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逢雁山上的两小只在秦涧青门下已然修行了近十个年头。秦涧青照看他二人结丹后,便速速将他俩送走。实在是快扛不住了,哪怕是像自家这样懂事听话的。也属实废了不少心思。将云庭送去炼器坊的那天,秦涧青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眼眶发热,不是因为什么带出感情了不舍得。而是,我特么终于解脱了。带孩子太累了!
秦仙师整理衣冠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些年憔悴了几分,但要让秦涧芷来说,那就是师兄的懒惰更胜从前。
遥想当年他们几个还在同堂修习,师兄冷则冷已,指使他们倒是毫不手软。等后来他们几个散出去各管一摊,师兄手下无人,日子也就是那样将就着过。
两个弟子长大成人后便被他当工具一般使唤,要不是还在乎点礼节,那恨不得要他俩服侍左右了。
云庭对此没什么看法,师父的要求大多也就是些举手之劳,偶尔碰着个困难些的那也是师父的历练,是在培养他们。
正式入编炼器坊后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得闲,很少回山,时而还得托师妹看看山里的情况。那些个和他一道的同门师兄弟也很少碰面,这个去寻访材料,那个在加深修为。云庭大多数时候只能实践出真知。还好门派内财大气粗,别的没有,试错的成本倒是挺足。
云庭也乐得钻研,炼器不比修炼法门,悟性要求并不高。对云庭来说难得找到自己擅长的事积极性自然高。
不过这些天他倒是空闲了下来。景风派与几处修仙世家准备合力统筹一场典礼。门派内的长老都给请出来亲自下场帮衬了,也就没他上手的机会。炼器坊的执事怕他乱晃影响进度,就给云庭批了个长假。
回到逢雁山,堂前院中一切如旧。只是比起过去更加寂静,徒留几分萧瑟韵味。师妹外出闭关,小师叔又去跑宗门任务,师父更是没瞧见个人影。偌大的一个山只剩他一人,好吧还有些鸟雀之声,也不算孤单。
云庭换了身衣装,重新整理那堆得高高的宗门要务。哪些需要填写回复,哪些需要另行安排。云庭不由得叹气,找出几张空白的散碎书页纸,一条条一句句细细罗列下来。
这一忙就到了日薄西山。屋内的几处灯都在阵法的驱使下逐渐亮起。云庭将台前的一盏拿近了些,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事务。
跨过前厅,脚步声由远及近。忽地顿住片刻,门扉转动的声音传来。云庭端着册子的手还未落下,探头看去是自家师妹临芙。
“你回来了。”
“嗯。”
不咸不淡的寒暄过后,临芙看了一圈书房内,便转身离开把门合上。
云庭接着忙他的事,这些和宗门接洽的东西,自家师妹很少关心。
次日一早,云庭才走出房门,正巧见临芙背着兵器匣子往外走。
“出门?”
“有事。”
云庭习以为常,洗漱过后整理衣装,寻了本书架上的心法,坐到堂前随意翻看着。坐在这本来是怕有人上山走空。没想到居然真被他给撞见了。在门派山门轮值的师兄送一人到了逢雁山,说是来找秦仙师的。
云庭收起书册,引那人进门落座。端样貌也是一位修行之人。
云庭告诉他家师不在,有事可先转告于他。
那人见此情形便说他无甚大事。只是秦仙师之名内外暇有耳闻,他乃是裕茗山庄人士,此番前来便是偶得一宝,打算将其送给秦涧青。
说罢那人打开宝函,居然是一枚灵玉。
紫色的微光浮现在眼前,在云庭本命灵剑的照拂下仍旧显眼。乍看上去是冰冷的玉石,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一团没有温度的冷焰。的确是件宝贝。
云庭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刚才还坐在一旁的人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用法术催动阵法探查,这逢雁山上哪还有旁人,好家伙,他这是撞见日里鬼了?
云庭疑惑不已,可看着面前摊开的盒子,此时的宝物倒成了烫手山芋。这不知缘由的珍玩到有些令人惊惧。云庭合上宝函,准备传书两封问一问师父师叔如何处置。
才把灵则写完,看见师妹从门口进来。
临芙看了看桌上的宝函,又看了看他。云庭把方才种种与师妹讲述一遍。临芙皱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她忽然反应过来,裕茗山庄?!
