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名字是在操场中央的分班表上。
柏桥漾。
这是个很特别的名字,在这个取名相对单一,父母不约而同的偏爱“萱”“轩”等字眼的时代,这个名字显得尤为不同,以至于我第一眼就看见它。
我在四班,而这个名字在五班的那一栏。
临走前我又不自觉地往下边瞟了一眼,柏桥漾三个字静静地躺在浅蓝底的公告上,以素白写着,一直到我被人群挤走的前一刻还清晰地映在眼前。
“桥漾”。
水浮桥漾翠烟霏。一片闲情,能几人知。
我想到这句诗。
开学的第一天谁的名字和脸我都没有记住,记住的唯有这个不知其人的名字。如果它属于一个女生,想来那个女孩子应当是十分温柔的,或是十分清冷的模样。
水浮桥漾翠烟霏,就像微风吹拂过静水,惹起涟漪。多美啊,让人忍不住猜想它的主人会不会像是从古人诗词中走出的洛神。
开学一周过去,我并没有在进出五班教室的人里看到所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人。
但是我的注意力被五班的另一个女生吸引。
在高中之前我便确定我的取向,可能是因为看见她的时候“姬达狂响”,当时就觉得她可能是我的同类。
我们在各自班门口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忽然对视上。
初秋的早晨,第二节课间,明亮日光唤醒鸣蝉,蝉的吱吱声,学生的笑闹声,组成青春序章的背景音。
我看见她的长发在微风里轻拂,她眉眼微挑,可能是因为卧蚕很明显,看过来的时候像是在笑。
视线躲避得有些仓皇,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看镶着烈日的树叶。
她长得很好看,发型是那种长发狼尾,与她上挑的眉眼相得益彰,看起来张扬而洒脱。
我喜欢有着这样气质的人,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初中的时候我一直留着比较短的狼尾,(或者应该叫鲻鱼头)毕业之后才开始留长。
我的发型跟她相仿,但我远没有那样的气势。
别人说我的双眼没有神采,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少了那么一点高光就感觉死气沉沉,不管如何挤眉弄眼也激不起任何一点生动的亮光。
于是在视线撤回之后,我感到一点隐隐的自卑,还有羡慕。
那天下午,班上有几个女生在一起聊天。
“你们知不知道隔壁班有一个特别帅的女生,长发狼尾,感觉好帅!”
光听前半句我就知道是谁。
“我刚才去找她要了□□,特别帅,待会儿带你们去五班看她!”
“她叫什么名字?”另一个女生问。
“柏桥漾。”
柏桥漾。
我心中一动,有些意外。
原来她就是柏桥漾,她的形象跟我想像的相去甚远。
“我跟你说,我,对她一见钟情!我要回去问她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下我!”
“你是拉拉吗?”
“不是”那个女生说,“但是谁不喜欢帅的。”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这句话没错。但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也觉得她好看,这真的不可否认,人都会对长的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不过好感归好感,但因着一点儿好感就想发展为情侣的关系在我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所以当时我对柏桥漾并没有什么除了那一分好感之外的情感,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最多的也就是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是偶然地对视上。
我有一个算好的朋友,名字叫林语。学校里有合唱队,她是其中一员,跟她聊天的时候,她提及到柏桥漾也加入了校合唱团,她们俩偶尔会在一起说话,或者在周三中午约着吃完饭后一起去合唱团开会。
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有表彰,会把班级前十名的姓名刊登在光荣榜上。我和林语都位列其中,光荣榜刚贴出来时我被她拉着去围观。
围观的人很多,她在找其他班都没有她认识的人。
“岑津渡……”
身边响起陌生的声音,我向身旁看去,看到柏桥漾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光荣榜上的红底金字。
“好好听的名字。”她笑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
那是我的名字,岑津渡。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这个名字是我后来改的,原本的名字带有生僻字,妈妈打算给我改掉,据说是会影响升学,她问我有什么想法,我深思熟虑后选了这句诗。
“四班的……林语,”柏桥漾偏头看着林语那边,“你也是四班的对吧,这是你们班的谁?”
“诺,”林语指我,“就在这儿呢。”
柏桥漾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从初中起我就不太敢在说话时看别人的眼睛,觉得好尴尬,与别人交谈时总会不自觉地移开规线。我抬眼刚对上她棕色的眸子,而后又匆匆地看向她脚边的地面。
出于礼貌,我朝她挥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