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想法?”张海客嗓音有些干涩。
    张从宣沉吟了一下。
    在场的没一个傻子,有些话无需说得太明白,大家心知肚明。
    照片如果是真的,那么小号现在在哪?
    他这个各方各面都对不上的情况,又该怎么说?
    大号跟小号之间的联系现在还没弄明白,但两边大相径庭的数值,反馈在现实中,那就是截然不同的身体状态……何况年龄的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法解释。
    其实之前他就犹豫过,做出过那个假设。
    ——也许某一天小号还会出现,或者以某种形式找上门来,就像汪家那些玉人……到时候,学生们能接受这种情况吗?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深究,对这个问题视若无睹。
    现在,这个问题明明白白摆到了台面上了,没人再能含含糊糊装聋作哑。
    光是想想可能会出现的什么真假美猴王,什么剖白自证戏码,张从宣就阵阵发腻,顿觉心累。
    真是一团乱麻。
    “任何,”他干脆挑明了些,“你们可以好好想想,集思广益,不用着急。”
    满室寂静。
    见所有人还是看着自己,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茫然,张从宣估计是自己在这,他们也不好直接讨论。
    于是他朝几人点点头,转身就准备出门,体贴地给留出商议空间。
    相当知情识趣,善解人意。
    只是,这么一动,原本冰雕般冻住的人各自惊起。
    张海客都来不及再深想那个“任何”,惶然急喊:“老师别走——”
    说着,伸手就要抓住青年肩膀。
    这宛如什么行动信号。
    下一刻,还没走出一步的张从宣,就被一阵巨力硬生生扯了回去。
    真是巨力。
    肩膀也被左右扣住,腿间还有人横插一脚挡住去路。
    眼见这不同角度四面拦截、严防死守的架势,他不由嘴角微抽。
    不是吧,走也不让走?
    难道非要真刀实枪做过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想着,青年回头相顾,平静地一一扫过率先动手的几人:“什么意思?”
    “……信与不信,”他缓缓开口,“我以为至少可以好合好散。”
    张海楼被看得一个激灵。
    动手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是被那声“别走”提醒,本能般想要将人挽留。
    然而此刻,真正看到这双熟悉的黑眸中温情淡去,呈现出谨慎的防备审视,他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冲上了头顶,喉间鼻腔都腾起淡淡甜锈气。
    那四个字在耳边重重回荡,声如洪钟。
    好合好散……好合好散。
    心碎如绞,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在您眼里……”他哑声开口,不觉已是泪光盈动,“我……我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张从宣望着他,有一瞬哑然。
    明明被强硬相留的是自己,为什么反而对方更像锁困难脱、伤心欲绝的那个?
    即使这问题本身,并不难回答。
    “……是现在的店员,”青年虚虚攥拳,没再看任何人,“也是记忆里过去的学生。”
    “但现在的我与你们记忆中并不相同,不是么?”
    说都说了,干脆说得更透彻些。
    有些事情含含糊糊到现在,最后总要有个结果的。现在一下捅出来,虽然猝不及防,说不定倒是件好事。
    抱着这样想法,他轻轻摇头,语气愈发冷静。
    “这段时间,你们应该心里有了数,中间差的到底是什么样天壤之别。”
    手下的人忽然放松下来。
    张海客毫无欣喜之感,盯着青年唇边笑意,心跳逐渐加速。
    “其实大可不必耽于过去的师生关系。”张从宣说。
    “作为老师来说,过去我能教的,你们想学一定早学完了,现在的我却未必能再给。而且要说过去那些……玄秘能力,现在未必还能复现,没什么再深度压榨的价值。相反,你们如今留下来只会被我利用。”
    “也不必担心你们以为的那个幕后之人。”
    想到众人耿耿于怀的那些猜测,他无声叹了口气。
    “其实,它对你们没有任何强行约束,离去并无惩罚,听从与否任凭选择,不用顾虑后果……更不用产生什么道德上的疑难。店员只是辅助,对我来说任务还是得自己完成,跟你们不存在本质上的必要关系,不要有什么负担。”
    “所以,尽可随心而行就是。”
    青年的神情很柔和,温然如同怜惜。
    张海侠却从中听出了轻描淡写的冷酷。
    看似选择被交到了他们手中,其实,是他们在老师的选择中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那一方。
    其他人有没有察觉这一点呢?
    他凝目扫向身边,只望到一群沉寂如死的幽魂。
    然而那不同寻常的压抑呼吸,昭显着所有人并不轻松愉快的心情。
    见没人说话,张从宣忍不住轻喘口气。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后,他心头十分清明。
    这不是说反话,只是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