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山水离亭；
“春华……”
二望故人远去；
“春华……等等我……”
三望前路漫漫，原道身侧人命殒；
“不要！！”
……
深秋薄暮，百户千灯。这些日子，天气好得算是出奇。
康城这地方格外喜欢下雨，至清欢转来的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雨声让他心里很烦躁，他可厌极了这种天气。
清欢蹙着眉走出教室，“妈的！老子活了十几年没见过这样的，草你妈啊姓洛的！”他一边骂着，一边发狠地踢上墙上的瓷砖，发出一声闷响。
最近的心情就像康城的天气一样，阴沉得要命，靠实力转学到这里，本以为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没想到碰上一摊子烂事。
他拽了拽书包肩带，下了楼梯，嘴里还不停说着着，“姓洛的，我咒你回家路上碰到条恶犬，然……”
“哎！清欢哥！”楚翰跌跌撞撞从楼梯口追过来，脸上挂着一贯的嬉皮笑脸。
至清欢闻声就知道是谁，眉头皱得更甚，但处于礼貌还是回了头，眼底的不耐烦直接摆在脸上，喊道：“干嘛？”
楚翰举着篮球在指尖打转，帅不过三秒球就掉下来了，尴尬地弯腰捡起，“嘿嘿，清欢哥，打球去不？”楚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急切，甚至可以说是……讨好的意味。
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对楚翰爱搭不理，清欢也总能听到“大嘴猴”和后桌讨论他的是非，本来对这种事情清欢都是置若罔闻。
懒得听，懒得管。
但楚翰那种刻意的亲近，总让他感到极度不适，渐渐也对他敬而远之。
他讨厌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尤其是那种带着目的的亲近。
膈应。
“不打。”他转过头，径直往校门口走去。
“为啥啊哥，我今天刚买的新球，不是之前的那破球了，这次不会扎到你手了，我保……”
至清欢打断他：“说了不打！我要回家。”
“哎，清欢哥。”楚翰忙追上去，但敦实的身子骨让他与清欢的距离越来越远。“老大！”
至清欢听到这个称呼，脚步一顿，停下来。“说啥，大声点。”
楚翰见清欢这样，心里得意洋洋，道：“我说，清欢老大！”
“行，勉强陪你打两下。”
……
篮球场前两天刚进行了翻修，地上的绿漆白线刷的格外耀眼。
“清欢哥，接着。”
至清欢伸手将楚翰扔来的球拍到地上，开始做-胯-下运篮。
“清欢哥你帅死了，简直是偶像剧男主的料啊！”
清欢被夸的心里痒痒的，但还是皱着眉毛，道：“少拍马屁。”朝球框位置挪了几小步，“往后退点，球你先发。”
楚翰应了一句，抱着球与至清欢拉开距离。
“清欢哥，看招！”楚翰快步向前跑去，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唧唧”的声音。
清欢看着楚翰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但表面还是风平浪静。脚步也没有动。
球被运到中线附近，楚翰突然一个背后运球，将球换到左手，接着一个加速冲向篮筐。
这一下弄的清欢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种情绪马上就被掩盖过去，毕竟自己的球技不会连这种基本操作都无从下手。
他敷衍地挡了几下。楚翰心里暗自得意。
楚翰进球，得一分。
“嘿。怎么样清欢哥！我牛不牛？”楚翰叉着自己圆润的腰，得意道。
至清欢没有说话，嘴角微微抽搐。
新的一轮。
清欢轻声一笑，他要认真了。
他并没有选择强行投篮，而是将球轻轻一拨，甩在旁侧的地面，楚翰看的有些愣神，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清欢奔过去接住球，优雅地转了一圈，起跳，将球狠狠地扣进篮筐。丝毫不给楚翰反应的机会。
“我去……”楚翰看的目瞪口呆。
清欢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道：“还打？”
“打打打，当然打！”楚翰连忙回应。
几把下来，楚翰输得狼狈。
他开始组织反击对策，高高跃起试图封盖。至清欢见状，一个急停跳投，空心入网。
楚翰累得气喘吁吁，走过来撑着膝盖，道：“清欢哥，你这……”
至清欢抓了一把头发，全是汗液。书包搁在观众席的座椅上，他卸下身上的北面外套，随便往那个方向一扔，道：“去给我买瓶水，今天忘带钱了，明天多给你点跑路费。”
楚翰闻言立刻精神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哥，你在这歇着哈，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跑走了。
清欢累得一步都不想动弹，直接坐在绿漆喷过的地上。
高二（7）班的学生都很好管教，老师说什么大家基本都听，什么不许谈恋爱，要以学习为重，不许带手机……
唯独清欢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谈恋爱什么的他是真没有想过，也没有打算，但是手机就是他命的二分之一，离开就真活不了，所以天天别在口袋里。
那咋办呢，谁让他成绩好又多金呢。
清欢的第一个同桌是“大嘴猴”，他只觉得这人嘴太碎了，没想过主动去搭理他，所以交情也不多，以至于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清欢看着地面，思绪飘远。忽然听到球场外面一阵嘈杂，刚想出去查看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两下……
