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逃亡

    看来自己得适时转变一下思路,打消这丫头的怀疑之心。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讲话,打断了她的头脑风暴。

    “脚步声没了,人好像走了。”

    迟绿瑗在屋顶四处乱看了几眼后,突然面色凝重道:“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去,冷……”

    班韫睨了眼前这丫头一眼,发现这人似乎一直半睁着眼,不敢往屋顶下看,衣衫随着风微微飘动——不对,是微微抖动。

    “你,不会恐高吧?”班韫此时感到一阵天雷滚滚,不太愿意相信地问到。

    “呵呵…哪里的事,风太大,吹得我,冷。”迟绿瑗伸头往屋檐外缘看了一眼,果然登时如同那受了惊的王八似的迅速收回了脖子。

    这根本不能怪她!谁知道这班韫不但轻功了得,臂力居然也大得惊人,提溜着她踢着墙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跃上不知谁人府邸的最高处,当时死里逃生再加上躲避生人脚步,她根本就没注意脚下的景色,现在回过神一瞥,她腿肚子都要吓得转筋了。

    班韫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药王谷如今果然是不及当年,昔日弟子以药谷圣女为代表,风采名扬修真江湖,好不风光。

    如今门槛低到连这种灵力低微到只能放出三个屁大点儿的小火球还恐高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都能拜入师门做内宗弟子,真是令人唏嘘。

    没错,她班韫再三蹚浑水救下这小拖油瓶,正是因为她迟绿瑗这药王谷内门弟子的身份。

    本来在这上京城的一个多月,她只为了打探一下那几个修仙世家安插在凡间的眼线,尤其是那势头正盛的晁家。

    那济世堂便是他们众多眼线之一,也难怪徐家的人在华彩门这一代如此猖狂,原来是为虎作伥,背靠着这么个有实力的主儿,而据她观察,这晁家背后,似乎还有其他世外高人在暗中相助,那人医术之高超,对药材药性运转之熟稔,倒像是出自——药王谷的人。

    这修真界中一向以悬壶济世,心怀苍生为圭臬的堂堂正修代表药王谷,居然会暗中勾结修仙世家做这种垄断的龌龊事儿,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不是吗,继续深挖,保不准会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

    说来也巧,那日在酒楼临窗的包间,正好就对着这迟绿瑗的小医摊。

    即使是她那样青涩的针法,班韫也一眼认出是药王谷独有的“银针渡厄”之术。

    奇怪,昔日药王谷可谓门庭若市,一医难求,如今那儿的弟子怎么沦落到下山诊治“凡夫俗人”了?

    而且这药王谷的小丫头,对上京城隐藏的规矩看起来一无所知。

    敢在背后有晁家扶持的济世堂面前抢生意,简直是作死,谁给她的胆子?药王谷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这种有意思的人和事儿,她可不想错过。

    正好,接近她,没准还能打探到什么自己需要的信息。

    班韫缓缓道:“扶好了你,要跳了。”

    闻罢,迟绿瑗吓得紧紧环住班韫的腰,那力道挤压得她一时间呼不上气儿,这死丫头,这会儿倒是一身用不完的蛮力。

    “你抱那么紧干嘛!?”班韫炸毛。

    “我怕掉下去。”迟绿瑗一脸视死如归。

    “不会…你稍微松松。”

    “好吧。”迟绿瑗乖乖松了松胳膊。

    班韫作势下跳,动身处的瓦片还未来得及作响,她便已经携着迟绿瑗借着风势在砖墙上连踏三记,如飞燕掠空般弹射出数丈,旋即轻盈落地。

    迟绿瑗闭着眼睛,只觉几许夜风拂面,再度睁眼时,脚下已是屋顶下的青石板。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女孩儿小心翼翼问到。

