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鸿安名府外的商业街。
“喂，奚女士吗……我是快递，你们小区驿站满了，我在西门对面的人才公寓……”
十分钟后，奚芳菲穿过马路，钻入对面人才公寓的东小门。
她身形匆匆，不远处一辆刚启动的白色轿车却因此停了下来，很快，驾驶门打开，一身休闲装打扮的男子从车里下来，大步追了上去。
“你好，我来拿快递。”奚芳菲找到取货点。
快递员指了指地上一堆：“都在这儿，找到了给我扫一下。”
望着眼前小山一般层层叠叠的各类快递纸盒，奚芳菲叹了口气：“行……”
找到一半，来了个电话。
她蹲在地上，用耳朵夹着手机：“喂，纪总……”
纪拂叶牵着狗子站在她家门口：“你还在外面？”
“嗯，取快递。”
“哦，怪不得按了门铃没动静。”电话那头仿佛松了口气。
“你在我家？”奚芳菲诧异。
纪拂叶顿了顿：“昂，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好……你好，这两个扫一下……”
手机里传来奚芳菲与快递员的交谈。
纪拂叶等了会儿才又听到对方的声音：“不好意思纪总，你刚说什么？”
“哦，我想知道，你大概几点回家。”
奚芳菲抱起快递往门口走：“马上就回，是要加班吗？”
“不是……”
“那你找我，有其它事？”
纪拂叶看了眼手里的礼品袋和两杯奶茶，抿着唇在原地绕了一圈：“嗯……那个……公司给新人准备了入职礼物，我帮你带来了。”
“好的，谢谢纪总，你放我门口就行。”
奚芳菲话音刚落，前方的水泥路面忽然出现一道影子。
她抬头，凌恒站在人才公寓的东门外面，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奚芳菲停下脚步，对着手机道：“纪总，先这样吧。”
“好，我等你回来。”
“不用等我，你把袋子放门口就好。”
纪拂叶还想说什么，奚芳菲已经挂了电话。
“聊一聊？”凌恒上前。
奚芳菲绕过他：“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我们是朋友吗？”
“……”
鸿安名府的快递柜和寄收点都在西门附近，平时上下楼取件也就五分钟的事情。
奚芳菲说马上就回，纪拂叶便牵着蒜头在门口等，等了十分钟不见人，他逐渐觉得不对。
带着蒜头下楼找了一圈，蒜头直奔西门外的商业街，最后停在一家书吧门外。
“她在这里？”纪拂叶奇怪。
蒜头摇了摇尾巴：“汪！”
征求店员同意后，纪拂叶带着狗子进屋。
里面空间很大，穿过大厅和吧台，往里还有一个个由屏风隔开的私密雅间。
蒜头带着纪拂叶绕了一圈又一圈，东闻闻、西嗅嗅，最终来到一扇茶花图案的屏风前。
“你找我，就想和我说这些？”屏风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纪拂叶抬手，朝蒜头比了个噤声手势。
狗子立马合上嘴巴，大眼睛滴溜地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一名男子接话：“我只是关心你的现状。”
“是么，确定不是想看我笑话？”
“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我应该怎么想？不是看我笑话，难道是想请我回去？”
女人说完，坐在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会儿，很快又道：“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开的，我挽留过你。”
“嗯，没错。”
“那天分开后，我听雪微说，你面试落选了。”
“所以呢？”
“如果，你想回来恒瑞，我可以替你安排……只需要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
“你只要跟我说，你后悔离开我了，你想回来我身边……”
男人话音未落，隔着屏风忽然响起一道责备：“蒜头！你怎么能在这里放屁！太不文明了！”
奚芳菲一怔，刚要拉开屏风查看，一人吃惊地探出脑袋。
“咦，芳菲，你也在这儿？”
“纪总？”
“哎，都下班了，喊我名字就好啦。”
下一秒，纪拂叶拽着狗子挤进雅间，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边上。
“不介意吧？”他扭头。
奚芳菲往里挪了下：“昂，不介意……”
“抱歉，请问你是？”凌恒面露不悦。
“坐好。”纪拂叶拍了下蒜头的脑袋，又看向对面：“噢，你好啊，我是芳菲的邻居。”
邻居？凌恒皱眉。
奚芳菲收敛神色，郑重介绍道：“凌总，这位是扉页信息的创始人，纪拂叶，也是我现在的领导。”
“纪总，这位是我之前的老板，恒瑞汽车的负责人，凌恒……”
纪拂叶仔细听着，友善地伸出手：“你就是芳菲以前的旧领导？我是她的新领导，呵呵。”
他特意强调新旧身份，凌恒听了胸口一滞，不悦的眼神扫向奚芳菲：“你找到工作了？”
“没错，我进了扉页信息。”奚芳菲平静地回答。
“信息？”凌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居然……去了这种行业？”
此话一出，纪拂叶收起客套：“凌总，我还在呢。”
