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宽那边什么情况？”闻铮接过饭团，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裴枭。

    “他们的人一直捞到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在广缘路那边的下水道里捞出来一袋尸块，还是一样的，女性头颅和四肢，没有内脏。”裴枭沉声道：“所以这是一位新的受害人。”

    闻铮叹了口气，说道：“再好好捞捞吧，估计不止两具。”

    “加班吧，别说了，待会儿让尤小凌去买几桶泡面，你想吃什么？红烧牛肉还是小鸡炖蘑菇？”

    闻铮咬着饭团，缓缓转头：“我能......”

    裴枭先开口打断：“算了，我给你买炒饭，不能让闻老师吃泡面，对吧？”

    闻铮咽下嘴里的饭团，点点头说：“对...”

    闻铮降下车窗，风轻轻拂过，吹乱他的头发，他深呼吸，看着窗外正高速掠过的景象，喃喃道：“阴天了...”

    “嗯，这几天又要下雨了，你说今年秋天为什么总下雨呢？”裴枭回答。

    闻铮猛地转头看他，惊讶道：“你怎么听见我说的话的？”他肯定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裴枭是怎么听见的？

    “哼，”裴枭轻哼了声，得意道：“我天生听力比较好。”

    闻铮仔细思考了下，当初捡到如意的时候，也是裴枭先听见如意的呜呜声，闻铮才发现如意眼睛发光的，只不过当时他没想那么多。

    裴枭又接着说：“你看啊闻老师，我天生听力过人。而你又是狙击手，视力好，所以咱们俩简直是太互补了，从哪方面来说都...”

    闻铮无奈道：“安静一会儿吧好么？”

    “哦。”

    柏薇大早上脸都没洗就赶回市局做尸检，连续两天面对只有人头加四肢的尸体，她苦不堪言，不过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两个死者是被同一个人所害，同样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同样都是被勒死，同样平整的分尸创面，以及同样的口红。

    还有，同样从尸体上找不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

    柏薇无力地叹了口气，摘下口罩去赶尸检报告，画像师这会儿已经到解剖室了，他苦笑道：“国庆给我的第一记重拳...都怪你们重案组！”

    郑冠勋扯出一丝不太好看的笑容，窘迫道：“哈哈...习惯就好...”

    “告诉柏薇尸检报告出来了放我桌子上，我先跟你们闻队去趟科大，没吃饭的去老陈办公室偷，他那儿有茶叶蛋。”裴枭嘱咐道。

    “收到！”“闻老师加油！裴哥加油！”

    首都科技大学是榆阳市就业率最高的一所大学，人才辈出，市局一部分科技文职人员就是从科大毕业的。小黑缓缓停在科大正门，二人下车，今天裴枭破天荒没穿他的黑短袖，而是听话地穿上了他仅有的一件白色卫衣，跟闻铮的那件很像，但闻铮今天没穿，而是穿了一件白衬衫。

    裴枭摘下墨镜，向门卫出示了证件，门卫大爷立马乐呵呵地开门放人。

    李诗芸是计算机系大四一班的班长，为人友善，人缘不错，风评很好，跟她母亲说的一样，李诗芸没有不良嗜好，没交过男朋友，根据其三个室友的描述，她的确是在九月二十五号参加了研究生学长阮奇举办的学术研讨会，然后去参加了当晚的宴会，九月二十六号一天都没有回来上课，但是给她发信息却可以回复，所以室友还贴心帮她请假，也就没有往失踪这方面想。

    闻铮觉得科大哪里都好，只有这个大又长的楼梯很不好！非常不好！他爬到一半觉得累，靠在扶手上摆手说：“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安个电梯？好歹也是个顶尖大学…”

    裴枭也微喘着气，笑着说：“不懂，我也很累。”

    不是他们俩矫情，而是他们已经爬了十一楼了，正常大学的教学楼有这么多层么？

    反正闻铮记得武警特种警察学院教学楼才九层，一共370级台阶，那在当时可是被称为“九层炼狱”，现在想想也是痛苦的回忆。

    时过境迁，十几年后的今天，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年轻时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爬楼梯的滋味，只不过已然没有了曾经的朝气和活力，现在他只想要一个一键到达顶层的教程。

