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婓妄嘴角笑意加深,定定看着安珠。“这么大的雨,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说吗?”

    两人移步进了亭中,天光昏暗,大雨将这座小亭隔成了独立的空间。

    青色雨伞倚靠在廊柱上,安珠回首注视着这个格外沉默的人。

    “任务顺利吗,近日许多人出任务都遇到了阻碍,你可有受伤?”

    暗沉的天色掩盖了眼中的晦暗,婓妄压下心中想法,缓和了语气开口。

    “些许阻碍,不成问题,不过一些小伤,回来的路上就好了。”

    安珠松了口气,“没事便好,多日不见,总担心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接了个比较远的任务,只是到那边,就赶了八天的路,还有人不太适应那边的气候,整整修整了两天才接着行动。”

    安珠又将他打量了一遍,“路途遥远,是很辛苦。那你呢?你有不适应吗?”

    笑声从喉间溢了出来,婓妄盯着安珠的眼神复杂难明。

    “没什么不适应的,虽说风景不同,倒也没什么看头。趁修整那两天四处转了转,当地的吃食还算有意思,可惜不好带回来。”

    安珠嗓音温和,似是能流进人心里去。“事情顺利就好,不必什么都想着给我带回来。”

    婓妄那些不见光的想法撕开一条缝冒出了头。

    “每次交谈,姑娘似乎都很关心我。”

    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朋友之间,都会互相关心,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婓妄转过头去,“雨大地滑,近期四处又都不太平,虽在楼内,姑娘也得多加注意,晚上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沉沉吐出一口气,婓妄想知道究竟是谁,值得她大晚上亲自去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问。

    总说这种话,对别人也这样吗?为什么一定要看其他人,只看着自己不好吗。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安珠嘴角的弧度依然完美,心底却多出丝异样感,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婓妄强压下心中的念头,终究不想打破如今这还算温情的相处,望着外面的雨幕继续开口。

    “白虎堂被派了很多刺杀单子,各门各派,各种身份。以前还会挑选一番,现在只要出的起价,都被接了下来。”

    将要出口的话一顿,安珠换上了另一句。“任务越来越不好做,这几日不时有未完成任务过来领罚的。失败不要紧,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也侧身看向外面,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表面平稳的背后不少人似乎都在酝酿着什么。

    手重重搭在围栏上,婓妄面对安珠继续开口道。“飞星盟那边最近活动很是频繁,在各地都多次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本就针锋相对,何曾有消停的时候。”

    夜色更深,勉强看得见路面。安珠告别婓妄,两人走向不同方向。

    院落内一片安静,推开房门,径直到桌前坐下。

    黑暗掩盖之下,安珠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暗流涌动,却有太多人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大雨下了一夜,今早推开门,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从膳房出来,安珠撑伞走进刑堂,贺涟正在躺椅上假寐。见安珠要悄悄退出去,眼也没睁,抬了抬手出声道。

    “没睡呢,你林师姐这趟任务要好几天,一个人总提不起精神。你快说点什么,让我醒醒神。”

    安珠停下转身的动作,从提盒中取出顺来的那盘珠梨摆在桌面上,往贺涟那边推了推。

    “综务阁侧间的卷宗可是正缺人手整理,贺师兄不妨移步,也体贴一下手下的小弟子。”

    贺涟睁眼往桌上一瞧,就笑了起来,抬手摸过一个咬了一口。“这梨新鲜,还挺甜的,不错。”

    一片咔嚓声中,也不忘抽空回答安珠的上一句话。“他们有什么好体贴的,一个个的松懈懒散。”

    吃完一个梨,又盯着安珠笑问。“我听说你们这批新弟子中,还有人敢在于吉面前迟到。”

    安珠转念一想,就知道说的是谁,为那人辩了两句。“怎敢如此大胆,不过来的略迟了些,也是赶在传唤前到的。”

    贺涟拿起另一个梨在手中抛了两下。

    “这不重要,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第一日就敢迟到,是得磨磨性子。往后有什么琐事难事,我看非得是他不可了。”

    转而又盯着安珠,思量片刻。“你们是同一批,往后凭着这点情分也更容易亲近些,要为他求求情吗?”