    班韫思忖,眼下两人凑不出一个纯良百姓的身份,刚才自己那一出手倒是轻松解决了那丫头眼前的麻烦,却也是直接斩断了她在上京之后的生路。

    自己这会儿也是“戴罪”之身,周员外家还在重金悬赏自己,虽说躲得了一时,此后一直躲来躲去怕是要累死,况且,打探的事件已经有了头绪,自己也没什么呆在上京城的必要了。

    此时的上京可谓是危机四伏,哪里容得下她们俩这种狂徒。

    既然如此,不如便带着那个丫头一同离开。

    “跟我来。”班韫闪身进入不远处的小巷,迟绿瑗紧随其后。

    行至巷子中间的某扇不起眼的门前,班韫停下脚步,敲击门声音的间隔有长有短,迟绿瑗在一旁有模有样地东张西望着把风,随着最后一声敲击结束,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看着也就是个看着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院子,杂草长得比那门槛还高,迟绿瑗心中暗想,莫不成是要在这儿借宿?

    踏入院子时,班韫右手食指中指相勾。

    “宙光为引,开!”

    话音刚落,枯枝落叶漫天飞舞,院子中的景致突然坍缩成一团,随后又徐徐展开。

    再度呈现在迟绿瑗眼中的,已然是另一个“世界”。

    乍一看似乎和上京城的街道没有什么两样,可再定睛一看,街上那几个游荡的行人,大多是修真人士,偶尔竟还能看到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几个妖族之人。街道两边的铺子,所售之物亦是凡界无法接触到的稀罕之物,什么灵兽血,灵兽角,各种灵丹灵草应有尽有。

    这场景,倒像是话本里描写的隐藏于凡市之中的,黑市!

    “这儿,不会是传说中位于地脉阴眼的黑市吧...”

    迟绿瑗一时间目瞪口呆,这儿对于她这种“名门正道”也太太太太禁忌了!

    “哦?你倒是反应很快。”

    班韫挑挑眉,看来这丫头倒也不是愚钝到什么都不知。

    就在吃迟绿瑗还站在原地好奇地左顾右盼之时,班韫突然指了指她腰间的绿色锦囊。

    “拿出来。”

    “啥?”

    迟绿瑗顺着她的目光一摸,摸到了锦囊里剩下的几块儿灵石,奇怪,在上京城的时候,这几块灵石看起来黯淡无光,眼下来到这黑市,倒是又重绽光彩,此时的光,居然能够透过袋子看出来。

    “你这灵石如果不及时拿到灵脉处充点能,不出几天便就真变成没半点儿用的破石头了。”

    “黑市这儿没那么太平,我拿着保管。”

    迟绿瑗刚从腰上摘下来,便被班韫一把夺去,然后熟练地揣进了袖子里。

    “你看我干啥?”

    迟绿瑗慌忙摇头。

    看这架势,这袋灵石估计是有去无回了。

    不过这可是救她于水火中的大恩人,几块...珍贵的中品灵石算什么,嗯!给就给了!

    两人一同在黑市漫步,这一路迟绿瑗可算是开了眼了,偌大的黑市人影绰绰,一些披着斗篷的修士压低声音交谈着,偶尔还能听见讨价还价的争执声。

    摊位出售的东西,实际上也没话本上描述的那么恐怖。

    虽然合法性有待考究...

    “天魔功法残篇......啊!是邪修功法!”

    路过个卖心法秘籍的摊子,迟绿瑗有点儿好奇地拿起一本看了一眼。

    “嘿...小姑娘...想学这天魔功吗?”摊主突然发话,迟绿瑗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晕厥!