    “走吧，阮奇学习的地方就在十二楼，加油闻老师，堵上你特警队长的尊严。”裴枭掐着腰鼓励道。

    闻铮：“谢谢…”

    “咚咚”裴枭敲了敲门，几秒钟后阮奇打开门，裴枭亮出证件，不冷不淡地说了句：“请您配合案件调查，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然后阮奇被不明不白地带走。

    闻铮和裴枭留下来查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几个小沙发和电脑，阮奇算是整个科大的风云人物，学校对于他也十分重视，独独给他配了一个屋子留他做学问搞研究，桌子上的笔记本还显示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代码，裴枭随便翻看了下电脑，发现微信的确有一位备注“李诗芸”的联系人，聊天内容很简单，都是一些“你好厉害”“你也很厉害”“我好崇拜你”“谢谢你的崇拜”之类的客套话。

    “有文化的人都这么说话么？”裴枭问正在翻书架的闻铮。

    “怎么说？”闻铮放下《人类简史》走到裴枭身边附身看了眼电脑上的内容，抿了下嘴：“不要以偏概全…”

    “奥。”裴枭点点头。

    “看聊天记录没什么问题啊？你那边呢？搜到什么了吗？”裴枭问。

    “没，”闻铮眼睛还看着聊天记录，“除了论文报告资料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孩子学习都快学傻了。你刚看没看见他那眼镜片？厚度惊人。”

    裴枭确实注意到了，“那这么说他也没什么嫌疑，这聊天记录看起来俩人顶多算是认识，根本不熟啊。”

    “嗯，回去再审审吧，先问问他知不知道李诗芸死之前都做了什么，他人当时在哪里。”

    ——

    审讯室，阮奇一头雾水地坐在裴枭面前，眨眨眼睛问：“我…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裴枭没理会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问：“李诗芸，认识吗？”

    “认识。”阮奇干脆地点头。

    “她的死讯你应该也知道了。经过调查，案发当晚她参加了你举办的宴会，那天晚上在宴会她都做什么了？”

    “…”阮奇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她…也没干什么吧，都没怎么跟别人说话，也不吃东西，看起来很拘束的样子…我跟她本身也不是很熟，这个你们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裴枭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她是在那天晚上被害的吗？”阮奇小心翼翼地开口。

    裴枭点头。

    阮奇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接着开口说：“那天晚上宴会结束我们都是一块离开宴会厅的，她也没喝酒，所以自己一个人打车离开了，我…当时那么多人我顾不上她…”

    “你们在哪个酒店办的宴会？”

    “啊…在崇溪。”

    “行，谢谢配合，待会儿会有人进来再简短问你几个问题，没什么事你就可以走了。”裴枭转身要走。

    阮奇突然叫住他：“警官！”

    裴枭回头，只见阮奇支支吾吾地说：“那天早上在学术研讨会她跟我表白了…但是我拒绝了！我只说我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她看起来也没有很难过…她的死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吧…？”

    裴枭垂眸，最终只是沉声说：“如果凶手专挑在感情上失意的女孩儿下手的话，那就有关系。”然后抬脚离开审讯室。

    闻铮坐在单向透视玻璃后的房间里，戴着耳机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他不着急出去，如他所料下一秒裴枭推门进来，问：“没撒谎，还真没问题。”

    “如果李诗芸的死跟他的拒绝真的有关，他会很痛苦的。”闻铮眼睛都不抬，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愿没关系吧…你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

    闻铮顺着裴枭目光看去。

    阮奇两手搭在审讯室的小桌前握着拳头，低着头目光涣散。

    一种很无助的感觉。

    “他…”闻铮话说到一半又停下。

    “嗯？他怎么了？”裴枭不明不白地问。

    “他是不是也喜欢那个李诗芸？”闻铮不太确定地说。

    “我也这么想，不过现在喜不喜欢也都不重要了。”

    “嗯。”

