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嘉看到这一幕时魂都快吓没了。
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大脑登时变一片空白。
两秒后，她终于回神，强作镇定地靠近陈域把爪子伸到他鼻下试探他的呼吸。
呼——
感受到对方呼吸的霎那尤嘉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气，还没死，太好了！
“喵——喵——”
尤嘉张嘴嚎叫，想要唤醒陈域。
但对方蹙着眉一动不动，像是已陷入沉睡。
“喵！！”
尤嘉喊得更加大声。
陈域眉心微微动了动，像有醒来的趋势。
他晕倒要报警吗？
还是打120？
尤嘉没经验，着急忙慌地跑出卫生间弹跳上床，满床寻找陈域的手机。
找到之后她又快速叼着手机冲刺回卫生间，试图用爪子推醒陈域。
尤嘉把手机放到地上，开始用脸去拱陈域的胳膊。
男人垂在地上的手指忽然蜷了蜷，下一秒，他合着的眼帘终于在尤嘉的期盼中睁开。
陈域费劲睁开眼，一转眼看到的就是小猫眼泪汪汪的模样。
大大的眼睛里包了一层水汪汪的泪，小粉鼻也变得红彤彤的。
陈域抬手摸了下又尤嘉的脑袋，嗓音有些哑：“我没事。”
“喵——”
尤嘉喵了一声，她刚刚都快被他吓死了。
这会儿见陈域醒了，她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尤嘉垂眸看他，又一连喵了好几声。
“吓到你了？对不起啊。我，没事了。”
陈域这会儿没戴助听器，听不清尤嘉的叫声。
只能根据表情去猜她的情绪。
他缓了会儿后便用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尤嘉跟在他身后一起从卫生间出去。
陈域坐到沙发上仰靠着休息了会儿，尤嘉担心地跳上沙发，目光长久停留在他脸上。
几天不见，陈域的唇似乎比之前更为苍白了。
漂亮的眼睛也比往日黯淡不少，还增了几条狰狞的红血丝。
尤嘉看得心酸又难受，她默不作声地跳上沙发靠背，低头去贴陈域的脸。
幸好陈域脸上的温度还算正常，既没有发烧，也不算很冰凉。
尤嘉稍微安心了些，转头瞥见桌上的水杯，用前腿肉垫轻轻拍了拍陈域的肩，示意他喝点水。
陈域伸手拿过旁边的助听器给自己戴上，然后顺着尤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平安，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还知道提醒他喝水。
陈域往水杯里加了点热水，仰头喝了半杯。
温的水下肚之后，肚子的确舒服了不少。
尤嘉看着他喝水，心里想着要不要劝他去医院。
不过，就算劝了他应该也听不懂猫语吧？
尤嘉在心底叹口气，看到杯里还剩了一点水。
小猫目光下移，视线落在沙发旁的木桌上。
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她只能用爪爪沾水在木桌上写字了。
就是不知道陈域看到一只猫用水在桌子上写下“去医院”三个字时会作何感想。
他会不会怀疑是他产生了幻觉？
尤嘉拿不准陈域的反应，兀自犹豫到底要不要在桌上写字。
陈域喝完水后坐回沙发，一把将尤嘉捞到了自己腿上。
他垂眸看着她肉乎乎的脑袋，伸手到她颈背处给她按摩。
不得不说，男人对小猫的身体实在太过了解。
尤嘉睁着眼被动享受了一会儿，很快就被他摸地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刚刚过度紧张的情绪被他一点点安抚好，尤嘉忍不住开始闭眼享受。
然而下一秒，软软的耳朵忽然被陈域一口咬住。
他咬得不重，只用了很小的力道。
但尤嘉却感觉像是浑身都过了电。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耳神经一直蔓延至心脏，她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完全不知该往哪儿看。
耳朵热热的，脸也开始烧起来。
脑子糊成一团，整只猫羞成了一颗大号水蜜桃。
这是尤嘉第一次被咬耳朵。
怎么会有人咬这个地方！？
陈域将轻咬耳朵当成表达自己对小猫喜欢的方式，往日他嘬平安耳朵的时候它都没什么反应。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竟伸出前爪把自己两个耳朵捂了起来。
“怎么了？”
以为自己被嫌弃的陈域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观察小猫的神色。
尤嘉低着头，脑袋越埋越低。
耳朵热得像要烧起来。
还问！
问问问！
别问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极轻的气音，却意外好听。
尤嘉试探地抬起头，发现陈域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在尤嘉纯净懵懂的目光里，陈域一点点向她靠近。
尤嘉心脏紧张地几乎停摆，她怀疑他又要亲她。
但很奇怪，她居然不想躲......
