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鞋？就在这饭店里面？S摇头。

    客人故作轻松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在角落。”

    S扫了一眼，他们的位置确实算得上隐蔽，很难说不是客人故意挑的。

    唉，这丫到底想干什么？

    S摸摸鼻子，如果不能确定他的目的，当然不能照做。

    只是心痒痒的，忍不住有一丝好奇，桌子下的腿随之晃了晃，立刻吸引住客人的目光。

    难道他——

    S产生了一个有点儿刺激的猜测。

    只不过，正如当今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在网络上涉猎的东西又多又杂，而实际的经验却少之又少，总体来说，还是守规矩的。否则，他昨天也不至于被一个强吻就搅乱了方寸。

    见S按兵不动，客人又说：“昨晚喝了你那么多酒，后来竟忘了付钱，这双鞋就当是抵账了。”

    S放下筷子：“今晚这顿你已经请回来了。”

    “那不一样。”客人还要再劝。

    S则不想纠缠这个问题，饭已吃得差不多，就站起身。

    客人有点儿着急：“你要走了？”

    S说：“你还有事吗？我本来以为你要谈生意的。”

    “呃，”客人面有难色：“生意嘛，我主要是投钱，没打算过多干涉经营安排呢。”

    其实，S已从田姑娘那了解到，客人出资51%做甩手掌柜，男朋友出49%负责运营，这种安排，其实外人很难再插手进来。而如果仅仅做个雇员，他又不愿意。

    所以，S现在的心态也难以捉摸，大概介于想与不想、能与不能之间。

    索性，他就跟客人摊牌了：“你们想招我，是看得起我。但我如果加入，肯定要投一些股份。我们想要的不同，也不是非彼此不可，愿意谈的话，能成是好事，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

    客人听了S的坦诚，把目光从鞋子上移开，解释说：“这件事嘛，正如你所说，跟预期有些偏离。所以我们还需要时间考虑，肯定会再跟你谈的。”

    话已说开，S表示明白。

    两人走出饭店，客人又提起鞋子这茬，S赶紧钻进车里开跑了。

    回到家，晚些时候，S收到了酒保的信息：昨晚你送走的那个人，刚拿来一双鞋子放酒吧了，说是给你的。

    S哭笑不得，这人是跟鞋子杠上了？就回复酒保：鞋子是抵昨天酒水钱的，你留着穿吧。

    酒保发个苦涩的表情：我咋穿啊？号那么大。

    S随口问：多大？

    酒保发过来尺码，S一看，抬起脚瞅了瞅，自己鞋底并没号码，这丫是怎么量出来的？

    酒保已然对鞋子产生了兴趣，周一的酒吧很冷清，他监守自饮怪无聊的，就追问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S向来没有羞于启齿的习惯，就跟他讲了。

    酒保的阅历多丰富啊，一听就明白了，给S出主意，让S穿上这鞋一天，然后再说不合适，那客人肯定就会把鞋子收回去。

    S刚想说那鞋子不就退不掉了，但一琢磨，理解了酒保的用意，心说果然啊，专业的事要问专业的人。

    S跟酒保认识多年了，又虚他好几岁，颇有信任感，就把东南亚的事，甚至洗手间之吻，一股脑都说了。

    信息量有点儿大，酒保像AI那样缓冲了一下，有条理的打出字来：按照现有的信息，结合我多年听人酒后失言的经验，你最近的遭遇有两种可能的解释：第一，他们想把你拐到东南亚。

    S愣了一下，自己竟然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追问：那第二种呢？

    酒保：跟第一种差不多，他们想潜规则你，再把你拐到东南亚长期潜规则，就是所谓的先浮潜、再深潜。

    这当然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但又似乎有点儿道理。

    酒保劝S离这两人远点算了，S就把田姑娘的事说了。

    酒保立刻激动起来：我就猜里面肯定有隐情，否则你才不会跟那两人纠缠不清，早把人晾一边了，原来你是另有所图啊！

    S脸皮厚，倒也不怕被批判，他早认定了男朋友是gay，酒保也从专业角度肯定了男朋友的属性。

    那么，关于田姑娘和男朋友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一种怎样的生态？

    酒保说这就复杂了，外人很难了解内情，不过他可以讲一段有所启发的亲身经历。

    S还认真听呢，结果压根就不是什么亲身经历，是一段老生常谈的骑士救公主的故事。

    只不过，在这个版本里，恶龙变成了巨人形状的GAY，困住公主的不是高高的城堡，而是不幸的婚姻。骑士想要救出公主，仅仅靠流血是不够的，还要献身。

    S无语：哥你又喝多了吧？

    酒保：没，只喝了三杯。

    S问：三杯什么？

    酒保发过来一段语音：别管我喝什么啦，故事你听明白没？

    S才懒得回复他的恶趣味。只是呢，有些东西一旦听过，就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转天上班，田姑娘来了，S看到她的第一个念头，不再是勤劳善良的田螺姑娘，而是要人为她去死的欧洲公主。

