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那个夏天热的出奇,入了九月温度不降反升,好巧不巧新一届大学军训的日期就定在那几天,学生一出寝室楼热浪便扑面而来整个人都像是在蒸笼里一样,大家都哀声载道。
午休时间没人愿意在外面多呆一秒,大部分人都跑去了寝室,还有小部分在校外徘徊。
【真的不见一面嘛,我好想你。】
温霁往肚子里猛灌两瓶冰水,被太阳晒红的两颊往外冒着热气,她把打湿的军训服脱下来身上只留了一件吊带,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等室友洗完澡,手指打字速度飞快。
温霁:【不见,热死了,军训结束再说吧。】
对面发来一个打滚的表情包:【还是不爱我了,暑假的时候天天拉着我跑出去玩,这才多久你就...】
温霁:【别作。】
对面又发来一张自拍,他人靠在椅子上,脸闷在臂弯里装作伤心的样子:【真的不爱了,你变了。】
“温霁,你去吧。”
“哎来了,”温霁忍着笑回了条语音,“本女王要去洗澡了,爱你爱你。”
室友听着她的语音嫌弃写在脸上:“温霁,你不是说你们俩从高二就在一起了吗,这么多年还在热恋期。”
温霁从柜子里取出洗漱用品,哼着歌回她:“对啊,粘人的很。”
室友露出羡慕地神情:“真好啊,我跟我男朋友考完在一起的,第二个月就爱答不理了,现在异地我估计快要分手了。”
“我跟你说哦倩倩,男人不能惯,既然他对你爱答不理那你就要快刀斩乱麻,咱们学校优质男这么多谁稀罕他啊。”温霁人都走进浴室了又拐回来伸个脑袋和她讨论,她最看不惯这种男的了,这不是耽误小女孩吗。
“那咱们学校最优质的是谁。”他勾着温霁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
温霁顺势倒在他身上做出思考状,他急了一把捏住她的脸颊:“还需要想啊。”
“需要呀,”温霁不反抗,嘴巴嘟起来说话都漏风,“外语系的系草,隔壁摄影系的傅学长,还有你们系的那个光哥,都很厉害。”
他松开温霁抬起屁股坐到了对面,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刨冰字正腔圆地:“温霁同学的记性真的很好。”
温霁趴在桌子上探头看他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你吃醋了。”
他装模做样地挖了一勺子刨冰放到嘴里:“我吃的刨冰。”
“没吃醋啊,那我还有一个最优质的没说,”温霁也挪屁股坐在他身边,闻言他将勺子放下,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捏她的脸颊,急了,“还说还说,就这么多优质男,温霁你这个渣女,上了大学就不爱我了,你就是渣女海王。”
‘吧唧’
温霁吻在了他的唇角,瞬间安静,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听我说啊,我觉得吧,全世界最优质的男性就是A大计算机系的那个身高一米九,眼睛有点蓝,高考数学状元的那个男生,哎,他的基因怎么能这么好,长得帅性格好还聪明,对女朋友也好。”
几句话他就被哄好了,他害羞地窝在温霁的颈窝里撒娇:“哎呀,说的我都害羞了。”
——
“你是谁。”
“告诉我,你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梦中的男人看不清脸,温霁只觉得熟悉,她的大脑像是被无数颗钉子嵌入似的令人承受不住,即使是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额间也冒满了细汗。
“啊....”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梦里的场景一帧帧在她眼前浮现着,依旧看不清脸,温霁耳边一道电流闪过随即就被仪器的滴滴声代替,随之而来的还有外面的交谈声。
温美云:“不行,你弟弟不能坐牢,你报警就是让我去死。”
温章回:“妈,八年前您就是这么说的,您让章寻跪在我面前发誓不会在伤害我的女儿,但是现在呢,阿愿只回来了半年就再一次出事,他这一次更是遮都不遮挡了。”
温美云:“我会送他出国。”
刘琳娣:“不可能,他必须坐牢。”
温美云:“孩子,他是我难产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你们原谅他这一次,就一次,他坐牢了对集团和家族的影响都会是巨大的,我们....”
“妈,”寂静的夜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是温玉,老太太的小女儿,她挡在温美云面前,双手抱臂,“温章寻的命,集团的脸面比阿愿的性命还重要是吗,你们不说,我来说,不光是八年前的车祸还有你们瞒着的那个林家小子,我会全部告诉阿愿。”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哥嫂子妈,这些事情上我们谁也没有尊重过阿愿的意见,等阿愿好起来我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温美云抬起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脆响,她压低声音:“阿玉,那是你亲哥哥。”
“这也是我亲侄女,我看着长大的侄女,至于哥哥,八年前他就不是了,”温玉推开门走进去,仪器的滴滴声响着,一抬头便对上那双含泪的眼睛,她顿时愣在原地,整个人像过电一般,嘴唇哆嗦着,“阿愿,你醒了....”
