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燕凌的屋子过去总是亮堂堂的。

    她素来喜欢开阔,建造公主府的时候亲自画了一份图纸,叫把窗户做的大些,工匠们怕屋子里不暖,特意用桐油浸泡过的桃花纸糊窗。

    季准每次走进这里都感觉暖洋洋的,只是这回进来后,他突然发现,原来今天是个阴天。

    燕凌正在内室,她长长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正趴在榻几上写着什么。听到声音,她直起身子回头一看,脸上竟流露出些许怔忡的神情。

    “臣季准,拜见长公主殿下。”

    燕凌看着季准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站在自己面前行礼。她差不多半个月没有见过他了,现在乍一见面,甚至还有几分陌生。

    “季大人,谁允许你擅自闯进我的房间的,”燕凌语气很冷淡,“这公主府已经是你季大人的地盘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竟然敢放你进来。”

    季准把燕凌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她瘦了一些,没有多加装饰,只穿了一件家常的小袄,倒显得比平时年纪更轻。她的脸绷了起来,嘴抿得紧紧的,从表情来看,确实是在生气。

    “臣思念殿下,所以偷偷翻墙进来了,”季准看着她说道,“还望殿下不要责怪下人,他们也没想到臣会用这个法子。”

    燕凌忍不住皱了皱眉,从她认识季准开始,他就胆子颇大,第一次见面就敢拒了她的邀请,没见过几次面就拿自杀威胁她,现在更好了,连公主府的墙都随便爬了。她心里生气,又不想费口舌争吵,于是偏过头去对着门口一指:“你可以出去了,你我相识一场,总不会是想让我叫人把你轰出去丢了你的脸面吧。”

    季准当然不走,他都不要脸地爬墙头了,要是现在扭头出去,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岂不是满盘皆输:“我今天来是希望殿下能明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得殿下不高兴,我自来以殿下为重,如果有地方做的不合您的心意,您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燕凌扭着头不说话,自从那天听了云雀的消息,她的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舒服,说是因为季准,但也确实赖不到他头上,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愿去想季准知道那些过去的事后是什么想法。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避开不见最好,只是没想到季准居然硬要闯到她面前来,还对着她问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公主难道是因为我和薛将军吃酒生气吗?”季准等了一会儿,看燕凌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说道,“薛将军硬要拉我去,我总不好推辞,况且外面一直说殿下当年是被薛将军接回南齐的,借这个机会,我也好感谢他。”

    燕凌仿佛被戳到了一样看向了季准,她的眼睛因为生气而闪闪发亮:“我和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感谢他,季大人还是替自己感谢他吧,他不是把什么事都和你讲了吗?你以后也不用再来这里了。”

    季准完全理解不了燕凌的想法,薛乾讲那些事,难道不是为了让他更心疼燕凌吗,为什么燕凌还更生气了?他张嘴想反驳,但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几个说什么,殿下怎么知道。”

    燕凌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她很快摆出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我叫人跟着你,我对你不放心,怕你弄出什么事来。”

    季准有点生气,这完全是不信任他,而且一想到可能有人完全掌握自己的行踪,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我如厕的时候他不会也在看吧?”

    燕凌被季准的奇思妙想惊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季准看见燕凌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肯定是多虑了,燕凌手底下的人办事还是有点谱的。所以他咳嗽了一声,假装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别让他跟在我身边了,我又什么都没干,他还一直跟着我,难道我以后来公主府他也看着,像什么样子。”

    “你以后不会来公主府了,他也不会跟着你。”

    燕凌冷淡地说道:“咱们还是到此为止的好,季大人,我不适合你。”

    季准最是听不得这种话,明明当时在朝堂上皇帝都说了,太后是见过他的,若是燕凌不承认他,那太后怎么可能来看他一个品级不高的外臣?况且,燕凌因为薛乾他们背地里说嘴恼怒,那可以罚他骂他,突然什么原因都不说,一见面就要和他分开,这算什么。

    “殿下这话说的不妥,之前我一直和殿下相处融洽,现在殿下说这话不觉得避迹违心吗?殿下就算是有哪里不满意,也该明明白白告诉我,总不能让我做个糊里糊涂的冤死鬼才是。”

    燕凌垂着眼不看季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看他:“季大人,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看上去重新冷静了下来,举止投足之间又变成了端方贵重的长公主,她坐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对着季准说道:“为了达成目地,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人都可以舍。我这样的人不太适合与别人太过亲近。”

    季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走了过去,蹲在燕凌的面前,细细把她的脸看了一遍:“殿下,您是在闹别扭吗?”