什么叫这种行业？
软件行业也属于实体经济，且在社会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他凭什么瞧不起？
凌恒不理他，依旧盯着奚芳菲：“你真的要放弃自己熟悉的领域？”
奚芳菲抿唇：“现在的领域，也很好。”
“但不是你擅长的！”
“我会学习的，不劳凌总操心。”
“芳菲……”凌恒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你不在这两年，大家都很想你。如果你愿意回来，他们一定很开心。”
“大家？”奚芳菲抬头，眼底有嘲讽。
那些曾经对她落井下石的人吗？
也包括雪微和那个女人？
“芳菲……”
“凌总。”凌恒还想说什么，斜对面打来一道冷硬的视线。
纪拂叶拎起地上的奶茶，戳了一杯递给奚芳菲，又戳了一杯自己喝。
“格局小了。”他缓缓道。
看不起扉页就罢了，还当着他的面挖人，被拒绝了还要拿感情捆绑。
掉份。
奚芳菲抱住奶茶吸了一口，不接话。
凌恒忍了忍，讥笑出声：“那不知纪总，给我们家芳菲，安排了什么职务？”
“呵。”纪拂叶靠向椅背：“她离职两年了，早就和你、和恒瑞分割了。纪总用辞是不是注意点？”
你们家芳菲？想什么屁吃。
还安排什么职务，又关你屁事。
“她是离职了，但我们依然是朋友。”凌恒挑衅。
纪拂叶笑了下：“她承认吗？”
凌恒嘴角抽了抽，视线转到一边。
狭小的屏风雅间内，奚芳菲安静坐着，一声不吭。
她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纪拂叶安心了，祸国殃民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凌恒安耐不住了：“芳菲，扉页不适合你……”
“凌总是执意要跟我抢人？”纪拂叶俯到桌前，眼神变得轻蔑：“你如果真心看重芳菲，她离开这几年，你干嘛去了？”
难不成一直在等她后悔？
然后哀求着滚回恒瑞？
凌恒脸色一滞，收回视线：“我没必要回答你……”
“是没必要，还是答不出？”
“都下班了，我和芳菲以茶会友，纪总连职工的私生活也要管，控制欲太强了吧。”
凌恒一招移花接木，纪拂叶拉下脸。
私生活？
你个老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吧。
“凌总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纪拂叶看了眼奚芳菲，继续道：“我刚说了吧，我和芳菲是邻居，我关心她的安危很正常。”
凌恒扬了扬唇，像是找到什么把柄：“是关心……还是尾随？”
“你什么意思？”纪拂叶冷脸。
“纪总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喝茶？”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找过来的？”
雅间安静，落针可闻。
奚芳菲疑惑，看向纪拂叶。
难道他不是顺路经过的？
凌恒冷笑：“是让你的狗，闻着她的气味寻过来的吧？”
“是又如何？”纪拂叶顿了顿，忽然神色一松：“毕竟她现在是我的人，晚出不归，我肯定要找……”
“万一被哪个居心不良的骗走了，岂不是我们扉页的损失？”
凌恒又笑了起来：“那也比有些人趁火打劫得要强。”
“你说谁趁火打劫？”纪拂叶不服气：“我分明是守株待兔……”
他话音未落，凌恒立即接上：“哦，你也认为芳菲加入扉页是自杀行为？”
奚芳菲：“……”
“你语文自学的吧？”纪拂叶咬牙。
“纪先生，请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他人光阴。”
凌恒说完，纪拂叶愣住。
脚边的狗子扭头望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担忧。
安静的空气中“哧溜”一声，奚芳菲奶茶见底。
“说够了吗？”她望向对面。
凌恒蹙眉：“我是为你好……”
“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拔掉我的齿翼，将我丢进四面伏击的牢笼？”奚芳菲翘着嘴角，眼底却不见温度：“我在恒瑞的最后一年，你否定我全部规划，架空我所有权力，为什么……”
“承认吧凌恒，我不过是你斗兽场里的一只鹰犬……”
鹰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有，就会挨教训。
更不能飞太高，会被剪掉羽毛。
奚芳菲望着凌恒，纪拂叶又望向她。
斗兽场的鹰犬……
所以凌恒曾经拥有她，却没有珍惜么……
“不是为我好么，怎么不反驳了？”奚芳菲提声。
凌恒架不住她的注视，偏开头：“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你说得对。”奚芳菲拉着纪拂叶起身：“打工人明天还要上班，就不陪凌总喝茶了。”
“芳菲……”凌恒跟着起身。
“上次见面的提议，凌老师考虑下……”奚芳菲头也不回。
“蒜头！”纪拂叶催促。
“汪！”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