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在一阵轰鸣声中惊醒。

    稀稀疏疏的零星被泛白的天空掩盖，太阳刚露出光滑的头顶，东方一片红海如鲜橙的剖面。

    离扶着脑袋，根据天色推断此时才五点左右。她睡在岁华组织的宿舍楼外，脚踩的土地下是幽暗的秘密训练营。

    突然，房门被匆忙推开。离扭头，是神色焦急的漂亮教官。

    “安帕斯森林里有中等魔兽出来了，快去地下躲好。”漂亮教官不等离反应过来，匆匆帮睡眼惺忪的小姑娘穿戴衣服。几分钟后二人便来到离熟悉的训练场。

    凶胖子教官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每次离挥剑时都会坐在那里指导），严峻的神色衬得他一脸横肉更加可怖。右手的大拇指不自觉抚摸脸颊上的疤痕，俨然陷入沉思状态。

    “埃文斯长官。”漂亮教官来到凶胖子教官身侧，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对方闻言起身，朝漂亮教官点头示意。

    “有什么受伤吗？”见离外表无恙，凶胖子教官仍出口问道。

    “没有。”离道。

    又一阵轰鸣从地上传来，感应着头顶的振动，一股强大的神异气息压下，虽无实体伤害，仍使离紧张起来。她绷紧神经，只觉体内神异的波动愈发激烈。

    漂亮教官察觉到离的神色，安抚性地将手放在女孩的肩上。肩膀上的重量成功让离揪起的心放松些许。

    “真是怪了，岁华组织虽然在安帕斯森林的边缘，但这种中等魔兽应生存在森林深处才对，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地盘？”漂亮教官打破寂静。

    凶胖子教官磨搓着脸上的疤痕：“能让魔兽离开自己栖息地的方式有两种：栖息地被更强大的敌人占据、受到魔兽领主的号召。”

    魔兽是凌金大陆上不同于普通动物的一类生物，它们拥有更强健的体魄，更高等的智慧，以及类似神异的能力。

    魔兽大多是群居动物，魔兽群中都存在一个领导者，称为魔兽领主。

    漂亮教官眉头紧锁：“魔兽领主的可能不大，这里没有强大的魔兽……”

    “凯斯尔家族。”凶胖子教官猜测，“能让这么一大批中等魔兽都赶来这里，很难没有凯斯尔家族的干涉。”

    “但不是有伯德先生……”漂亮教官突然卡壳，目光在离身上移动，见凶胖子教官不介意后重新说道：“但不是有伯德先生在吗？难道他们要毁约？”

    “伯德先生毕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凶胖子教官朝铁门外走去，“你保护好离，我出去帮忙。”

    “是。”漂亮教官应道。

    ————

    咆哮声如割裂的瀑布，形状诡异的鸟类魔兽嘶吼着扑向地面，生有尖刺的尾翼裹挟着狂风，甩向岁华组织的一位成员。

    被攻击者身上闪耀起神秘的蓝光，他突然闪现在鸟类魔兽的头顶，高举大剑欲刺入羽下的血肉。

    可惜一击未果，诡异的紫红色光晕浮现在大剑的剑尖上，像屏障阻挡着剑的深入。那神赐者身上的蓝光再度闪耀，复闪现回地面……

    凶胖子教官就于此刻来到混战区。或大或小的魔兽都发狂般四下摧毁，像癫狂发作。组织里的神赐者相互配合，刀剑共舞暂时遏制着混乱的局面。

    “保持阵型，三人一组。”凶胖子教官雄厚的嗓音传来。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突然士气高涨，如在迷雾中窥见灯塔，瞬间方向明了。

    凶胖子教官没拿任何武器，赤手迎上一头奔来的巨兽。他的双拳突然蔓延上诡秘的暗红斑纹，眨眼间手臂胀大一倍。那头魔兽感受到危险靠近，欲要逃跑，一只拳头已经打了上去。

    瞬间，如凹陷棉花一样轻松，那只拳头打裂表面的鳞片，巨大的冲击力砸烂皮下肌肉，震碎坚硬骨骼，魔兽像断线的风筝，被一拳锤出十几米远。

    庞大身躯倒下的声音吸引了所有发狂魔兽的注意。凶胖子教官那一拳像弹一个响指般轻松，手臂上的红色斑纹已经蔓延到脸颊两侧。

    「坚韧之躯」这就是凶胖子教官的神异。

    看来战斗即将结束。

    ————

    离坐在以往被凶胖子教官占据的椅子上，坚硬的木制椅子硌得生疼，但总比腿脚站麻要好。漂亮教官默默陪在她身边，让离冷静下来。

    凯斯尔家族与伯德先生达成类似允许岁华组织庇佑贫民区的约定，但凯斯尔家族反悔，想通过驱逐魔兽消灭岁华组织。以及伯德先生曾有很高的身份。

    这是离总结出的信息。

    由此，昨晚向漂亮教官提出的疑问也随之解开了。头顶又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某种巨物倒下的声音。

    “放心，魔兽不会伤害到我们。”漂亮教官清澈的声音从身侧发出。离仰头看向身旁年轻的教官，漂亮教官总是面带温柔的笑，缓解人的忧虑。

    “教官曾经是军人吗？”离试图打破寂静。

    “不，我曾经是一位家庭教师。”漂亮教官道，“我的父母都是军人，所以我会行军礼。但埃文斯长官曾经是货真价实的军官。”

    离脑中回想起凶胖子教官的模样，理解为何他身上总有一股杀气。

    “既然教官以前是教师，为什么会来岁华组织？”

    漂亮教官轻弹离的额头：“小孩子不可以问这么多。”

    见离懵懂的神色，漂亮教官心软道：“不过你作为我在岁华组织的第一个学生，就勉为其难给你讲讲吧。”

    亚凝·苏诺娃，出生于军人家庭，自幼生活良好，完成学业后初就职于一所高校。后来被雇去教贵族的孩子。

    孩子性格很活跃，贵族一家也很照顾漂亮教官。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前，凌金大陆第一大国——埃林格比亚帝国突然发动战争，她的父母均战死沙场。而那家贵族则在一个午夜，被侵略的埃林格比亚军残忍杀害。

    而漂亮教官和贵族的孩子，躲在阁楼灰尘扑扑的杂物堆下，逃过一劫。

    雪上加霜，一晚过后，那些军人终于离开后，漂亮教官才发现因为自己的疏忽，埋在厚重杂物里孩子窒息而死。

    “安帕斯帝国衰败后，埃林格比亚帝国早已对称霸世界蠢蠢欲动，全靠前几任皇帝主张和平才收起爪牙。如今新任皇帝登基，仅仅一月便带来数百年间最惨烈的生灵涂炭。”

    亚凝·苏诺娃语气平淡，似是在课堂上叙述历史。但离能看到她的双手颤抖。

    被战争摧残得废墟遍野的城市，战死的父母，惨死的贵族一家，让亚凝不知所措。战争下钱财一文不值，饥饿之死来临前，她遇见了伯德。

    “所以，我就被带来岁华组织了。”亚凝道。

    话毕，离突然起身拭去亚凝脸颊上的清泪。这时亚凝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日夜恐惧的那段时光。如今再叙，却已能娓娓道来。

    “谢谢。”亚凝擦去残余的泪水。

    “妈妈告诉我，世上有许多苦难和恶意，但一定还会有爱你的人，尝试去接纳这个世界。”离道，“我想这句话也适合对教官说。”

    亚凝心神恍惚，明明是一句太理想的安慰，她却因这句话心生暖意。

    “看来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