    这黑袍子深帽檐下摊主面颊凹陷脸色惨白发青,额前那几根稀疏的头发正可怜地随风舞动,说起话还哆哆嗦嗦的,用专业术语来讲,完全一副大限将至的状态。

    “...走了。”班韫将吓傻的孩子一把揪走。

    迟绿瑗忍不住问她到底为什么,班韫摇了摇腰间的酒壶,拿起喝了一口道:"修行邪修短时间内功法可能会大涨,随着修为增进,反噬作用也可能逐渐加深,寻常修行者少有人能承受。”

    期间两人路过一符修的摊子,班韫伫立许久,挑了几张写符,什么传音符,隐身符,每样都来了几张。

    听班韫说,明天用得上。

    走着走着,班韫喝干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心中觉得不过瘾,她摸了摸袖子里的灵石,抬起下巴朝向一旁的酒楼,随后走向那里,示意迟绿瑗跟上。

    “老板,两人一晚,外加两坛菩提酒,酱肉四两。”

    “三楼麒麟馆,收您50块下品灵石。”

    "给。”班韫直接顺手将丢给他一块儿中品灵石,待又找给班韫几块下品灵石后,两人一同上了楼。

    ......

    天光渐暗,黑市华灯初上。

    迟绿瑗趴在阑干处,眼一直往下瞟着,这夜晚的黑市,上了不少她白天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不过在这底悬着的猩红妖冶的灯笼映照下,看起来多了几分诡谲和危险。

    不过这新鲜劲过去后,她突然蔫吧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这黑市不过是班韫带她来暂时躲避的地方罢了,明天天一亮,自己该去哪里根本毫无头绪毫无头绪啊。

    而且这凡界江湖和她想得出入也太大了,危机四伏,对她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低阶小医修简直危险得不得了,稍不注意就小命不保。

    眼前的女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且身手了得,想必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自己总不能奢望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次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吧。

    想着想着,她便撑着脸叹了口气。

    “喂,会喝酒不?”一边痛快地喝了半天的女人突然朝她发话。

    “啊,啊...会!”许是不想让班韫再小瞧自己,她鬼使神差地便接住了女人递过来的酒,俗话说什么...酒——酒是扫帚能扫愁!她安慰自己。

    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对了,班韫...你知不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嗯...村庄?”迟绿瑗抱着酒坛,询问到。

    眼前的人似乎已然微醺,笑了笑道:“终于想起来给自己找后路了?”

    迟绿瑗道:“嗯...一直待在这不想办法也行不通。”

    班韫:“静穆村。”

    迟绿瑗:“啊?”

    班韫咽下嘴里的酒气定神闲道:“江湖中一小友曾跟我说,这上京城西北角三驿左右,清溪河对面,有个民风淳朴治安良好的小村儿。”

    “这静穆村,没准是你要找的地方。”

    民风淳朴,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朴实无华又安全的地方。

    迟绿瑗眼中突然又绽放出光彩,她兴冲冲地打开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正好,我也去看看,哦,那以后一起呗。”班韫漫不经心地说。

    “噗!!!!!”迟绿瑗嘴里的酒喷得到处都是。

    什么!莫非自己要有同行队友了!?

    “噢噢噢!那我们现在是队友关系了吗!!”女孩两眼放光对眼前人道。

    “.....”

    酒桌上的人,说完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迟绿瑗凑近观察,班韫,除了名字,眼前这个人的来历,背景对她来说都尚为一片空白。

    但是...

    迟绿瑗强忍着烈酒的辛辣,缓缓咽了下去。

    她却是自己在上京城遇到的一份难得的温暖,经历了这次死里逃生,迟绿瑗愿意试着将自己的信任寄托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酒劲儿上来了,她突然对着眼前的人傻笑,她触碰了一下那人的面甲,唔,冰冰凉凉的。

    “班大女侠,啊...不,班大队友...晚安。”

    醉意突然涌上大脑,少女缓缓阖上眼睛,步入梦乡。

    “真是个笨蛋。”

    面甲下的眼睛突然睁开,无奈地看了眼熟睡过去的少女。

    她抬手,将窗户关上,随即给迟绿瑗身上丢了床被子,没丢好,她又过去不耐烦地给她掖好被角。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班韫心头......

    希望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暗想。

    如果对方是个究极拖油瓶的话,她一定会自己扇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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