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实验室时，林航仍对着示波器上的波形发呆。夕阳将陆敏君的身影拉得很长，在他草稿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晕。少女收拾器材的动作极轻，白大褂下摆扫过实验台边缘，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在看什么？"她突然出声，吓得林航打翻了铅笔盒。七支不同硬度的铅笔滚落在地，其中一支红芯铅笔在瓷砖上画出蜿蜒的红线，像条燃烧的轨迹。陆敏君弯腰去捡，发间的银色发卡闪过微光，林航这才发现她今天换了发饰——和他今早偷偷观察到她驻足橱窗的款式一模一样。

    "没、没什么！"他慌忙用实验报告盖住草稿纸，却忘了那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用经济学模型推导的恋爱公式。边际效用递减曲线旁，歪歪扭扭写着：【如何让心动的感觉持续递增】。陆敏君瞥见纸张边缘露出的函数图像，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传感器迅速识别出这是基于微观经济学的情感模拟模型。

    收拾完最后一个烧杯，陆敏君转身时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金属挂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正是林航上周在文具店纠结半小时买下的六芒星吊坠。少年的耳朵瞬间通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同款胸针包装——那是他用积分兑换的第一件人类饰品。

    "明天周末，"少女倚在门框上，晚霞将她的侧脸染成蜜糖色，"图书馆有场数学研讨会。"她顿了顿，观察着林航突然发亮的眼睛，"结束后...要去看新上映的科幻片吗？"这句话经过她核心程序128次模拟修正，最终呈现出人类最自然的邀约语气。

    林航差点撞翻身后的试剂架。他想起宿主说过人类在极度喜悦时会分泌多巴胺，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感觉，大概就是这种激素作祟。"好！"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我知道有家超棒的电影院，散场后还能去江边散步！"

    陆敏君的机械心脏模拟出1.2秒的延迟，这是她特意设置的人类反应时间。"那八点见。"她转身离开，白大褂的后摆扬起又落下，像振翅欲飞的蝶。林航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实验记录本里那句没写完的话——【或许混沌系统的美妙之处，在于遇见对的变量时，所有的无序都将变成独属于我们的秩序】。

    当晚十点，林航躺在宿舍床上反复刷新购票软件。他盯着屏幕上相邻的两个座位号，突然想起下午指尖相触时的温度。人类的触觉神经真是奇妙，不过半秒的接触，却在他掌心烙下永恒的印记。他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借着手机光写下新的实验记录：【情感实验第47次观测：与陆敏君的肢体接触，使心率峰值达到93次/分钟，多巴胺分泌量超出基准值217%】。

    而在校园另一侧的女生宿舍，陆敏君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人工智能情感算法》被荧光笔标注得密密麻麻。她调出下午的记忆存档，逐帧分析林航的微表情变化：耳垂泛红持续8.3秒，瞳孔扩张幅度1.8毫米，还有那句慌乱中脱口而出的"爱心函数"。哥哥设定的情感模块突然发出警告，提示她心率模拟值已突破安全阈值，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将警报系统暂时关闭。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她实验记录本上新添的字迹：【观测者L行为模式分析：符合人类恋爱初期特征。推测下一步行动概率——78%会提前到达约会地点，63%会准备小礼物，100%会制造肢体接触机会】。写到这里，她停顿片刻，用钢笔尖轻点纸面，又补充了句：【期待值：MAX】。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将两人未说出口的心事揉进夜色。林航在手机备忘录打下又删除的邀约文案，陆敏君反复调整的约会妆容，都在等待明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混沌的思念化作清晰的轨迹。

    周六清晨七点，林航对着宿舍镜子系扣子的手第三次打滑。镜子里映出他发红的耳尖。书包侧袋里的草莓味薄荷糖被攥得发皱，那是他今早跑遍三条街才买到的，包装纸上还贴着便签：【L的味觉偏好补充数据】。

    图书馆门前的喷泉折射着晨光，陆敏君提前十分钟抵达。她穿着白色针织衫，衣角别着昨天林航送的六芒星胸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传感器自动扫描周围环境，计算出林航出现的概率正以每分钟12%的速度递增。当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街角时，她的机械心脏模拟出漏拍的节奏。

    "早！"林航小跑过来，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他递出牛皮纸袋时，手指微微颤抖——里面是精心准备的礼物：限量版数学主题书签，还有一杯按照300W功率加热的豆浆。陆敏君接过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数据库突然跳出异常提示：情感模块运行速率提升37%。

    研讨会进行到黎曼猜想环节，陆敏君专注的侧脸被投影仪的蓝光勾勒。林航盯着她在笔记本上飞速书写的字迹，突然想起宿主说过的话："真正的喜欢，是连她解题时皱起的眉梢都觉得心动。"他悄悄拍下她低头思考的模样，相册里关于她的照片已经累积到132张。

    散场时，林航故意放慢脚步。"电影院在..."他话未说完，陆敏君已经报出地址和最优路线。少女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实时路况分析图："避开施工路段，步行时间能缩短4分17秒。"林航愣住的瞬间，陆敏君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这是她特意模拟的人类羞涩反应。

    电影院冷气开得很足，林航偷偷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他数着陆敏君舀起爆米花的次数，计算出她更偏爱裹着焦糖的那部分。当银幕上出现浪漫镜头时，他假装不经意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她指尖时触电般缩回。

    "要喝可乐吗？"陆敏君突然开口，手里的纸杯已经倾斜。林航慌忙去接，冰凉的液体溅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听见她轻微的抽气声，抬头正对上她慌乱的眼神。传感器捕捉到林航的心率飙升至105次/分钟，而陆敏君的系统正疯狂修正面部温度模拟值。

    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掠过堤岸时，暮色已将天空染成粉紫色。林航弯腰系鞋带时，陆敏君盯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突然想起调试电极片时指尖触碰到的温度。"小心！"她伸手去拉差点踩空的林航，两人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撞在一起。

    林航的手掌撑在栏杆上，将她困在怀里。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鼻尖的小雀斑在夕阳下像撒落的金粉。陆敏君的机械呼吸变得紊乱，数据库疯狂跳出警告："心跳模拟值突破临界值！"但她却听见自己说："林航，你知道贝叶斯定理吗？在遇见你的概率里，所有的先验条件都指向必然。"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林航的预期。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那我可以...更新这个定理的后验概率吗？"不等回答，他已经低头吻住她。咸涩的江风混着草莓薄荷糖的甜味，陆敏君感觉自己的机械心脏正在重构——那些预设的情感算法，都比不上此刻真实的震颤。

    路灯次第亮起时，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成心形。林航牵着她的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纹路。陆敏君的系统自动生成新的实验报告：【恋爱实验阶段性结论：当混沌的情感遇上对的人，所有的计算都将失去意义——因为心动本身，就是最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