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黄色的半透明垃圾袋，靳尧紧张地看着红口罩。

    红口罩是不是闻到了他的气味？不对，它们刚才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不会是嗅觉非常灵敏的物种。

    靳尧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红口罩看过来，他也一动不动。

    它不一定真的发现了自己，可若是自己稍微一动，垃圾袋一定会发出声音。

    靳尧密切关注着红口罩。红口罩看了这里半晌，突然夸张的干呕了一下，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靳尧的错觉，他竟然从那张僵硬的脸上看到了十足十的嫌恶。

    ……

    这个垃圾桶确实相当臭。不是普通的臭味，而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持续的恶臭，直冲天灵盖，像把头直接埋臭鸡蛋里。靳尧也受不了，要不是为了逃命，他根本不会靠近半步。

    红口罩回去了，其他伪人也陆陆续续散去了，暂时度过危机，靳尧的注意又回到了周围。

    太恶心了。

    靳尧挤在垃圾中间，包装袋和纸巾什么的还算好的，那些滑滑腻腻，凉凉的，粘着黏黏的汤的东西才可怕。不知道屋主人多久没有回来，连食物残渣周围都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毛。

    太可怕了，靳尧缩了缩身体，一个人在垃圾桶里无声的崩溃。

    可是外面还有几个迟钝的伪人并未离开，漫无目的地缓慢逡巡，有一只离这里还挺近。有了前车之鉴，靳尧也不敢轻举妄动，打算等等看它们是否会离开。

    一只白白胖胖的肥肉虫收缩着身体从一边爬过来，不过也就到靳尧的脚踝，没有威胁，可是下一秒，靳尧就想收回这句话了。

    只见它停在一块灰蓝色的东西上，黑色的头一点一点的，竟然吃了起来。更恶心的是，这东西还不一次吃完，而是吃两口吐一口，找上半天再舔进去嚼。黑色的头时而高高抬起，灰蓝色的糊糊在头中间时隐时现。

    多看一眼都是对心灵的折磨，靳尧紧紧闭上眼，眼皮不住颤抖。

    靳尧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被臭晕了，再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垃圾桶还是那样恶心粘糊，昨晚的大肉虫走了，灰蓝色的东西还剩一半。地上留下一堆黑色的颗粒，是那肉虫的粪便。

    垃圾袋里还是巨臭无比，而且好像比昨天更臭了。人类的嗅觉适应在这臭气面前毫无作用，不知道臭味的来源是什么。

    靳尧低下头，发现了令他崩溃的一幕。他冲锋裤的左腿裤脚有几处异常的褶皱，像是被极小的手攥起来过，上面还粘了灰蓝色的环形痕迹。

    那个大胖虫子趁他睡着嚼他裤子！

    靳尧急促的喘息，又因为恶臭重新屏住呼吸。他竟然有点感谢那个藏在衣柜里的人，要不是他弄湿了自己的衣柜，自己也不会穿这么结实的衣服。

    可能因为靳尧的动作发生了变化，上面的什么垃圾突然掉下了一点，正好落在靳尧的肩膀上。

    随着这垃圾掉下来，恶臭味更明显了。

    靳尧感觉后脖颈毛茸茸的。不会是死老鼠吧？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缓慢而坚定地转过头去。

    现实的荒谬往往远超过人们的想象。贴在靳尧肩膀上的竟然是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后脑勺。

    靳尧顺着缝隙向上看，原来是一个死掉的伪人。它以倒栽葱的姿势掉下来，正好被他拦住。

    这伪人死了很久。口鼻耳散发出浓烈的臭气，连皮肤都有些腐烂了，没有腐烂的部分看起来却有点风干。整具身体直挺挺的，头发却还是软的。

    怪不得这么臭。

    靳尧只好用思考麻痹自己的精神。

    这么看来，这些伪人都是屋主人的宠物了。宠物死了，主人就直接扔进垃圾桶了。

    正想着，昨天见到的那只大肉虫又出现了。这次，它后面还跟着另一只大胖虫。两只虫子的环节有节奏地收缩着，很快到了那摊只剩一半的灰蓝色不明物中。

    两个小小的黑色的头上下碰了碰，配着肥硕的身体，显得无比让人不适，两虫交流一番后，竟然扭动起黑点似的头，一起吃起了昨天的那滩剩饭！

    恶心加倍，靳尧快吐了。

    不行，他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再待下去他真的要崩溃了。

    靳尧把垃圾袋撕开一个口，费力地从空隙中钻了出来。

    “呼——”