预料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反倒是耳边忽然多了一阵熟悉的鸟鸣，清晰的视野也随之变黑暗。
这鸟鸣对尤嘉来说很耳熟，自从住进周阿姨家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因为有两只小鸟在周阿姨家的院子里筑了巢。
听到鸟鸣声就意味着......
尤嘉猛地睁开眼，果然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漂亮的眉此刻严肃地蹙起，心底的疑惑像一团吸了水的海绵越胀越大。
又是毫无预兆地穿成猫再毫无预兆地变回人。
一点规律都没有。
尤嘉抿着唇，忽地就生出一股决心，誓要弄清这里面的规律。
庄微澜正在梳头，见尤嘉醒了，随口道：“姐，这院子里的鸟也太吵了。房东不给你减点房租都说不过去。吵死我了，真想拔它两根鸟毛出出气。”
“待会儿出去要是碰见它，我要吓它一跳。”
尤嘉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嗓音还染着早晨特有的慵懒：“还是别了吧。这外面的鸟应该是乌鸫，记仇得很。你要是惹了它，我怕它看见我就把屎拉我头上，那我完蛋了。”
“这么夸张？”庄微澜不可置信。
“嗯，我也是网上看到的。”尤嘉摸了把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两人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去附近吃了个早餐就直接打车去机场。
开往机场的路上，尤嘉坐在后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担心陈域。
他应该是还在休息吧？
去医院了吗？
不会又晕倒了吧？
尤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脑子里腾地生出一股给他发微信的冲动。
要发吗？
要不还是算了。
不等她纠结完就司机就已开到了机场。
她们到的早，离庄微澜的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在候机厅说了会儿话，庄微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话题扯到了尤嘉是否会重返T台上。
说实话在国际上，尤嘉作为模特的先天条件并不是很出众。
在普通人里，尤嘉个子高，五官和脸型又好，当然算数一数二的美女。
可在模特行业，尤嘉的身高连中等都够不上。
再加上亚洲国家和欧美国家存在审美上的差异，尤嘉鹅蛋脸清纯挂的长相在国外并不吃香。
明明外形没什么特别大的优势，但尤嘉当年却还是击败一众对手一跃成为国际最具潜力新星。
庄微澜看过尤嘉很多场秀，发自内心地说，尤嘉在她眼里天生就是吃模特这碗饭的。
没有人会在看了尤嘉风情万种的台步和野心勃勃的眼神后质疑她的观点。
所以庄微澜是真的对尤嘉离开这条路感到可惜。
“你不签公司也行啊，以你的履历就算是个体户也会有很多秀给你机会的。”
如果尤嘉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的未来只会比过去更加璀璨。
她完全可以创造更多的荣光与神话。
但尤嘉眼神回避，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挺开心的。不用节食，也没这么大压力。”
尤嘉表情恬静，语气淡淡的。
其实她回国后邮箱里并不是没有工作邀约。
虽然尤嘉在那场至关重要的秀上出现了失误，但不代表她过往的所有成绩归零。
国内有很多新锐设计师都希望尤嘉能为自己的时装秀压轴。
她的名气在国内模特圈仍旧一骑绝尘。
庄微澜并不知道尤嘉告别模特行业的最主要原因是网爆。
在摔倒之前，尤嘉是被称为亚洲之光的新人模特。很多国人都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
而摔倒之后，尤嘉忽然就成了众矢之的，成千上万的谩骂涌入她的私信。
他们不停歇地辱骂她，诅咒她，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尤嘉本以为她只要不上网就能屏蔽这些铺天盖地的恶意。
关了手机她就能回到正常生活。
但她低估了网络暴力的恐怖。
在被网爆了半个月后，尤嘉连出门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开始害怕去人多的地方。
开始出现幻觉。
明明别人只是从她身边经过，她却总觉得别人是在对她指指点点。
有很长一段时间，尤嘉都不敢接触人群。
直到寻求医生帮助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尤嘉不怕再次摔倒，她怕的是再次摔倒后网民的二次暴力。
“你真的开心吗？”庄微澜不知晓尤嘉的顾虑，她觉得尤嘉心底对模特这行是有执念的。
可能刚回国那段时间尤嘉的确不开心。
——总是失眠做噩梦，心里空荡荡的，像缺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落。
但现在的开心也是真的。
至少，和陈域见面的时候她的心会变雀跃。
“真的开心啊。”
尤嘉迎上庄微澜的目光，眼神坦荡。
庄微澜无声叹了口气，都到这份上了，再劝就不礼貌了。
差不多到了庄微澜登机的时间，尤嘉一路把她护送到了登机口。
等庄微澜的航班起飞之后尤嘉没打车回去，而是选择了骑共享单车。
春季的青市像一个巨大的花园，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颜色的漂亮花儿，迎面而来的风里全是清甜馥郁的香气。