    他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燕凌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若是因为薛大人跟我说的那些事……那我向殿下道歉,我无意探究您的过去,而薛大人他们的意思也只是告诉我殿下的辛苦,想让我对你好一些。”

    “是吗?”燕凌冷淡地说道,“他们的意思大概率是让你考虑清楚自己的未来。”

    季准笑了起来,他生的俊秀,笑起来更显光彩:“殿下,我早就考虑清楚了,是你一直没有考虑清楚。不瞒殿下说,当时在朝堂之上,左大人说我们既无媒妁之言,又无父母之命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这些风波过去,我就向陛下请旨。臣想与殿下成婚,不是一日两日,而左大人居然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

    燕凌自然知道季准那日在朝堂上说了什么。可以说,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了,她略有几分愧疚,自己此时与他断了,怕是几年之内,季准都无法成婚了。

    这么一想,她对季准的态度不由软化了一些,她把季准扶了起来,对着他认真说道:“你不明白,如果你真与我成婚,将来只会后悔。”

    季准确实不明白,事情还未做,何必先把将来的事定了,他搂着燕凌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殿下又未和我成婚,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我只知道,若是我现在放弃了殿下,那立刻就会感到后悔。”

    燕凌肩膀上沉甸甸的,季准说话的时候,他的气息吹到了她的脖子上,又痒又暖,让她不自觉地想避开,但燕凌没有躲,她把季准的脑袋从脖子上搬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我嫁过两次人,杀了我的第一任丈夫,与我的第二任丈夫有两个继子,我不可能再对婚事有多看重,况且我生性凉薄,就算你与我成婚,过几年我也可能对你失去兴趣,转而去宠幸别人,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你明白吗?”

    季准伸出胳膊搂住了燕凌,他在燕凌嫣红的嘴唇上轻轻一碰:“殿下,你现在对我感兴趣,不是吗?为什么不相信我能让你一直有兴趣呢?”

    “我向来愚笨,性子也直,可能这辈子在仕途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而从身份上来说,我大概会一直与殿下不相配,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待在一边不给你添麻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给不了殿下任何东西,除了我的喜欢。”

    “也许应该是公主怜悯我,我想与公主成婚,其实是我占了便宜。”

    燕凌眼睛一热,但她立刻忍了下去。

    “你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才会说这样的话,”燕凌看向了季准,“等你以后三十岁,四十岁,看着别人儿孙绕膝时,难道心里不会产生一丝后悔吗?”

    “我是无法再生育的,等将来你年纪大了,这点冲动的爱恋消散,你是要纳妾还是要和离?还不如不要开始,就此停下,对你我都有好处。”

    季准呆滞了一瞬,他茫然地看了一眼燕凌,带着点疑惑地问道:“难道殿下想要孩子?”

    他好像在说一件很轻松的小事,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开朗:“咱们可以过继一个,如果殿下不喜欢,那也可以去慈幼局收养一个,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其实一男一女也很好……”

    “季准,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儿吗?”燕凌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设想,“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长公主,武恩侯的继母,你不一样,你难道真的相信我会跟你过一辈子吗?”

    季准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殿下,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不会再要小孩子了吗?”

    “我想的很明白,比起孩子,殿下更重要,我喜欢殿下,想和你在一起,殿下不相信会跟我过一辈子,但我相信我会跟殿下过一辈子。”

    燕凌终于忍不住,她红着眼睛,搂住了季准的脖子:“如果你做不到呢?我可是会罚你的。”

    季准笑着吻了上去:“臣当然做的到,臣可不会被罚。”

    元进十一年,安国长公主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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