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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个男人家里,一起吗?

    要祭祀的场地就选在合归山山脚下。

    迟煜他们到达的时候,祭祀台上已经点好了火把,四个角一边一个。

    守山人换上了古朴神秘的祭服,双手举着昆仑剑,一步步迈上台阶。

    张子安站在正台中央转身时,村民齐齐跪拜,小声咕哝祭语。

    他紧跟着跪在地上,把剑举得更高,等待天神赐福水。

    —

    从祭台的另一边跳大神似的跳过来一个人,那人身穿金甲,披风上上面绣满了繁复的文字,盖在身上。

    扮演天神的人手里边跳边摇晃着一罐无色透明水,在昆仑剑前立定。

    然后咕咕哝哝说了一堆类似于开场白的话,最后打开盖子全部均匀的浇了上去。

    祭祀还在进行,“唔唔哪哪”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那是……浩子?”

    众人在看到扮演天神的人是谁后开始不淡定,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卜因堵住嘴巴。

    卜因用眼神恐吓他,“别说话。”

    同行的人唔唔咽咽了声,接着看台上。

    天神和浩子长得一模一样,连手臂上的疤都在一个位置。

    只见他动作娴熟,倒好福水还和守山人非常有默契的把剑接过来,放在架子上,用白布盖上。

    似是刻在骨子里的流程。

    迟煜蹙眉。

    他虽然想不起来他们说的浩子长什么样,但看他们表情,明显是认识台上的人的。

    还有前天晚上,众人明明见浩子是混在侏阴队伍里的。

    已经被同化的人,说明精神不在了,跟行尸走肉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现在浩子不仅没事,还蹦蹦跳跳肢体健全……

    迟煜侧身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

    全队只有顾渊在认真看祭祀,不,准确来说是眼神就没离开过昆仑剑。

    【滴——检测到村民怒气值达到百分之八十,请抓紧时间拿到昆仑剑】

    此时众人的脑中都响起这声系统提示。

    大家没开口说话,用眼神交流。

    怒气值八十???

    很快他们的疑问得到解答,天神浩子做好一系列流程后,双臂抬起拖着调子,道:“祭祀完成——下面惩罚不听话的村民。”

    一个穿着破旧的男人被人拖着上祭台。

    那个男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但被推在天神面前的时候还能笑出来。

    天神板着脸,呵斥:“合归山明确规定,不得祭拜除孟家主以外的人,你不仅知法犯法,还挂外人画像!简直视规矩如儿戏!”

    “孟家主仁慈,给了合归山民生的机会,你不仅不知感恩,还违背宗旨,现已成叛徒,今就让我代天神对你降罚!”

    天神拿起童子递过来的青藤骨鞭,鞭子发出“呼”的破空声,狠狠抽在男人身上。

    台下众人也跟着“嘶”了一口气。

    他们到现在还没明白怎么就是犯了错,不就是没挂孟家主画像,挂了别人的,至于这么苛刻么?

    再说了,他们之前听村里人说这孟家主还在世,给在世的人祭拜虽然造不成影响,但在思想封建的这里,不会被认为是折寿么?

    这孟家主口味还挺独特,告诉村民想感谢就去挂他画像每日祭拜。

    迟煜抿着唇没吭声,他大概猜到了一些内幕。

    男人画像挂的不是别人,应该是恨不得扒皮抽筋、啖其肉的灵宇仙首。

    “愚蠢,灵宇仙首才是救咱们的恩人!咱们那是被人抹掉记忆了!还不明白吗?!”

    又是一鞭子抽上去。

    村民听不下去,“桀骜不驯!我看你定是吃酒吃多了!”

    “就是!咱们村哪里有过叫灵宇仙首的人!”

    男人疼得说不出话,一直紧攥着手忍住不喊疼。

    要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大概也会和其他村民一样在祭祀这天痛骂那位灵宇仙首。

    可他偏偏没死,还醒了过来,两种记忆交叉在一起,以前的旧记忆像是被人盖住了,现在揭开一个小边。

    他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凭空消失了位仙首都没人察觉,更想不通怎么那么巧孟家就来施以援手。

    他只知道,他们这么多年,都做错了。

    —

    直到祭祀结束都没人敢去拿昆仑剑。

    开玩笑,要真听系统的去拿,按照村民这狠辣劲,有的是法子抓他们。

    众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先静观其变。

    “你去哪?”顾渊叫住他。

    迟煜正观察着退场的村民,想要混在人群里。

    “去男人家里。”话落,迟煜已经挤进去了。

    顾渊似乎是挑了下眉,然后扫了眼其他人,也跟着混进队伍。

    “那一起吧。”

    一路上迟煜跟着那些村里舆论扛把子,听了好多有关那位灵宇仙首的话。

    大部分都是在说那位村民精神有问题,整天神神叨叨的。

    迟煜就跟着后面听着,能感觉到有道视线时不时往他这边瞟一眼。

    “?”迟煜忍不下去了,冷飘飘扫过去。

    顾渊:“……”

    他说:“你觉着这位…嗯…灵宇仙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迟煜揉了下耳骨,没按自己心里的想法说,选了几个大众观点。

    “穷凶极恶,自私自利。”

    顾渊有一瞬间呆滞。

    脑子里像是在迟钝地思考这八个字的意思,过了会,他偏过去头沉沉笑了两声。

    “你真是……”

    迟煜:“有话说。”

    他冷着脸,见顾渊左右顾及地往两边看了眼,然后“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遮在两人脸前。

    距离极近。

    “回答错误,这仙首可不是世人说的那样,我听到的版本,他是个面、冷、内、热的人。”

    迟煜视线一凝,在顾渊慢吞吞说出那个“面冷内热”的时候,记忆深处有些松动,回忆起来一副场景。

    —

    他被人堵在墙角,胸前抵着个人头,头的主人难受似的呓语:“好难受……好热啊,迟…师父。”

    他似乎是想伸出手的,但出于某种原因,停在半空中没动。

    正想放下的时候,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干燥温柔的触感带着他手一路往下,直到碰到个滚烫的东西,他才回神,猛地一缩手指。

    换来的是那人更难耐的喘息。

    —

    迟煜本来想直接走的,突然觉出不对,问:“你和那灵宇仙首认识?”

