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见到汪大人,还不下跪!”
待那几人来到她面前,其中一个衙役便趾高气昂地要求司绮梦下跪,一开始便要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穿越来这里这么久,司绮梦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来自古代权力的的压迫,身为一个现代人,她从未被逼着给谁下跪过,如今竟也是体验了一把封建王朝统治下平民百姓的无奈。
她知道身为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她此刻是不能反抗有官衔的汪县令的,但是......她还是不想跪下。
无论是出自现代人人人平等的观念的坚持,还是纯粹不愿意向汪县令这种无耻小人低头,她都打心里不愿意。
说来也是可笑,在现代时她明明就已经丢弃了自己的尊严,不然又怎么会甘心给别人做了这么久的枪手,现在来到王权至上的古代,可她居然开始要骨气了。
前方就是各种可怖的刑具和等着看好戏的人,但不知为何,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就这样抿着嘴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如一棵不畏严寒的松树。
久久等不到回应的衙役感觉有些没面子,用力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司绮梦的手臂立时便出现了一道血痕,但她只是闷哼了一声,紧咬牙关,连头都不曾低下一点。
“想不到,司老板一介女流之辈竟也是个硬骨头啊。”
汪县令慢悠悠地拦下有些被激怒正准备挥出去第二鞭的衙役,脸上虽是笑容满面,但眼底却满是轻蔑玩味之意。
“司老板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本官想要你做什么吧?毕竟,这鞭子啊,可是不长眼睛的,司老板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毁容了那就不好了。”
汪县令走上前去,边说边要动手,那轻佻的手眼看就要抚上司绮梦的脸了,被她快速侧头闪过,避开了他的接触,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脸上的神情很是厌恶,仿佛方县令是什么臭虫垃圾一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既然司老板不愿意配合,那么本官也只能依法行事了。”
汪县令脸上依然是满面笑容,但眼神却早已变得像毒蛇一样阴毒瘆人,嘴里吐出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大人,真要对她用刑吗?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是坚持不住挺不过去了怎么办?”
站在汪县令身边的师爷跟着他走了许久,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看了看汪县令的脸色,又犹豫了一下,这才斟酌地开口询问道。
“本官说的话还能有假。”
汪县令上下打量了一眼师爷,脸上仍然还是保持着他的招牌笑容,他就像是天生就是这个表情一样,无论干什么都在笑,就是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看得师爷浑身寒毛倒立,像是被一杯冰水从头浇到尾,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
“不过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汪县令收起目光,语气轻松,就好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你让他们悠着点,见血就差不多了,把她身上的布料染红了,随意撕一块下来,给她家里人送去,她的家人应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师爷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真是奇怪,才刚开春,他居然就开始汗流不止了。
“是,大人。”
师爷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把嘴闭上,再次开口,说出来的就只剩这一句话了,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了,这位汪县令可没有先头那位方县令那么好说话,师爷此刻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求求方县令,死皮赖脸地求他带他一起走,也好过面对现在这条笑面毒蛇。
“哦,对了。”
师爷刚转身,肩上就被一双凉凉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把他吓得差点儿没原地蹦出三尺高,战战兢兢地将身体又转回去,俯下身子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颤音:“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师爷别急着走啊。本官刚刚忘了跟你说,记得吩咐下去,今天就不要给那司绮梦送饭食了,找人去跟她家人说,二十两银子,本官可以特许他们明日过来探监。”
冰冷的大手像是一条毒蛇一样逐渐移到了师爷裸露在外的脖颈处,似乎只要那手的主人再多用力两分,他就会身首异处,明明此刻那只手并未用力,他却感觉像是已经被蟒蛇缠绕住了一般,竟无端开始有些窒息之感,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一阵微风吹过,让他忍不住开始打了个哆嗦,这下,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
“师爷,你知道的,本官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应该不会让本官失望的哦。”
冰冷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落在师爷的耳边,汪县令说话时喷出的气息让他感觉一阵痒意骚过,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耳边被蛇信子扫过,蛇独有的“嘶嘶嘶”声音似乎就在旁边响起,这是,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
师爷腿一软,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向汪县令表忠心。
“师爷你这是在干嘛呢?本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该去干活儿了。”
汪县令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师爷,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在吩咐一只小狗一样,音调平静,没有任何起伏,但在此刻的师爷听来,却仿佛是一道赦免令一般,踉跄了一下,也没管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狼狈,跌跌撞撞地就跑出去干活了。
汪县令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才开始淡去,无声地转了转戴在他右手上的那枚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翡翠镶金扳指,眼里闪过几分狠厉和算计。
第二天一早,焦急不已的顾遇松几人就收到了来自衙门的“礼物”,一块染血的布条,尽管只是一块碎布条,但是上面熟悉的花色还是让顾遇松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司绮梦身上穿着的衣服,这还是他跟她一起设计的图案,一起染出来的布。
顾遇松紧紧攥着这块染血的布条,凌厉的眼神看向前来给他们“送礼”的师爷几人,也不知为何,明明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但这可怕眼神还是让他们心里莫名漏了一拍,感觉毛毛的,有种随时会被对方撕碎的错觉。
跟汪县令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被汪县令看一眼,就好像是被躲在阴湿处的毒蛇盯上了,对方的眼神每看向你一处,你就会觉得害怕,害怕他随时会突然扑过来给你来上一口;而顾遇松则完全不一样,面对他,就好像是面对百兽之王的老虎,被他看一眼,人整个都会僵住,忍不住想向他臣服,感觉生死,不过就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想到方县令临走前对他的交代,师爷内心又开始挣扎了起来,也许是心虚,也可能是顾遇松的眼神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他没有选择自己去跟顾遇松交涉,而是推了身边的衙役一把,示意对方去说,自己则是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默默在内心天人交战。
被推出去的衙役一脸懵,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爷,微微张大了嘴,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脸色越发恐怖的顾遇松,得到师爷肯定的点点头以及手上催促的动作,这个小衙役喉咙滚动了一下,稍微做了点心理建设,就硬着头发过去将汪县令的吩咐跟顾遇松说了。
“那......那个,我们大人说了,只要你们肯给三......二十两银子,今天就特许你们去探监。”
本来还想按照惯例,稍微捞一点“油水”,但此刻的顾遇松实在是吓到他了,话锋紧急转弯,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但刚说完,他就赶紧后退一步,躲在了同伴身后,可见顾遇松此刻的眼神有多可怕,连他们这些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衙役都感到胆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惹到他后果会非常严重。
“你们对绮梦做了什么?”
顾遇松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虽然表面上看他十分平静理智,但跟他最熟悉的顾语杉知道,他哥这是真生气了,顾遇松平日里不常生气,但一旦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
看来,大哥是真的很在意很在意大嫂了,这回大嫂要是不能平安归来,也不知道他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顾遇松恐怖的威压下,几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戏十足,但这次谁都不肯率先出来说话,甚至还集体往后退了几步,倒逼得师爷只能自己上了。
“司姑娘性命无忧,只是案情复杂,还需要她留下配合调查,若是你们想探监,就如刚刚所说,二十两银子,换一次探监的机会。”
师爷苦涩一笑,斟酌片刻,才想出这番尽量能不“激怒”顾遇松的话。
他不禁感叹,方大人说的是对的,有的人啊,天生就是不平凡的,这不,这顾遇松明明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却仅凭一个眼神就让他们一群官差都不敢轻举妄动,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但他,终究还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