧过身,看向她,看着她可怜巴巴地在那哭,声音低低的,脸上泪水混着血迹,哭成小花脸。

    他凝了一刻钟之久,皱着眉头走到她跟前,垂眸凝着她。

    她的长发如瀑般散在背上,映着月华的光辉,而她脸上水光粼粼,在那抽泣着。

    他暗叹一口气,就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口,在他手刚落到她腿上时,她的手就抓着他肩袖,她说:“疼。”

    随深就看向她,他都还没看到伤口。

    施弥就瘪着嘴,哑着嗓子说:“疼。”一副小可怜模样。

    外头光线还是偏暗,随深就打算先进屋内再看,他就倾身过去伸出双手,那施弥看见他这样,就自觉地将手搭在他背上,他用力一收,她人就在他怀里,那长发飞舞一圈就落在他手上,乌发如墨,指白如玉。

    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

    而施弥的脑袋就贴在他肩处。

    随着他走动的过程中,施弥就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知道随深生气了,在生她的气。

    她轻轻地蹭着他脸。

    他倒也没有什么反应,把她放到她床边,就在床尾边坐下了,轻抬着她受伤的那条腿,他把裙尾往上折了几折,女孩细嫩的腿就露了出来,以及下方那渗着血迹的罗袜,他看了她一眼,她正含着一泡泪凝着那抹血色。

    随深皱着眉头,说:“有点疼,你要忍忍。”

    他才捏着罗袜往外挑开半寸的长度,她就疼得直喊停。

    她们都看到那伤口已与罗袜黏连在一块,要想治伤必须要取下罗袜,那若要取下罗袜,势必要吃一番苦头。

    施弥就苦着一张脸。

    随深就想还是速战速决,他指尖一点一点撑开,另只手快速脱下罗袜,在那一刻,她下意识收脚,却被他控住。

    踝上破皮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在光下显露无疑。

    而她,就整颗脑袋埋进被褥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随深便取出金疮药,撒在伤口,就在药粉洒下的那一瞬间,她腿就绷直了,喉间的呜咽也溢出来。

    这是真疼着了。

    随深皱眉用绷带包扎,觉得她完全是自讨苦吃。

    他没好气地说:“这几日,你就好生休养,切莫再胡乱跑出去了。”

    而在他这句话后,施弥就从被褥里抬起眸子,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在瞪着他,而随深,也在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青年漆黑的曈泠然凝着她,眸色如雪。

    她颤了下眼,自觉理亏,吸了下鼻子就挪到他那边,脸贴在他肩上,她嗯了一声,人就靠在他怀里。

    她抱着他还不够,还得寸进尺提着要求:“随深哥哥,你再陪我一会儿。”施弥有些不安,她不想一个人待在竹屋。

    可能是才死里逃生不久,人还处在慌乱中。

    而随深,也像是感受到她的不安,默然地手揽着她背,以环抱着她的姿势。

    直到她慢慢睡去。

    相宁早已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过她没有躺着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回想刚才那场打斗,那乌云散去之后,那个人连同施弥一道不见。

    她就肯定这二人是一伙的,同时她想起那人使出的剑法,术法强大,元气浑厚,是一名与她师出同门的修者。

    只是下一瞬,相宁的脸却是凝固着,因为她回忆起那人在使出最后一招,将她框定在那之时,她能感受到那股灵力是不纯的。

    不纯的灵力却能在瞬间控制住她,这情况显然极为特殊。

    于是,她便缓缓凝向手里的剑,在端详片刻之后闭起眼,两手并指于剑上一滑,待她再度睁眼时,那剑上浮现着点点黑气。

    而她,在见到这黑气后,却是缓缓说道:“魔气。”

    相宁神情严肃,她这下连坐也坐不住,起身就出院子,跑去找她师父,眉霜长老。

    在她到达眉霜长老那方后,她便同她汇报了此事。

    而眉霜长老了解来龙去脉后,也是肃冷着神色。

    此事绝非玩笑,且还是大事一桩!

    一想到宗门之内潜藏着魔族中人,她心陡然一惊,手扣在扶手上,面色相当严肃地望着相宁,“你说的可是实情?”

    “师父,此时千真万确,徒儿绝不敢胡乱编瞎。”

    相宁正色以待。

    相宁是由她教养长大的,眉霜怎会不知她是怎样的孩子?

    她基本确定此事的确凿性。

    她紧绷着神情,正视前方的虚空,她说:“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同你几个师叔伯商议,在这期间,你切勿将此事泄露出去。”

    “是,弟子知晓。”

    眉霜长老起身就要走。

    相宁就唤住她,说:“师父,那施弥……”

    眉霜长老凝着她脸,看出她脸上的纠结,便道:‘’她与那魔族中人勾结一起,必然不简单。”

    “宁儿,届时,师父会为你正名,废掉她大比中的魁首之位。”

    听到这个回答,相宁面色沉稳地点着头,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关于那次宗门大比,她无比遗憾。

    潜心修炼数载,却一朝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这结果犹如一掌火辣辣的耳光,扇在她脸。

    师父的失望,同门的非议,演变成无数夜里的自怨自艾。

    俨然已成她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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