他平时很少加别人微信，如果是少数朋友发来的消息，那除了找他借钱……
还是找他借钱。
手机又震动了好几次。
烦。
至清欢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瞳孔微缩。
自己被拉进了一个五人小群里，群主是……夜寺！
至清欢心里一紧，虽然在二中待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这个叫夜寺的在学校是个出名的刺头。
群里有人发语音了，清欢还没来得及点开就见几个人的影子冒进来。
他连忙站起身往门口瞅去。
心里的猜想还是成真了。
夜寺带着六七个小弟大摇大摆走进来，其中一个穿紫色北面的人二话不说就给了至清欢一巴掌。清欢认得他，表彰墙上的第二名：秦渡。
“至清欢？”夜寺满脸戏谑，微微蹲下身与他平视。
清欢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皙白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说，话。”夜寺舔了舔嘴壁上的肉，一字一顿道。
他攥紧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秦渡再次上前，揪住至清欢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龇牙咧嘴道：“我夜哥和你说话呢！你喉咙被人捅了是吗！”
清欢虽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但也不会为了什么就把面子踩在脚底下。
他摸了摸被打的脸，使劲拍开秦渡的手，“你是不是有病！”
秦渡见他竟敢反抗，心中怒火中烧。
“秦渡。”夜寺叫住了准备挥拳的年级第二，眼神一直杵在至清欢身上。
“小鬼，你挺牛啊，年级第一啊”顿了顿，道，“抄的吧？”
清欢闻言，立刻拉下来脸，道：“你他妈谁啊！关你屁事啊！”
夜寺轻轻笑了笑，随即手掌狠狠贴在他的脸上。
这一下打得至清欢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夜寺见清欢这样，更是得寸进尺。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拉，“给老子过来！”
清欢一个踉跄，手机也从手里掉落，砸在地上。夜寺的小弟们立刻一哄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发出刺耳的笑声。
手机被踢开在一边，屏幕已经碎开了。
“滚开……滚……啊！”他蜷缩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头，另一只手奋力挥向那些人，“你们……干什么！”
夜寺见状，更是来了兴致，他一把抓住至清欢的头发，将他的身子往旁边厕所的方向拖去，“干什么？当然是请教请教清欢学霸啦！”
至清欢惊恐地挣扎着，头皮被拽得生疼。
夜寺将至清欢拖到厕所门口，一脚踹开门，木头“吱吱呀呀”响了一通，里面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记住你夜哥的名字！以后见到了喊声老子，啊！”他忘我地叫嚣着，跟着的五六个人也一阵哄笑。
“我……我不想惹麻烦，你们……你们让我走吧。”清欢颤抖着缩了缩脖子，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冲动，就算真的挥拳打上去，那也跑不掉。
“走？哈哈哈！你们几个听到了吗？他让我放他走！”夜寺的讥笑淹没了清欢的请求。
“给我进去！”夜寺的声音在狭小的厕所里回荡。
“唔！”
他毫不留情地将至清欢的头按进马桶里。
脏水瞬间没过了清欢的鼻子和嘴巴，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他懵了。
随即拼命地挣扎，双手在空中乱抓。夜寺牢牢扣住他的头，把他往深处按去。
“哎呦我去！看看这是什么，至清欢的头啊，哈哈哈……！”夜寺嘴里说着粗鄙的话，小弟们也跟着起哄。
清欢的泪水在脏水里混成一片，模糊了眼球，也模糊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肺里充实着四周的恶臭。
快点结束……求求快点结束……
夜寺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为什么还不松开，我要死了……
我……
“洛春华！？你干什么！哎！哎？啊！”在门口把风的秦渡惨叫一声，掉进了旁边的鱼塘里，“噗通”一声，惊的小鱼乱窜。
“洛？春华？”夜寺松开手，起身走过去，一脸玩味地打量着眼前人，说着就要伸手碰那人的脸，“干什……”
“干你，干死你！”说完就把夜寺扑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唔啊……啊！洛哥，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上！”夜寺被打得措手不及，脸上早就多出几块青紫。
春华站起身，拎起夜寺的双腿，往人堆里扔去，吼道：“滚！”
几个人夹着尾巴互相搀扶着跑了。他转过头。
至清欢瘫坐在地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帘垂着。心里五味杂陈，有惊恐，有难过，有不可置信，有疑惑。
“还能动不？”洛春华蹲下与他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