    “贺师兄都觉得该磨磨性子,那就合该如此才对。再说了,若论情分,那也只与贺师兄和林师姐有情分可言才对。”

    安珠笑意轻松,两人随意闲谈几句顺势揭过了这个话题。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檐上,厅内都觉得吵闹。

    贺涟半躺在那儿,看了几眼窗外大雨,慢悠悠感叹道。“梁洲多暴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啧,这鬼天气。”

    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安珠随口接到。

    “这么多年了,师兄还没习惯?林师姐可是很喜欢雨天,师兄也是梁洲人,竟不喜欢吗。”

    贺涟哈哈一笑,“她觉得雨天适合睡觉,我却觉得太过吵闹。楼内日子无聊,争了这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

    “安珠你是从徐州来的,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啊。怎么样,可还习惯这里的气候?”

    安珠忆起在徐州时的生活,就像是一张美好的画卷,突然被撕毁扔在了地上,然后辗转流落到这里。

    低下头注视着杯中茶叶的沉沉浮浮,开口时仍带了些笑意。

    “不过是寄人篱下,艰难度日,那时候总感觉天都是雾蒙蒙的,哪体会的了徐州的好。”

    叹息声响起,贺涟流露出一副同情之色。

    “都不容易啊,你放心,在这儿师兄会照顾好你的。你林师姐回来了,一定不要忘了为师兄表功啊。”

    安珠笑着点头,“师兄的照顾,师妹都记在心里,林师姐一定也会看在眼中。”

    在一片风雨声里,贺涟笑意更盛,解下一块牌子扔给安珠。

    “那师兄就多照顾照顾你,在这儿干坐着有什么意思。多点几个人,去将这段时间封好的卷宗收进库里,顺便也认认人。”

    雨声盖住了脚步声,安珠走到侧厅后面的小隔间,正在闲谈的几人丝毫没注意到安珠,声音从窗内散了出来。

    “呵,我就说白虎堂那边狠人更多,还好意思嫌我们下手太狠。我看这姓婓的行,都学着点,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啊。”

    安珠动作顿了一顿,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聚在一起闲谈的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盯着安珠打量了几眼,直到视线从腰间挂着的木牌上划过,才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贺师兄有什么吩咐?”

    “师兄们莫怪,贺师兄吩咐的急,这才扰了师兄们雅兴。”

    几人听完来意,笑着起身跟上安珠,“哪里的话,师妹言重了,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几个就是。”

    几人在廊下穿行,安珠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刚刚听到师兄们在说什么杀人诛心,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吗?”

    几位师兄互相扫视几眼,眼中同时带出几分笑意。“告诉师妹也无妨。这次白虎堂新弟子里出了个狠角色。”

    一位师兄感叹到。“其中一位当事人师妹也见过,好像叫沅风,就是第一次出任务就放跑目标那个,那天观刑的人还挺多的。”

    “摊上这样的队友也是倒霉,这不这次目标是一家老小,老毛病这不又犯了。”

    另一个师兄笑出声来。

    “他们队内就起了冲突,婓妄那小子将目标都抓了起来,就让这沅风一人杀,沅风也是硬气的很,当场叫嚣着誓死不动手。”

    “哈哈,他喊一声婓妄那小子就剐他一刀,旁边几个队友硬是没拦住,不过十几刀沅风就动手了。还以为有多硬气,这也不过如此。”

    “别这么说,好歹人家也是哭着动手的,心里实在不忍,这不是逼不得已嘛。最后还要被婓妄说假惺惺,人委屈着呢。”

    “啧,要我说沅风这小子也是个人物。这次的一家老小可不无辜,做的全是欺男霸女的勾当,害死了多少人,就这他也能发善心。”

    “哈,我看他们白虎堂还有没有脸说我们狠辣,这可是活剐队友啊。嘶!狠辣,当真狠辣。”

    “倒也不愧是白虎堂,有沅风这样慈悲的人物,自是觉得我们狠辣,人之常情啊这是。”

    “我倒是不介意留着这沅风,其实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你觉得有趣有什么用,上次命大没死,这次可不能让他逃了,留着脑袋也不长记性那就不用留了。”

    刚上了个话头,几位师兄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几人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安珠笑意不减,却在心里暗自思量。听到姓婓的就觉得是他,结果还真没猜错,就知道这人的斯文有礼只是假象。

    楼规并不允许向同组队友动手,还在任务途中,就闹这么大,还真是大胆啊。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综务阁,侧间架子上未被整理的卷宗仍然堆的很满。

    四人正在整理卷宗,其中一个头压的很低。青天白日的,就在这偷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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