    当然，这也跟田姑娘的装扮有关。她穿了一件软糯蓬松的毛衣，跟过去常穿的帽衫相比，也算雍容华贵了许多。

    “这小宝宝是谁啊？”

    小妹妹问田姑娘。

    S才注意到田姑娘工位旁边，还摆着一辆婴儿车。

    田姑娘说是帮朋友带的，今天本来也请假了，但有些事必须得过来处理。

    大家都围着婴儿车看。

    领导咳嗽了一声，看田姑娘一眼，意思是说你虽然提出离职了，也别放飞自我。

    田姑娘怪不好意思的，拿出昨天烘焙的蛋糕，送给领导和同事，以免小宝宝打扰到大家。

    田姑娘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小宝宝，就像电视里那些看起来轻松的育儿广告。

    S自然是不了解照顾一个宝宝有多费神，他只是觉得田姑娘真是做什么角色都适合。

    午休时，田姑娘要回去了，S坚持要送她。

    把婴儿车折叠放入后备箱，田姑娘抱着小宝宝坐进了后座。

    S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大一小，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问：“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啊？”

    田姑娘说：“嗯，我之前带过他几次，他已经认得我了。”

    小宝宝在她软糯蓬松的毛衣里，被逗得咯咯笑。

    S问：“你和男朋友想过养一个吗？”

    田姑娘脸有些红：“我们还没商量好。”

    不管田姑娘的语气是怎样的，但在S听来，这就是她想要，而男朋友不想要。

    田姑娘害羞的说：“况且，我们还没结婚呢。”

    是哦！

    这个公主还没有被不幸的婚姻困住。

    S踩一脚刹车，停在一个忽然变色的红灯之前。

    田姑娘稳住小宝宝，从后视镜跟他对视了一眼。

    S问：“那你们有打算结婚吗？”

    心里则期待着，答案最好是没有。

    不过，田姑娘既然刚才提到了婚姻，其实就是想跟闺蜜分享一下喜悦。

    她说：“我们已经有计划啦，年后在东南亚举行婚礼。”

    红灯已经变绿。

    后面的车按了一声喇叭。

    S的心中却是一阵明显的失落。

    “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田姑娘调皮的问。

    S机械的回答：“当然了。”

    可是，他竟然装不出一丝一毫的笑容。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像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中风了。

    田姑娘自然是察觉到了S的异常。

    她探寻的去看后视镜，只看到镜子中S的侧脸，轮廓是相当冷峻的。其实如果不是当初S主动接近，又常跟她开些gay里gay气的玩笑，她过去是不怎么敢和这样有攻击性的男人做朋友的。

    也许小宝宝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刚刚还笑呢突然就闹了。

    田姑娘拍着哄着，心里也是毛毛的。

    难道是自己的婚礼让他不高兴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又瞄了一眼后视镜，见S的脸仍旧未动。

    莫非，真像男朋友说的那样吗？她还以为男朋友是在开玩笑呢。

    来到小区，田姑娘试探着让S进去吃个中饭，以为他会拒绝的，本来午休的时间也不多。

    但面无表情的S竟然机械的答应了。

    田姑娘一进家门就赶紧准备面条。

    S来到窗前，被暖阳晒得眯起眼，恢复了一些神志。

    阳台上晒了许多衣物。

    田姑娘从厨房探出头说：“翻出了好些冬天的衣服，趁着现在穿一穿，以后穿的机会就少了呢。”

    是啊，她要离开这座有冬天的城市了。

    “你，你以后不打算回来了吗？”S问出口，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田姑娘在厨房里说：“如果顺利的话，就在那边定居了。”

    “你父母怎么办？”

    “哦，我老家很冷，以后冬天也想把他们接过去。”

    原来，一切都计划得这么周全了。

    田姑娘端出热气腾腾的面条，笑着说：“你上次都没吃到。”

    上次啊？S想起了那天午后，只有他们两个嬉笑度过的时光，现在还清晰记得百合的香气和夕阳的颜色。（其实，总共也没过去几天）

    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田姑娘来不及提醒。

    S就被烫了一下。

    “没事吧？”田姑娘着急的问。

    S大着舌头说：“没。”

    他觉得自己被烫是活该的。疼一下是好的。如果出点儿血，他就更痛快了，心里怎么那么憋屈呢？

    接过田姑娘递来的水杯，S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那个，”S想了想说：“你听过一个故事没？”

    田姑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S嗓子发紧，有点儿哑的说：“就是骑士杀掉恶龙，救出公主的那个，但是经过了改编。”

    “哦。”田姑娘点点头。

    “你听过？”S抓紧了水杯，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田姑娘不太确定的说：“是不是，屠龙者终究会变成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