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与贺涟升旗主的事已经确定了下来，要不是山海楼突然遭到围攻，这会儿两人已经是旗主了。

    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这两天也不算什么，总归是跑不了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有人传来消息，联合围剿山海楼的几方势力被楼主打的节节败退。

    林锐与安珠心里都放松了几分，虽然之前也并不觉得山海楼会倒在围剿中，但听到这个消息，总会更安心几分。

    经此一事，山海楼只会威势愈重，几派联合围剿都没成功，江湖众人都得避其锋芒。

    清理战场处理后续事务的队伍已经出发，这场由正派发起的围剿，对他们而言已是获得了胜利。

    安珠跟着队伍抵达交战区域时，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场上残肢断臂，四处逸散着浓厚的血腥味。

    姜衡面色似有些不好，见处理后续的人到了，扫过他们一眼，不等战斗彻底结束，便骑马往山海楼而去。

    手下立刻跟上楼主的步伐，追随而去，但也有人选择留下来帮忙。

    众人对这种流程已经很是熟悉，立刻接手开始清理战场。

    斐妄看见安珠，便没有选择跟着楼主离去，留下来随着众人一起清理战场，不经意间就靠了过来。

    安珠看他一眼，视线在晕出的暗色血迹上停了片刻，低声开口。“你受伤了，应该跟着楼主回去才是。”

    斐妄深深看了眼安珠，不在意般开口。“这些血没多少是我的，小伤而以不用太在意。”

    见安珠不语，又笑着开口，忽略那双黑沉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觉得他脾气不错。

    “怎么走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你，差点想去翻地上的尸体。”

    安珠柔和了表情，似也觉得理亏。“刀剑无眼，见你杀的起兴，就没去打扰，要是因为分神而受伤就不好了。”

    “看不见你才会分神。”斐妄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眼神都柔和了一些。

    众人行动间配合默契，场上还留着口气的人都绑了扔在一边，山海楼弟子的尸身则翻出来安葬，剩下的都交给一场大火。

    火势愈发旺盛，这场清理很快便能结束，此时后方却突然传来快速逼近的马蹄声。

    有条不紊的动作突然被打断，众人神色都不太好，这种时候山海楼可不会再派人过来。

    马蹄声逼近，之前陆续往这边集合的其他派弟子还没收到围剿失败的消息。

    他们赶到梁州边界时，却不见有人接应，思索一番，便往这边而来。

    也许已经打起来了，他们来的略晚了些，此时正好过去助阵。

    远远看到这边有些火光，众人更是肯定了这个猜测。行到近前，却发现山海楼的人正在烧毁尸体。

    一旁还有被绑缚起来的正道弟子，这些人见了他们俱是面露激动，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众人心中立刻一沉，明白过来这场声势浩大的围剿竟这样仓促的失败了。

    他们一行人只赶上了对面清理战场的队伍，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也许他们没有晚到，这场围剿便不会失败。

    但也可能即便有了他们，最后的结果仍不会改变，只会多出不少冤魂。

    众人将心间复杂的情绪压下，看着面前这群竟敢烧毁正道弟子尸体的人，杀意激增。

    杀了那么多他们的人，死不足惜，今天便由他们为诸位盟友报仇！

    看着赶来的这些正道人士，林锐与贺涟对视一眼，立刻发出了信号求助，接到信号后，楼内立刻就会组织人过来。

    但在那之前，他们怕是凶多吉少，原因无他，大部队已经离开，留下来清理战场的只有他们这一小批人手。

    他们也不曾预料到这种场景，望着对面人数众多的正道弟子，再要退去已来不及，一时握紧手中刀剑，心中俱是发沉。

    只能先行撤退了，只希望他们能够有所顾忌，不敢追进山海楼势力范围之内。

    正道人士早已被地上的尸体刺激到红了眼，又见他们人手不足，完全不是这边的对手，如何肯放他们安然离去。

    当即扬鞭上前追赶，见避不开众人只好边退边与他们厮杀起来，希望在收到信号的人赶到之前他们还能活着。

    安珠与斐妄见势不对，当即翻身上马，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扬鞭往山海楼方向奔去。

