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那年的夏日格外的长。蝉鸣撕开溽暑的清晨
骄阳洋洋洒洒的照在大地上,道路两旁高大的樟树耷拉着枝叶,那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原本鲜活的绿色仿佛褪去了生机。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刺破人群,少年叼着半片面包冲出人潮。老旧的车轮碾过柏油路,扬起细碎的尘埃。这是他第八次拍响老旧自行车的铃铛。
黑色短发被头盔压出滑稽的旋,额前碎发间露出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虹膜是罕见的琥珀渐变,靠近瞳孔处沉淀着几粒星子般的深褐,像是有人往蜂蜜里撒了把可可粉。他五官线条流畅。眉眼之间透露出一股英气。
鼻尖沁出的汗珠悬在微翘的唇珠上方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薄皮肤下滑动,脖颈处防晒霜没抹匀的白色痕迹,正随着骑行融化成蜿蜒的河。
校服衬衫的后摆被风吹的猎猎翻飞,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腰线。
身上白净的校服,被他穿的慵懒随意,银白色的胸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高一1班叶淮】这几个字在胸前肆意的飞舞着。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少年的声音如脆铃在耳边响起。
车轮碾过减速带时,后背的臃肿书包猛地一坠。
“啪!”
文具盒从侧袋滑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叶淮单脚支地,手忙脚乱去捡散落的笔。耳尖涨得通红。
这就是这本小说的开头,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大家向往的明天。
这样狼狈的出场,一切都得追溯回昨夜那场荒诞的“迁徙”。
昨天晚上。
三个行李箱张着大口瘫在客厅,活像要吞掉半个家。叶淮正把最后一包薯片塞进缝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啧,知道的以为你去上学,"叶怀时斜倚门框,手指转着车钥匙,"不知道的...以为叶少爷要离家出走?"
叶淮头都没抬:"这叫有备无患。"
"包括三包辣条和游戏机?"叶父用脚尖拨开行李箱,"我记得住宿条例第——"
"爸。"少年猛地合上箱盖,睫毛在空调冷风里颤了颤,"您当年住校带的是什么?"
叶怀时挑眉:"一床被子两本书。"
"真的?"叶淮摸出手机,"我问问奶奶..."
"臭小子!"钥匙串清脆地砸在沙发上。叶怀时揉乱儿子头发,"十点前睡觉,明天——"
"知道知道,六点叫我。"叶淮已经蜷进沙发刷起手机。
叶怀时突然沉默。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他望着儿子后脑勺翘起的发旋,声音轻了几分:"你确定...让我叫?"
“行。”叶怀时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有人这么相信我。”
“不过,我作为你爸还是要给你个温馨提醒。”
“什么?”叶淮抬起头来。
“记得订个闹钟。”
少年不解,但最终还是订了个闹钟。但正是这个闹钟救了他的狗命。
次日清晨.在闹钟响起的第n+1遍时。
他犹如一具僵尸坐了起来。
随手扒拉了一下身边的手机。
“ 8:15 ! ! ! ”
他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然后在他确信他自己没看错的时候。
“咻”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他怒气冲冲的踹开他爸的房门。好家伙,三个闹钟仍在床头嘶吼,而始作俑者鼾声如雷。鼾声还正好与闹铃完美合奏《命运交响曲》
小的佩服。小的退下。
看来他是他爸的亲生儿子,就连赖床这点都一模一样。
但是他现在已经来不及训他爸了,当下还有一件更急的事——上学。
果不其然他迟到了。
今天属于正式上课时间。这个煞笔学校一个星期前就让大家提前报到,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别人刚开始报到的时候开始正式上课了。
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路人,就只剩他和保安大爷大眼瞪小眼。哦,其实不止他们两个,远处还有个在翻围墙的。
“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 ”大爷眯眼打量眼前人:凌乱的校服领口、青黑的眼圈,活像连夜潜逃的难民
“你看看你,那有个学生的样。”
叶淮:“嗯。嗯。您说的对。”
此刻他真的很想骂人。都怪他哪个不做人事的父亲。
还有明明他昨天很早就睡了。怎么还会有黑眼圈。
大爷掏出小本本:“几班的?记下来了啊。”
叶淮偏过头小声嘟囔:“又不止我一个人迟到。”
“什么?”大爷虽然年纪老了,但耳朵却没聋,反而还很灵敏。所以即使他说的很小声,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喏,墙上还有一个。”他朝远方指了指。
”“艹”江厌开心炸了。他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里的灰尘。
大爷也开心炸了。他开心的直捶胸口。锤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 . . .你们. . . . 你们都给我去政教处! ! !”
政教处里。
百叶窗漏进的阳光割裂在空调上。
空调因为年久失修,又加上年纪有些大。所以只能局部制冷。
才过一会,叶淮就被热的满头大汗。
他不停用手扇着风。
前面这个秃头大概就是临安一中大名鼎鼎的政教处主任。
他姓王,又因为秃头。所以学生们都称他为王秃。
王秃板着脸问:“你几班的?”
“高一(1)班叶淮”
“你呢?”
“高一(1)班江厌”
高一(1)班 ????
刚得罪完他,就要和他做同学???