    话说出来瞬间,就觉着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可笑了,那天晚上张子安叫他灵宇仙首,叫顾渊云时仙首,见到两人在一起没露出一丝疑惑,非常自然的上来打招呼。

    可见在他心里,灵宇仙首和云时仙首就该在一块,本来就认识。

    那还有什么熟不熟的。

    果然,顾渊支支吾吾,一脸便秘表情,“不只是认识。”

    是很熟。

    迟煜:“哦。”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村民走到受到惩罚的男人家里。

    村民应村长意思,四处翻找和外人有关的物品,打算整理出来一并烧了。

    迟煜则是兜兜转转走到一间小屋子里。

    这间屋子摆放着四把太师椅,临对着门挂着一副画,不过现在已经被卷起来了。

    迟煜走过去,心想,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和灵宇仙首有关的东西了。

    其实他来这之前已经清楚那位仙首是他自己,至于来这间屋子,就是想看看世人挂的画,到底长什么样。

    他解开绳子,画像展开。

    上面的人和之前看到过很多次的那样,穿着青绿色袍子,手腕上缠着根红绳,倚靠在树边,正低头看手里握着的竹木简。

    高高束起的头发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身形看起来一定是个意气风发又沉稳的少年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画像上本该有脸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迟煜手指轻轻拂过画像。

    这应该是灵宇仙首最最风光的那几年了。

    顾渊就在他身后,自然也看到了这副画,在视线在手腕上的红绳上停留很久。

    他喃喃道:“原来你一直都戴着。”

    村民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了,顾渊行动更快,卷起的画像就要收入囊中。

    不能给他们。

    突然,他就感觉到胳膊上有股力量桎着他,打断他还要往里放画的动作。

    顾渊不解抬头,眼眶情绪翻涌,第一次这么强硬的跟迟煜说话,“不能给他们。”

    ……可不可以不给他们。

    自从灵宇仙首在某天突然销声匿迹,不管仙都还是人间,凡是跟他有关的东西一并消失了。

    哪怕这上面连个脸都没,但对于顾渊来说,也是珍之重之的东西。

    迟煜往门外看了眼,轻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听话,一个赝品而已。”

    顾渊动作依旧执拗,猛地抬头,眼里明晃晃写着“你都知道了?”

    迟煜不由分说把画像抽出来,扔给村民,“只想起来一点。”

    顾渊低眸,眼神怨怼地看着村民把他要而不得的画像扔进废物堆里。

    他明白迟煜的意思,不能因为一个画像和村民生了嫌隙,他们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村民配合。

    如果这时候被贴上叛徒的标签,行动会被狠狠限制。

    顾渊眼睁睁看着村民搜刮了个盆满钵满。他们把一些和灵宇仙首有关的,无关的都放到一个破旧箱子里,很快就被填满了。

    有个木头匣子挡在画像前面,尖锐的棱角把画像上的图案挤压的不像样,顾渊盯着那处,紧紧握拳,胸口起伏,心里暴虐分子狂动,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杀了!把箱子踢坏!把那破木头匣子拆了!

    但他不能,残存的、仅剩一小丝的理智及时悬崖勒马拉住他。

    不能那么做,迟煜会生气。

    等人都走光了,顾渊闭了下眼,喉结上下滑动,“我有时候真不想管什么傻逼任务。”

    听完这话,迟煜抿了下唇,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可能是环境使然吧,也可能是顾渊说出这话的语气特别招人疼,他在此时此刻突然想摸摸对方的头,但真的虚放在半空时又犹豫了。

    ……还是算了。

    迟煜手指微蜷刚打算放下,便感觉到有陌生温热的触感贴了上来。

    他收回的动作顿住了,愣愣看向低头主动把头蹭过来的顾渊。

    顾渊好像没察觉到他的变化,扮演着被夺了心爱的东西还不敢告状的孩子,自言自语似的:“我一定会为你正名的。”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不轻不痒地掐了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那部分记忆,想不起来他怎么会从万人敬仰到人人唾弃,所以听到骂他的话心里是一点情绪也没有,就像一个旁观者。

    他想说,别白费力气了,一个人心里一旦认定了什么,是很难改变的,旁人说再多他也会以为是你在胡搅蛮缠不明事理。

    劝的过一个人,劝不过一群人,堵得了悠悠众口,堵不了人心向背。

    没用的。

    但他抬起眼帘,看清顾渊脸上表情的时候,又说不出口了,辗转几轮,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片刻后,他听到自己说:“好。”

    心里倏地生出似曾相识,好像他还是灵宇仙首的时候也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小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自己东西被抢了,只能靠这样来掩饰表情,可毕竟年纪小藏不住事,只一眼就能看出满是委屈和不爽。

    迟煜轻叹了口气,叫人,“顾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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