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淹没于波涛之中;层层波浪洗刷着行人在沙滩上留下的足迹;海风夹杂着海水的咸吹拂着炎热的夏天;萍螺古城安详地坐卧于沿海线;远处的码头的渔船有序停靠在岸边。
海岸边的一悬崖上,一个双麻花辫垂到腰间,皮肤黝黑发亮又长相标致的女孩就是林初九,她手里拿着一颗很大但是并不圆满的珍珠在思索着什么,眉宇间略有愁态却不减风情,左眼角下一颗泪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秘密,些微留存的日光下她的双眸里透出绿色光芒,前发迹的一缕银丝如雪般扎眼。
“这颗珠子,可惜了,卖不上好价钱。”
她把双腿蜷在胸口,似乎在遗憾没有人能看到手中珠子的价值。这颗奇珠是她儿时随父亲出海捕鱼时机缘巧合得到的,多年过去,现在十八岁的她,还在琢磨怎么把它卖个好价钱。虽然生在渔家,六岁生辰时母亲去世,她与父亲林生相依为命,每日收拾个渔摊,不愁吃喝,生活还算体面。
“宝珠啊宝珠,你真是白瞎长这么大个,哪怕你圆乎些,也不至于在我手里这么些年啊!”初九自说自话,对着这奇形异珠发牢骚。她生在渔村,从小踏浪长大,父亲捕回来的海鱼总能在她手里能变成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令人赞不绝口,不仅如此,偶尔下海带回来的奇石珊瑚,更能在她手里成为精美饰品,或佩戴,或做为摆件,除此之外,经她之手的珍珠,或大或小,摇身一变受到众多女子追捧,因此,她的小金库存银可不少。她总在说:“我给自己攒嫁妆呢!”
“算了,就这样吧,你就继续在我的钱袋里躺着吧!回家!”太阳已经浸没在幽幽的蓝色海水之中,她把这颗奇异的珍珠放回自己的钱袋子,拉紧束口绳,随即揣回胸口的衣衫里,站起身来,沿着常走的路线,绕过一棵挂满红色布条的老槐树,走下仙子礁。
她的双手漫无目的地甩着两个麻发辫的发尖,面朝翻滚着浪花的大海,肆意地呼喊一声“啊~”。在海边呐喊不会有别人听到声音,海浪声会吞下其他任何声音,除了海自己的声音。
初九喘息一下,刚要转身离开,发现海水冲刷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怎么现在有人在哪?”
慢步子走近,小心翼翼地上前,发现是一俊秀男子,浑身湿透,显然已经在海水里泡了好久了,她伸出手探测鼻息,“还有气,人还活着。”向四周张望,这个时候可没有人过来救人,只得用常用的救人办法,先让他把水吐了,这才能救。
初九有节奏地按压他的前胸口位置,直到他把已经喝进肚子里的海水吐干净才罢手。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拖到岸上,在岸边燃气一堆篝火,这才借着火光看清楚他的脸庞。
虽然海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但这个男人生得俊秀仍然一眼看得出来,鼻梁挺直,如山峰般峻峭;脸上轮廓清晰;发丝乌黑浓密,他的左侧额角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似讲述这过往沧桑的故事。一时间,初九竟看得愣了神。
这美男子咳嗽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初九,眼满戒备神色。
“你是谁?”
初九回过神来,轻轻拍拍手,看着燃烧的篝火,说道:“我刚才在海里把你捞起来的,你差点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放下戒备,表示对这个姑娘的感谢:“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这就没啦?”
“我此番遇险,实属意料之外,身上没有带什么银两……”
“哎哎哎,我林初九虽然清贫,救你可不是为了几个钱。”
他意识到自己出言有些欠妥,想起身致歉,这时才发现身上伤口剧痛。
“原来你身上有伤。”初九俯身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你先跟我回家吧,不然我没办法救你。”
初九一路扶着他,踉踉跄跄回到自家院子。“爹,快出来一下!”
“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林父叼着烟斗,趿拉着布鞋跑出来,看见女儿拖着一男子回家,赶紧接过手来。
“爹,我在海边捡到的。”
“他这是怎么了?”林父说着把他扶到里屋的床上。
“溺水了,而且后背有几处伤,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伤的,但是很严重。”初九一边解释着情况,一边去找药箱。
“金创药放哪了?”
“哎呀,就在窗台底下的屉子里。药箱里用完啦!”
林父让他坐在床上:“公子忍耐一下,老朽得把你的衣服划开,清洗上药。”
他轻嗯一声。
随着林父的动作,他咬牙坚持忍痛不出声,额头青筋暴起,汗珠开始冒出来。
“爹,我找到了。”初九说着就撩门帘进来,正巧看到他的肌肤。她瞪大眼睛,又立刻一手捂住眼,手指中留了一条缝,悄悄窥视这个男人结实的身材。
“看什么看,出去!”林父吼道。
“哦~”初九俏皮嘟了嘟嘴,听话地走出屋门,坐在门口安静地等着,时不时脸上冒出自己都不察觉的微笑……
随着最后的剪刀落到铜水盆的声音发出,“爹,好了吗?”