“怎么了。”
临芙说到,“我昨日好像听闻何师兄说起过此地,当时没太注意。”
说罢她放下东西便去了宗门事务处,打算再问问。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何时山下来了一伙人叫嚣,说是前日裕茗山庄被劫案,那贼人是躲到他景风派里了!
那宗门管事一路安排人镇场,另指派一路请执法堂的人上门查证。
临芙从何师兄那里刚得知裕茗山庄被劫的事件后,一路奔袭回来。正好撞见那执法堂的人抓捕,人证物证之下云庭百口莫辩。
一旁的何师兄问她,“秦师叔可给过你什么应急之物。”临芙拿出一枚玉石质地的铜钱猛地扔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异响倒是引得堂前众人侧目。
为首的执法弟子认得临芙,“哦?又一个逢雁山弟子,一并捉拿听后发落。”
何钦礼右手扶住佩剑看向那人。
“大师兄,此事关系重大,还望莫要参合其中,只怕到时候自身难保,带走!”
秦涧青虽不在逢雁山,但也没闲着。名下两位弟子不在,那些个刷材料的活计没人干,只好亲自出马。他以世家客卿的身份行走在外,虽说借了几家名头,但好歹干了些救死扶伤的事。论说那裕茗山庄,原先也与秦涧青不甚熟悉。只他们行商,秦仙师帮着牵线搭桥,便做得这份人情。看在裕茗山庄出品的蜜茶的份上,在山庄也小住了些时日。
前日倒是听闻山庄出了起命案。是不过手头还什么闲工夫,不得去凑这份热闹。
此时的秦涧青还在深山老林里的某处竹屋之中暂且歇脚。就觉得什么东西这么烫?一撩衣摆,神色骤然一凝。来不及收拢摊在桌上乱七八糟的各色灵草奇根,脚下灵力迅速汇聚,一阵破空声消失在原地。
他精准传送到逢雁山的前厅之中。来不及多想呼唤法阵进行寻找,两小只居然都不在各自的修习之地。逢雁山上更是,嗯?有人啊。
秦涧青扫了一眼有些凌乱的厅堂,椅子都被扯开了些,挂在堂内的各色装饰珍宝到都安好如初,洗劫?到也不像。
秦涧青正往外走,方才在阵法中探查到的那人,似乎是徐掌门的弟子?有点意思。
没走几步,正瞧见一道虚影正对何钦礼问话,是自家师妹。
何钦礼侧目看到秦涧青连忙上前,还未等他把话说明,一道传书飞到秦涧青跟前,秦涧青抬手制止了他。拿起传书仔细端详,那一旁的秦涧芷迅速凑过来看。她还远在彼方又身兼要务,真身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只见那捏着传书的手越来越紧,秦涧芷看着自家师兄眼见着要给那灵符捏碎。却甩手将传书丢给自己,一路奔袭下山。
临到山门口,瞧见两位执法堂的弟子正在他逢雁山的山门口候着呢。二人见秦涧青从山上下来倒显得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管事的吩咐,通知秦涧青他的两位弟子牵扯山下大案的事情,已被带到执法堂看押。
秦涧青嘴角抽搐,大案?看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尊不在山上呆着,真以为你们这些杂碎可以称王称霸了是吧。秦涧青强压着怒意一句话也没说,跟着两位弟子就往执法堂而去。那二人交代完事,虽然秦仙师现在表情很吓人,但至少是按管事交代的把人带到了执法堂。
秦涧青一路上是越想越气,偷家,都偷盗我头上来了。这段既不是剧本,也不是系统安排的节点。飞来横祸吗?但无论怎么说,抢我的人,你执法堂只怕是要见点血了。
那管事的一见秦涧青来的还挺快,兴许是平日里责打低阶弟子习惯了,到了秦涧青面前管事的还摆上臭架子,明面上叫打圆场。实际就是明里暗里指责你秦涧青管教无方。
秦仙师这下是彻底绷不住了,若是平日里他心情不错,也许还能跟他论战片刻。只是此时气血上头的秦涧青哪管你那个,抻手就是一道剑气,将他扫到一旁,跌了个跟头。
周围论排场的弟子们各个看的目瞪口呆,以往那大多都是各山门排教习前来领回弟子,那就算是个别仙师来了,也得好说歹说方可行事。少见有这样大闹执法堂的。
秦涧青呵呵冷笑道:“你拿我们下弟子倒是不知会我一声。明抢啊?”