尤嘉一路闻着花香，乌发随风飘扬，连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等骑到最后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尤嘉脑子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她转头望向和周阿姨家截然相反的方向，眼神犹豫。
纠结了不过五秒，尤嘉便已然做出了调转车头的决定。
循着第一次变成猫时的记忆，女孩把此行的目的地改为了陈域的家。
这个点巷子里很少有人经过，尤嘉一路畅通无阻。
把车停稳后，尤嘉仰头望着陈域的阳台，心里思索着等下告诉陈域她穿成猫的经历后他会不会以为她突然失心疯了。
他会相信她吗？
应该会的吧？
尤嘉垂下眼一鼓作气准备上楼去找陈域，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一道萌萌的小奶音。
“大神，不要惩罚我！”
？
尤嘉一头雾水，眼神环顾四周，哪来的小孩在讲话？
什么大神？哪有大神？
“你不就是大神吗？”
那萌萌的小奶音接着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尤嘉像是受到某种指引般抬头，原本陈域空荡荡的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只小猫。
黄白黑三色相间，毛发异常干净漂亮。
这小猫......是平安。
尤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她此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刚才她脑子里那道凭空出现的声音会不会就是小猫发出来的？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尤嘉小心试探道。
“是我呀，大神。”
“你为什么叫我大神？”尤嘉不明白。
“因为你救了我小弟呀！你忘了？那天在海边。”
平安的小弟？
那应该也是猫吧？
尤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猫啊。
它说在海边......
尤嘉忽然福临心至般想到陈域，平安口中的小弟指的不会就是他吧？
“你的小弟是陈域吗？他不是你的主人吗？”
小猫头一撇，语气顷刻变傲娇：“什么主人，小猫才没有主人。那是我小弟。”
尤嘉被它傲娇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行行行，他是你小弟。我真不是大神，我那天救他就是巧合而已。你......为什么能说话啊？还有，你刚刚说的不要惩罚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一只猫能说人话这事真的是前所未见，但尤嘉倒也没多少恐惧，她能感觉到平安并不想伤害她。
“因为我现在是猫猫神，所以我能说话。和人界一样，猫猫界也有自己的守护神，叫做猫猫神。”
“猫猫神在猫猫界是轮值制，每只小猫都有六个月的时间会轮到做猫猫神。”
“在这六个月里，轮到做猫猫神的小猫会得到来自天道的神力。”
尤嘉屏息凝神听得认真。
猫界还有轮值制，这么高级？
“不要惩罚我是因为我擅自让你穿到了我的身体里，我怕你生气。”平安耳朵动了动，低头和尤嘉对视。不过她刚才说她不是大神，那它现在就用不着害怕咯。
尤嘉经它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要问清楚这其中逻辑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穿到你的身体里？还有为什么我穿成你之后又会很快变回去？这其中有什么规律吗？”
“我之前以为你是大神，所以才让你上我的身。我想让你救我小弟。他第一次自杀后我怕他又想不开，所以才让你穿到我的身体里阻止他。第二次是他晕倒了，我帮不上忙，所以又让你穿过来了。”
尤嘉抿了抿唇，她有什么能力救陈域？
她又不是医生。
而且，有些病，就连医生也束手无策。
“那我为什么又会变回去呢？”
“因为我感知到有生物在召唤你。第一次是狗，第二次是人。只要有生物在想你，你就会穿回原来的身体里。”
这是天道定下的规则，虽然平安可以用神力让尤嘉穿成猫，但不可以干扰尤嘉的正常生活。
如果尤嘉在被其他生物召唤的时候没有穿回去，小猫就违反了天道的规则。
竟然是这样，尤嘉对平安的神力比较感兴趣：“既然你都可以用神力让我上你的身，为什么不可以用神力治好陈域呢？”
小猫叹了口气，语气落寞：“要是能用我当然用了，但这是天道不允许的。猫猫是不能干涉人类生老病死的。”
“但我让你上我的身并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影响，这是在规则允许之内的。”
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尤嘉还是觉得平安的逻辑有点奇怪。
“就因为我在海边救了陈域你就觉得我是大神了？这两者好像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平安不解：“怎么没有？当然有了！只有大神才会这么勇敢地到海里去救人！不过你刚刚说你不是大神，那你好厉害啊，区区凡人居然和大神一样勇敢！”
平安夸着夸着竟冒出了星星眼。
尤嘉眨了眨眼，表情一言难尽。
她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平安的逻辑，不过小猫的思考方式和人类有区别再正常不过了。
尤嘉轻咳了声，正打算和平安商量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一声不吭就让她穿成猫，目光却瞥见小猫身后忽然多了个人影。
是陈域。
他见平安一直待在阳台看着窗外，想看看是什么吸引了小猫的目光，结果却不期然看到了尤嘉。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