“好了,进来吧!”
初九应声而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他,只见他上身缠满了药,神色倦怠。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你为什么会在海里?是有人害你吗?”初九抛出连环疑问。
“初九,快去睡觉,不早了。”林父略埋怨,眼眸低垂,“这些话明日再说吧。”
初九不情愿地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静静听着窗外虫鸣声,进入梦乡。
这边林父给茶壶添了热水新茶,斟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又续了一锅子烟草。
“想来公子身份并不简单吧?”林父率先开口问道,缕缕烟圈从他口中缭绕而出。
“我……”他犹豫良久,不想说出自己真实身份。
“既然公子不想说,老朽也不强迫,只是我女儿初九身份清白,家中留宿莫名男子,影响不好,公子歇息片刻就离开吧。”林父考虑很久,还是下了逐客令。
他没有说什么,打坐安眠。林父也未作强迫。
“娘,娘你别走,初九再不惹您生气了。”初九又再说梦话了,林父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被吵醒,可是他却警醒,月亮偏斜,林父此起彼伏的鼾声,他轻手轻脚穿上衣服,开门离去。他不知林父佯装深睡,就等他起身走后才安眠。
清晨的阳光照进初九闺房的小窗,揉揉眼起身,“他还没醒吗?”
她蹑手蹑脚探到父亲房间的门缝,往里看。
“看什么呢,快来吃饭,你还得出去卖鱼呢!”林父在屋外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早饭。
“他呢?”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半夜。”
“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走了,身上还有伤呢!”初九没有表现出不悦,吃过饭就去卖鱼了,只不过话少了许多。
热闹的街头,迎着阳光远远望去,柳树的枝条垂到河面,形成对称的倒影,河流两边做生意的小摊小贩在忙碌碌的招呼客人。就在数十步之远的拱桥南边,就是杨初九摆摊的老地方,斜对面有一茶楼名“悦荟茶楼”。因为喜欢氤氲的茶水清香,初九一直以来就喜欢在这里摆摊。
“初九,给我挑一条新鲜的,中午回去给我孙子煲汤喝。”邻居王大娘慈祥的说道。
“好嘞,没问题,咱家的鱼每天都是新鲜的!这条可以吧!”说着,初九已经从鱼娄里捞出一条大鲤鱼。
“行行行,给我杀一下吧。”话音刚落,鱼已去鳞去腮开膛剖腹,收拾干净利索了。
“大娘,给,一共十文钱,下回再来啊!”说着递过鱼,收了钱。
“就喜欢你这麻利劲儿!每次都弄得干干净净,可是啊,不是大娘说你,都十八岁大姑娘了,长相也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怎么还不着急找个婆家,天天在这杀鱼卖鱼可算怎么回事儿呢!改天大娘给你再给你介绍个,准保你满意。”大娘一边拿着鱼一边催着初九的婚事,初九也只能笑笑:“大娘麻烦您啦,我不着急成亲呢!”
王大娘努努嘴:“你总说不着急,你看你爹,急得不行,正着急给你找个好女婿呢!”
初九不是不知道爹爹的心思。之前已经有过三姑六婆给初九说和婚事了,捡来捡去,挑来挑去,不是人家男方看不上她是卖鱼的,就是她看不上别人,总是没有合适的她也只能说看缘分吧!
别人都以为她的缘分就在眼前,只不过她自己看不见。
“初九!”远远的,一壮硕且身形修长的小伙挑着扁担过来了,他就是孙文,同初九一起长大的孤儿,人踏实能干,虽然独一人生活,也小有成就,捕鱼技术了得,都是跟林家老伯学的,可以说林父就是把他当女婿对待的。
“阿文哥,今天收摊这么早啊?”
“是啊,巧了,就那个酒楼今天说是有定亲宴,把这两篓鱼全收了。说来也奇怪,订婚的大喜日子,独新娘一人到场,新郎却没来,过一会儿新娘也跑了。”孙文摇了摇头,指了指萍螺城最大的酒楼春华楼。他把扁担鱼篓放到鱼摊后面,走到初九身边:“糖炒栗子,快尝尝,还是老地方买的。”
初九随手接过,“谢谢你阿文哥,你总会记得。”她擦了擦手,剥开一颗,可一不小心板栗的硬壳划深到指甲里。孙文又心疼又紧张,拿起初九伤到的拇指就要含在口里。初九及时缩回,笑笑说道:“没事,就一点小伤,之前杀鱼的时候还用刀戳到过自己的手呢。”
孙文尴尬地放下手,他一直以为都清楚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