    行至一处乱石嶙峋，旁边满是峭壁深崖的地方，马儿突然被从后方掷出的长剑所伤，这伙人终究还是赶了上来。

    双方本就是敌人，如今自然不会留手。皆是招招狠辣，直奔对方性命而去。

    安珠与斐妄的武功在同龄人中本就不弱，便是与一些年长的人对上也是不惧。

    奈何对方人手实在太多，即便地上倒了不少他们的人，依然有人源源不断的上前。

    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让这些正道人士非得杀了这两人才行。

    时间流逝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慢，两人渐渐不敌，身上多出了许多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山海楼的人赶过来需要时间，她们跟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安珠思虑间，一时不查，竟差点被从后方劈来的大刀砍中。

    幸而斐妄一直关注着安珠，见她来不及避开，忙转身挡在安珠身后。

    抬手用剑身对上了那柄大刀，此时侧方又刺来一剑，两面夹击让斐妄陷入两难之间。

    若不退开，自己势必受伤，可若退开，安珠便暴露在刀下。

    安珠对斐妄挡刀的动作正有些震惊，却见对方定定挡在自己身后，竟丝毫不顾侧方刺来的剑。

    回过神立刻打偏剑的方向，顺势将手中长剑刺入那人心间。

    只是终究迟了片刻，那剑还是在斐妄手臂留下长长一道划痕。

    拖得越久形势越是对她们不利，安珠拉过斐妄，两人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峭壁旁边。

    下方深不见底，只能看到一些云彩漂浮在半空，不知底下是什么情形。

    安珠狠下心来，对着斐妄开口道。“反正都是死，我的命要握在自己手中。你呢，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斐妄见安珠如此发问，心中只觉得畅快，他感觉的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这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吗？斐妄低笑一声，拉着安珠径直向后倒去，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荣幸之至。”

    见着马上就能被自己拿下的人突然跳了下去，围攻的人立刻上前几步，又在悬崖前止住脚步。

    这个高度，跟下去就是找死，众人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也无法，只能低骂几句发泄心中怒气。

    “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就这样死了，还真是便宜了她们！”

    “算了，既然非得自己找死，我们就走吧。山海楼还有其他走狗等着去杀，不过还真是晦气。”

    崖上的人渐渐散去，崖下的人却还在挣扎着求生。

    斐妄拉着安珠倒下去后，便立刻用上所有内力，向崖壁重重击出一掌，将两人往远离崖壁那侧推去。

    又顺势将安珠紧紧抱在身前，尽量只让自己承受那些磕碰。崖底实在太深，两人落了很久都没触到底部。

    偶尔会有侧出来的树枝和石壁狠狠刮过斐妄后背，直到他彻底感觉不到后背的情况。

    斐妄对自己能否活下去其实并不在意，正如他一向不太在乎自己这条命。

    但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己将会死去，而安珠会活下来，心间又生出些不甘来。

    双眼紧紧盯住怀中之人，翻涌着永远无法被填满的渴望。

    随后又有些释然，罢了，这样也不错，比起未来哪天死在陌生人手中，现在至少死的更有价值。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虽然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但他知道，自己总会有克制不住的那天。

    正常人无法负担得起一个疯子的爱，就这样死去吧，她会记得自己的。

    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斐妄才恍然明白过来，之前的克制，并不是想要等待什么最佳时机。

    他只是不想伤害到安珠，舍不得那样对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也许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已经喜欢上了她。

    那时明明想过抢走她的身份牌，却迟迟动不了手。哈，她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安珠看着面前的人脸色愈发苍白，又慢慢闭上眼睛。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即使自己并不知道在慌乱些什么。

    想起中途的几次碰撞，不由抬手轻轻摸上这人的后背，除了一片粘腻之外，甚至能摸到骨头坚硬的质感。

    一向很稳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当即就要转身调换过方向，却被那人死死桎梏在怀中。

    斐妄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虚弱。“别动，你翻过去我还得再翻过来，也为我省些力气吧。”

    安珠不敢再动，她觉得自己此刻是冷静的，但出口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暗哑。“斐妄，你快死了。”

    斐妄勉强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你自由了，不是吗，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交易，你可以靠近任何你想靠近的人。”

    安珠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无法出声。看着那人即便晕了过去，抓着自己的手依然紧的让人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