管事的觉得秦涧青是在恶人先告状,但他没有证据。也确实是事发突然,为了门派的体面他们也只好按规章处置。
他抬起头,看见秦涧青逐渐走过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显露,愈发狰狞。
秦涧青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嘴。他猛地抬脚一脚便踹在了那管事的腿上。
当时疼的那人满地打滚,不住的哀嚎。秦涧青说:“张执事以权谋私,恶意陷害我逢雁山弟子,今被秦某责罚实属应当。”
他昂着脸,宣告似的说完。便擒着副笑面模样往执法堂的后院走去。那躺在地上的张执事还挣扎着想要起身,唤道:“秦仙师,那后堂可不能带法器入内!”
秦涧青听罢停下脚步。突然凑出腰间的佩剑。
“仓啷啷”
便如出弦利箭一般,贴着那管事的衣领,钉在地上,仔细看去却是剑尖朝上扎在地里。那张执事吓出一身冷汗,原本打算上前搀扶的弟子,一个个吓得是噤若寒蝉不敢乱动。
秦涧青倒也没急着进去,而是四处踅摸。瞧见一处池边柳,秦涧青抬手折下一处。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折了根细枝条,而是缕下一大把,做拂尘模样又显长,秦涧青一手持着,那长到拖地的柳树枝在地上发出欻欻的动静。
秦涧青进入后堂,一件件是粗木打造的格栏,形同监牢。只正是午后时分,天光大亮倒也不显得闭塞。
他还没走两步就瞧见坐在其中一间的临芙,看来自己来的还算及时。秦涧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指示那暗戳戳跟着的执法堂弟子开锁,再招呼临芙跟上自己。
这执法堂中有消弭法术灵气的阵法,一般弟子到这与凡夫俗子无异。
秦涧青继续往里走,隐约听到有人断喝的声音,他微微蹙眉,脸上的压抑又多了几分。终于走到里间,秦涧青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家男主被人拷在椅子上低着个头,周遭的几名弟子煞有介事的摆开阵势。一条条一句句的发落着。
刑讯逼供?秦涧青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柳条,看来还是拿对了。
秦涧青对身后的临芙说;“把你师兄带回去,剩下的事情为师来处理。”
说罢,便打开了一旁墙上用来静音的阵法,那几个执法堂的在门派之中也修习不少时日,对秦涧青也算是有所耳闻。但今天,他们恐怕会对秦仙师有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秦涧青看着她把云庭搀扶着出了后堂。他也不多废话,而是解开外袍带子重新系紧,再把领口都翻起来。整理好衣服后,看着面前四位有些坐立不安的执法堂弟子,秦涧青狞笑着上前,“动私刑是吧…”
半晌过后,站在外面的几名弟子怯生生的准备往里面看看,有几位胆大的已经上赶着通风报信去了。秦涧青从门内缓缓走出,左手手臂上搭着一件逢雁山的外袍,原先拿进去的那把柳树枝被随意的仍在墙角,模样大变。
原先脆嫩的枝芽消失不见,只剩下筋道的柳条。而树枝上的柳叶也消失了大半,还零星残留的几片,连同那枝条一样都留下了斑驳的褐色印痕。
没过多久,便有掌门座下弟子来请秦涧青前去谈话。秦涧青擦了擦手,扫视了一圈院内众人。无缝衔接的前往下一场需要他出席的场合。
再说这执法堂,次日便换了一大批人,从管事到弟子,不是被遣散就是拆到那些个偏远地方驻守。
秦涧青端着弟子上的茶,没喝一口。垂眸听着自家掌门唠唠叨叨,从大事说到小事,从门面说到脸面。秦涧青就这样耐着性子听也不答话,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原本还好声好气的徐掌门有些不知可否。
等到秦涧青被掌门轰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看着主殿外灯火通明,秦涧青有些思绪万千,不过此方不是停留的所在,他没使用传送法术,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逢雁山。
经过回廊,临芙刚给自家师兄上完药。瞧见自家师父,一旁放下药匣子上前施礼。秦涧青与她坐在廊下,听临芙讲起今日的事。
半夜,他修书一封寄往山下。
几日后,便有裕茗山庄的使者登临景风派上门致歉,说是前日山庄出了乱子,幸与秦仙师交好,本想将宝物寄于仙师名下以求安稳,不想那旁门竟上门叨扰仙师,罪过罪过。
秦涧青面无表情的坐在堂前,等使者和门派内交涉完毕,便来他这当面取走了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