    临走前闻铮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阮奇，最终也只是收回视线，走出审讯室。

    黎琦崎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打些什么，裴枭站在她身后问：“柏薇呢？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嗯嗯在我这儿，情况跟李诗芸一模一样，还是只有头和四肢，唇部被涂了一样的口红，基本可以判断系一人所为，不过这位死得晚一点，死亡时间大概是十月二日晚九点到十一点。老郑那边血检正做着，看看是不是一样含三/唑//仑成分。”

    裴枭把尸检报告递给闻铮，闻铮接过，坐在裴枭座位上逐字地看了起来，裴枭站在闻铮左后方，一只手支着桌沿，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起来就像是闻铮被裴枭圈在怀里一样，黎琦崎的眼睛终于舍得从电脑屏幕上离开，心虚地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瞟了一眼。

    “发现什么了？怎么一脸沉重？”裴枭自然没有看见黎琦崎的目光，他倒是看见了闻铮紧锁着的眉头。

    谁知道闻铮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什么都没发现。”他迎着裴枭幽怨的目光又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她们死得挺惨......”

    裴枭：......谢谢你提供的主观无用线索。

    “喂？”蒋凡打来的电话，裴枭干脆点开免提外放。

    “好消息裴队！我们查了案发当晚崇溪酒店门口的监控视频，李诗芸是搭乘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的！”

    “车牌号查过了没？”闻铮问道。

    蒋凡好像停顿了一瞬，强颜欢笑道：“闻老师...”因为他们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会向闻铮提问，所以“闻老师”变成了新的昵称。“这个就是坏消息了，我们查了发现是辆□□，出租车公司根本没有那辆车的信息。”

    裴枭叹了口气，“辛苦，顺着可能的轨迹再查一查监控，争取缩小范围。”

    “好嘞！”蒋凡挂断了电话。

    “完全没头绪啊。”裴枭支着脑袋说：“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闻铮回到自己工位坐下，没回答裴枭的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沉默良久，裴枭率先打破僵局：“来闻老师，咱俩理一下。”闻铮睁开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现在我们已知，我们发现的第一位受害人李诗芸是在九月二十五日晚被害的，而今早捞到的尸体死亡时间在两天前的晚上，凶手一个星期内杀害并分尸这两个人，而且分了两个地方抛尸，这两个地方距离还很远，什么心理？嗯？闻铮？你有没有认真在听啊...？”闻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确实有一种在发呆溜号的错觉。

    “听了听了，凶手什么心理我不清楚，但我有一点非常不明白，死者的内脏到底在哪里？”闻铮挑了挑眉问裴枭。

    “捞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真的是我们没捞到吗？”闻铮没等裴枭回答，“还是说...”

    “凶手根本就没有抛掉内脏。”裴枭抢先一步回答。

    闻铮摊开手笑笑，重新靠回椅背里：“聪明。”

    “凶手分尸的所有切割创面都异常平整，我一直推测他是不是专业的，学过医学，或者解剖学的人。”柏薇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满脸疲惫地扭了扭脖子，说：“你们怎么看？”

    闻铮点头：“同意。”

    “第二位死者身份暂时无法确认，对了闻老师，你们今天去科大查出什么了吗？那个学长清白吗？”柏薇问。

    闻铮冲裴枭抬抬下巴，裴枭瞬间会意，回答：“别提了，那研究生叫阮奇，一典型书呆子，李诗芸喜欢他，案发当天跟他表了白，他拒绝了，说什么看起来李诗芸也没有很伤心，还问我李诗芸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综合他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和闻铮一致认为他也喜欢人家姑娘，如果不喜欢那就是有点...敏感性人格？觉得是自己的拒绝导致了李诗芸的死，亏欠得不行。”

    柏薇笑了，“这么细腻可爱的男生？少见。”

    裴枭：你管这叫细腻可爱？

    可黎琦崎却认可地点了点头。还补上一句：“这个世界上好男人本身就不多，仅有的那些，还大部分都是弯的。”

    裴枭一言难尽地看着黎琦崎和满脸表示赞同的柏薇，闻铮还是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裴枭牙缝里挤出一句：“怎么就跟好男人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