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
十二年前，虞千方12岁。他没有其他的家人，只有一个姐姐，大他十岁。
“这是赵昌治，学医的，你就叫先他哥哥吧。 ”
面对着虞柏济带他来见的男人，虞千方楞了下，随后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叫了句，“哥哥好。”
“ 你们姐弟长得还真挺像。” 赵昌治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 千方，想吃什么？”
“ 都…都可以。” 小声说。
“ 以后我也是你的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说就好。” 赵昌治用温柔的语气说。
家人？
他是姐姐的男朋友。
“ 去吃牛肉面吧，我听同学说挺不错的，快点去吧，要不人该多了。”
虞柏济开朗的一手挎着赵昌治，另一只手去把虞千方拉过来，幸福的样子看不出来她曾经过得有多艰难。
在虞千方6岁的时候母亲就走了，他记得那天在门口玩，看见妈妈骑着自行车往外走，问她去哪儿里。
“ 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了。”
“ 那我想吃棒棒糖。” 兴奋的大喊着。
“ 行，听话，别乱跑。”
“ 好，妈妈再见，快点回来！”
虞千方对着骑车远去的妈妈开心的喊着，挥动小手，却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和别人跑了。
这是父亲说的。
在上高中的虞柏济没有哭，她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开始规划接下来的生活，冷静的让人不敢说话。
父亲在一旁喝着酒，唱着虞千方听不懂的调儿。
他不敢叫妈妈，也不敢说为什么她和别人跑了，只能安静的在心里背妈妈教给他的古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虞柏济特别要志气，人长得漂亮，学习好，考上了有名的师范学习英语，身边喜欢她的人很多，本以为女儿以后有了出息，家里的好日子能早点来，父亲却在她大二那年撒了手。
处理完后事儿，姐弟俩这次终于好好的大哭了一回，连同母亲的那份儿。
赵昌治老家在一座县城，父母是普通的国企员工。他学习不错，考了他们那当年的前十，进了有名气的医科大学，并且在大学里每次都能考本专业的前几。
吃饭的时候，虞柏济的眼睛一直笑嘻嘻的看着赵昌治，完全一副恋爱的傻表情。
说实话，虞千方见过很多追她姐的，比赵昌治条件好，长得好的很多，但他姐都没看上，一心想踏踏实实过安分的日子。
两个人的学校挨着，是在一次校园联谊的活动上认识的，英语系的女生很抢手，特别是像虞柏济这种漂亮高挑的。
按虞柏济后来的话，她对赵昌治是一见钟情，第一眼就觉得他一定会成为自己的老公。
虞千方问她为什么。
安全感，她说了三个字。
虞千方觉得，可能他或许也是吧。
后来两个人结了婚，赵昌治的父母拿了点首付钱，在这座大城市买了套70几平的房子，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算是不错的。
为了多挣点钱，虞柏济去了私立的教育培训学校，课从早上到晚，她从来不后悔嫁给赵昌治，说这样的日子过的有奔头。
姐夫也是争气，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专业技术强，人又老实本分，不争不抢，后来就被留了下来。
虞千方一直是他们俩养着的，初中开始就住在学校，周末的时候偶尔回来一次，不过也几乎都是自己待在家里，他们总是在一直不停的工作着。
难得晚上都在家的周六。
“ 千方，最近学习累不累，考试考的怎么样。”
吃过饭，姐夫坐在正在写作业的虞千方旁边问。
虞千方紧张的不敢呼吸，手也不自在的写不直横。
“ 就还好。” 他假装沉着的回答。
赵昌治靠了过去，看着他的卷子说:“ 有哪科考的不太好的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姐姐立马插话，“ 你姐夫是他们那的理科前十，赶紧问，比那些补课班的厉害多了。”
姐姐说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整张脸都说着她老公天下第一厉害。
“ 你就是补课班的，这样说真的好吗？”
虞千方淡淡的没表情。
“ 我理科没他好，但是文科还不差，虞千方你是有多幸运啊，有两个免费的补课老师，成绩要是不好，都对不起这资源。” 狐假虎威的样子极其可爱。
“ 上了一天课你也不嫌累，还有闲心唠叨我。” 虞千方悻悻的回道。
“ 你姐我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嗓子里有小哨子，做梦都能出声。”
“ 嗯，这个我能作证，有一次你晚上做梦大喊了句背单词，把我吓得后半夜都没睡着，怕你叫我起来写英语。”
“ 哈哈。”
姐夫风趣的说完这句，他跟姐夫两个人都大笑起来，虞千方从来没这样大笑过，止不住的想乐。
虞柏济瞪着他们俩生气的噘着嘴。
“ 你俩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吧，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你到底跟谁亲，谁是你老婆。”
姐姐用力的拿手掐着姐夫的脖子，“ 啊，疼，疼，美女还这么暴力的么。”
看着他俩打打闹闹，虞千方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要姐姐能幸福，他就好。
没多久，虞柏济怀了孕，开始犹豫着以现在的经济条件能不能生，如果全指着姐夫来承担着一家四口的生活，房贷车贷学费不说，光是喝奶粉都有些困难。
想了很久，两个人最后还是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虞千方利用周末偷偷的去做兼职，他不想成为负担。
医院里有一个机会，去偏远地区医疗支援半年，会有很多补贴，一般人都不想去那么远受苦，赵昌治回来跟姐姐说了这件事。
“ 我觉得如果你能吃苦，去了也好，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对你以后的工作也有好处。” 姐姐知道其实姐夫心里是想去锻炼一下的。
“ 吃苦我当然不害怕，就是不放心你。”
担忧的拉着她的手说。
姐姐懂事的笑了笑，说: “ 我这身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还有千方呢，他也会陪着我，你真的不用担心的，等着回来，咱们的孩子也就差不多能出生了。”
心里有愧疚，不舍的把妻子一个人放家里，可毕竟在现实面前，人总是得学着自己坚强起来。
然而，现实总是会很多意外。
他们的孩子终究没有出生，姐姐，也不再了。
突然早产自己打车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意外，大出血，就这么没了。
手术室外，虞千方对着刚刚赶回来的赵昌治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疯了一样的拽着他的衣领怒嚎，“ 都怪你，都是你不好，没有能力养她，为什么还要娶她，把姐姐还给我，你把姐姐还给我！”
嗓子哭喊到沙哑，虞千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讲理，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谁又能给他理由。
赵昌治抱着跪在地上的虞千方，眼里的红血丝带着刺“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对不起，千方。”
姐夫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他的眼泪不敢流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除了说对不起，他没有任何话为自己辩解。
如果好好的陪着她，也不会在出事的时候没有办法，更不会有这场意外。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姐夫这么无助，痛苦的情绪无法疏通出来，憋在身体里默默的忍受这一切。
虞千方哭的很大声，用力的拍打着姐夫的后背，一下一下，痛到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