    清新的空气马上争先恐后地涌进肺里，靳尧感觉好多了，他的大脑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厨房并非只有他一个，一个伪人正盘着桌腿打瞌睡。它身体白的发灰，那张皮似乎太大了，多余的褶皱堆在一起，随着呼吸起伏。

    这肯定不是真人秀，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能离开吗？他要怎么离开？

    靳尧满腹疑问无人解答。他回想着刚刚见过的布局。客厅里倒是有一扇大门，可他绝对打不开，窗户对他来说也极高，他甚至根本望不见窗外，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出口。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离开这里一定是正确的，靳尧还是没有目标。

    对了，小纸条！

    经历一波接一波惊吓，靳尧这才想起他刚刚出现在这里时捡到的卡片。

    幸好他把卡片和小纸条都放进了口袋。靳尧拿出小卡片，重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如果卡片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家的宠物”指的就是那些伪人，而自己是走错房子的访客，屋主人很快就要回来，自己的目标就是不让它发现自己。

    太离谱了，好像在玩真人版恐怖游戏，试问哪个正常人会照做？可没有其他办法了，就算再离谱，靳尧也不得不以身入局。

    不过，“把这里变得纤尘不染”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躲过伪人们打扫卫生吗？

    靳尧拿出所谓的提示小纸条，很快又收了回去。说是提示，靳尧看得更加一头雾水。

    靳尧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关键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解决什么问题。

    屋主人还有多久回来？别被发现要怎么判定？他大可以马上像开始那样藏起来，为什么要给他这么长时间准备呢？除了垃圾袋上的两个窟窿，这里根本没有他的痕迹，“纤尘不染”又是为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留在这里是想不出来的，靳尧鼓起勇气，决定先探索这间房子，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虽然伪人数量很多，但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只是靳尧的步伐可以很轻，可身上被浸染的恶臭却没办法掩盖。

    味道都集中在衣服上，但靳尧离开家时只套了外套和单裤，人类的羞耻心让他不能轻易抛弃唯一一套蔽体的衣物。况且从昨晚那事来看，这套衣服也能帮他抵御一定伤害，起码能让他免于恶心肉虫的啃咬。

    厨房只有一只睡着的伪人，先拿它试试吧。

    靳尧慢吞吞靠近桌腿，那伪人睡的很香，像死了一样，只有胸腔在起伏，看起来没有要醒的征兆。在距离伪人十米左右的地方，靳尧才停了下来。

    很好，这样没问题的。

    这是个好兆头，靳尧握着一根从垃圾袋捡到的长签子，开始探索厨房。

    厨房布置相当简单，对他这个身高来说就更简单了。橱柜、灶台、桌椅、冰箱，没一个是他能够到或是能打开的，垃圾桶他熟悉的令人心疼，放满东西的架子倒是可以爬一爬。

    架子最底层是几个大布袋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面粉，可袋子上画着的植物绝不是小麦。

    再往上爬，一堆盘子整整齐齐的摞在架子上，最上面是一些不知道具体用途瓶瓶罐罐。

    那伪人还在睡着。靳尧还是没有摸清伪人们的底细，不敢轻易对它出手，握着签子离开厨房，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的。靳尧看见的伪人比昨天多，不过它们要么和厨房的那只一样睡着，要么安安静静地抚摸自己的身体和脸。

    还好，安全。

    靳尧躲过那个正在扯脸的伪人，走到客厅一个角落。

    奇怪的是，客厅里多了很多或深或浅的水渍。

    这些水渍一块一块的，有的面积大，有的面积小。数量异常就算了，水渍分布也很奇怪。

    地板上的水渍是最多的，但一些奇怪的地方也有大量水渍。比如花盆旁，沙发上，连墙角都有大量水渍。有些水渍已经干了，留下难看的痕迹。

    不可能是渗水，渗水不会零星分布在在地面以上；房顶看起来没有瑕疵，也不应该是漏水，所以这水是哪来的。

    靳尧分析了半天，推翻了无数猜测，也没从水渍的分布中看出什么。不过就算他再不在状况，也知道这些水渍一定藏着关键信息！

    那只醒着的伪人扯完脸，又在自己的后背疯狂摸索，看来一时半会注意不到他。

    靳尧离开遮蔽物，往客厅空地走了走，靠近了一片水渍。

    他俯下身体，试图近距离观察水渍有什么特点。突然，靳尧察觉到了什么。

    刚才自己身上太臭了，凑近了闻，靳尧才发现水渍有一股浓浓的骚味。

    又闻了附近几块水渍，靳尧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满客厅乱七八糟的水渍，竟然是伪人的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