叶淮忽然觉得想换个星球做人。
他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这个。
从侧面看只能看到他颌骨锋利的线条,银质蛇骨链随着偏头的动作垂落颈侧,锋利的下颌线抵着校服立领,明明穿着同样的蓝白制服,却像匹披着羊皮的狼。顺着视线往下,洁白的脖子上面躺着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的疤。与周围的青筋格格不入。
在顺着往下,半敞开的拉梁里露出白色T恤。
在白色T恤的搭配下,勾勒出他绝佳的身材。一切是那么有魅惑力。
头发可能因为长期漂染,导致发质损伤。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透出焦黄色。耳朵上还明晃晃挂了个耳钉。
看到这里叶淮默默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诶,这算是完了。”
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他溜也不是,不溜也不是。这把简直是高端局。
“说说吧,第几次了。”
“嗯,记不清了。”
王秃:“。。。”
叶淮:“。。。”
好在王秃正要发火时。
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丢下一句:“行了,开学第一天我不想为难你们。你两给我滚回去上课,别让我再抓到,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然后抓起保温杯起身离开办公室。
叶淮点头如捣蒜,像只抱头老鼠灰溜溜地跑了。
好了,现在前面的狼没了。只有后面的虎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除了他们两个,见不到其他人。
这一路上,两人没有一点交流。叶淮走在前面,江厌就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叶淮转头看他,被他用硬生生的目光怼了回去。
行了,这梁子算结下了。
生活不易,叶淮暴毙。
他们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
“报告。”
“请进。”
说话的是他们的班主任。教英语的女老师。叫许婷。他不仅教的厉害,还长的漂亮。上课与其他老师的风格完全不同。他的课充满了生机非常有趣。所以深受学生喜爱。
叶淮看的出神,因为她的眼睛很深邃,莫名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像他的母亲。
也许是分别太久,叶淮看谁都像她,可谁也都不是她。
“叶淮,叶淮?”一个声音响起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诶,我在。”
“刚刚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过你们的事了。”她环视一周后朝最后面指了指“要不你们先坐哪吧,现在班级里没位置了。”
“好。”
其实他不想坐那。毕竟谁想跟一个结过梁子的人做同桌呢。
可他又不能不坐吧。并且这个班主任也太温柔了,一点都没有深究迟到这件事。
他同时也不想给老师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选择妥协不情愿的坐下来,默默地收着东西。
之后的半节课里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每分钟都让他觉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他老是心不在焉,专注不了注意力。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叮铃铃”终于下课了。叶淮松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了一眼他的同桌。他现在已经死桌上了。
他不会真去抓贼去了吧!叶淮在心里想到
虽然刚刚那节课什么都没讲,只是发发收收以后要用的书籍,资料之类的。
但也让他累的够呛。毕竟他旁边的人跟他刚结下梁子。
他打算在班级里转转,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临安一中虽然是重点名校,但也不乏一些靠关系靠人脉的人进来。
他放眼班级。角落那堆说闲话聚在一起的富家公子们大概就是这样子进来的。
别人开学,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而他们就能聊在一起。
叶淮突然有些羡慕。
他朝他们那边走了几步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不用凑近就能听到。
“你听说了吗,上一个年级有个因为打架的导致休学一年了,现在那人就在我们班里。”
“谁啊?谁啊?”
“对啊,就是谁啊?不要吊我胃口啊,瘦猴。”
“啧,就那个迟到的。”
“你傻啊,迟到的有两个。”
“哦哦哦,就那个带耳钉的那个。”
江厌?修学?
忽然不知谁先看到了叶淮,停止了话题。
他们挥了挥手朝他走来。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叫瘦猴:“你好,我是蒋海。你可以叫我瘦猴”
“你好,我是叶淮。”叶淮礼貌性地朝对方笑了笑。
至于后面他在面前叨叨什么,他就没有印象了。
他走神了。
混杂的信息在他脑海里碰撞。然后炸开。
现在的他一心只在想着怎么和他道歉,请求对方不要打击报复他呢。
没办法,谁叫小少爷他自己怂呢。
他还想开开心心度过这高中呢。
“叮铃铃。”上课铃声把他拉回现实。
又是一节自习。
叶淮坐回位置上,从桌兜里抽出了一张纸条。
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动笔。
写对不起,那有亿点点丢脸。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可是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谢你没事吧,又有点虚情假意的。这更不行了。
最后他涂涂改改了半天,只在纸条的角落里憋出了几个字。
“上节课讲什么了,我没听。”
他潇洒的将纸条揉成团。然后往右一扔。
管他三七二十一,真男人从不回头。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他手指百无聊赖的笃笃的敲着桌面。眼睛看向窗外的梧桐树。
不知过了多久,他旁边那位终于吱声了。
“你到底拿不拿,敲半天了。吵死了。”他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叶淮:“. . . . . ”好了他现在更想死了。
他红着脸从旁边抢过纸条。
他的纸条上面清清爽爽干净整洁,笔锋犀利,正如他的主人仿佛能把人戳死。这跟他的那坨黑炭简直是天壤之别。
字也跟本人一样话少。简单粗暴就两字。
“没听。”
OK.得了。
这俩字充分地代表了叶淮第一次外交的失败。
切,俗话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关系他还有两次呢。历史上的英雄谁没失败过。失败乃成功他妈。没有人会一直失败,毕竟有志者事竟成。没关系,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