门外的人也跟了进来,温霁不愿再看到他们,闭眼将视线侧到一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又瞬间消失,声音很低很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温章回和刘琳娣也跟着慌了神,他们不知道温霁听到了多少,刘琳娣连忙上前弯腰擦拭着她的泪珠:“妈妈在,不怕。”
温霁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看她,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她想刘琳娣能主动说出这一切,这样她才能继续蒙骗自己有一个很温暖的家庭,可妈妈却躲避着她的视线:“妈妈去叫医生。”
时间已经很晚了医院里只剩下了值班的医生,简单看过之后让明天再去做一些检查没问题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到她面前的时候温章寻大概是良心发现了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但温霁还是被撞出了五米远,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林延韫想拦车但那人锁了车门,车后退时他被拖行了十米才松手。
病房里的人很多但很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叫嚣着,温霁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亲人的信赖感在一点点崩塌,明明很疼爱她的奶奶在知道她车祸的事情后的第一想法竟然是瞒下去,她不在乎自己的姓名只在乎那个杀人凶手和集团的脸面,自己的父母和朋友也都在隐瞒着。
“阿愿。”
“如果不是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你们就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温玉拉住她的手蹲在窗前,满眼心疼的看着她:“等你好了姑姑全部告诉你。”
“该受的刺激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受过了,”温霁皮肤本就白这会儿更白了些,就连嘴唇都是白的,“林家小子是林延韫,八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温章寻,那天也是温章寻。”
“阿愿,你听奶奶说。”
温霁不看她只是闭了闭眼:“有什么好说的呢,温女士。”
听到这个称呼温美云手一松拐杖砸在了地上。
“我一直以为你是家里最爱我的,我也最爱你,八年前你说车祸是你的仇家酿成的送我出国是为了我的安全,我很感激您,我觉得您好爱我处处为我着想,年前您说想我回来帮他一起打理公司,我就把我在国外的公司放下回来帮您。”
“没想到,八年前把我送走是为了温章寻,现在也要为了温章寻....这次的替罪羔羊找到了吗?”
房间沉默了会儿,她讽刺地笑了笑:“我查过林延韫的身世背景,二十二岁之前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不,是很糟的家庭,父亲入狱母亲去世,毫无利用价值,我猜你们就是因为这个从不告诉我那些事的吧。”
“现在他被亲生父母找回来了,他是林氏的独子,所以我和他接触你们不再阻拦,真是讽刺。”
刘琳娣的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纸巾握在手里很大一团,她从小就是生活在优雅环境里的小姐,这会儿终于端不住架子弯下了腰。
温霁的视线从她脸上扫到站在温美云身旁用愧疚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笑了:“爸妈,如果我是外人看到这个场面真的会觉得你们是好父母,但是只有我知道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从小给我富足的生活,让我去上很多很多兴趣班培养我的气质,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安排好。”
“这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你们希望我长大之后可以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家族联姻,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好,不管我愿不愿意爱不爱他,只要对家里有利怎么都好。”
“所以,我整天告诉自己爱情无用,我不需要爱情,我是要联姻的。”
疼痛像是一根根铁钉钉入心脏被反复捶打,温霁说了太多太累,她紧紧地攥住被角试图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空荡的房间响起了拐杖声,温美云被温玉搀扶着离开了,温章回连连叹气却始终没有出声,过了不知道多久刘琳娣终于开口。
“你们是高二在一起的,感情很好,高考那年你们一起考到了A大,你一直瞒着家里但没多久还是被我碰到了,我和爸爸让你们分手你和我们大吵一架就被锁在了家里,但那会儿我们还在忙国外的生意就找了保镖看着你,没想到你等我们走了之后就翻窗离开了,那段时间的事情我不清楚,等我们再次见到你你已经在抢救室了,那个男孩满身是血地坐在走廊上,我找人带走了他,你奶奶说是不小心出的车祸但我们都不信就私下去查发现是你叔叔找了一个女孩撞得你,那个女孩喜欢林延韫。”
“我要报警你奶奶不让,他让你小叔跪下道歉我不接受他就跪了一天一夜,你爸爸心软原谅了他就接受了你奶奶的建议,告诉了林延韫你已经去世把你转移到国外治疗并且给了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件事就被按下去了,我们没想到他这么丧心病狂,不然绝不会让你回国。”
“如果我记得他呢。”
刘琳娣将手里的纸团丢掉,正了正神色道:“强迫你们分开。”
——
A市这些天连着下了许多天的雨,天空雾蒙蒙地被遮住一点光亮都不见,林延韫身上的西装不再笔挺,下巴上也冒了些青碴,自从那天后他就再也没见到温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他派人去查也查不到,他怕,怕温霁的生命受到威胁,也怕她再一次不见。
“林延韫,找到了找到了,”许成安推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华济,温霁在华济医院,她醒了。”
电话是许安笙打过来的,得到消息后许成安便一刻不停地从楼下便利店跑上来了,这些天里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真相摊在面前林延韫的心脏被扯得生疼,她这么重视亲情的人竟然被亲人一次次背叛。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耳边一阵风,回神时林延韫已经走了老远,他连忙跟上去主动担起了司机的责任,温霁昏迷的这些天里他没睡过一个整觉开车太危险。
许成安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她刚醒,以后再说吧。”
很幸运路上的车辆不算多,半小时就到了地方,他们刚进住院处就和许安笙时桉碰上了。
“护士说她早上就办了出院,我们刚刚给她打电话联系不上。”
林延韫感觉血液全部往上涌,脑袋也跟着昏了昏,他连忙扶了下许成安的肩膀冷静下来:“你们想想她会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