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乐舞表演，但其实跟比赛并无太多区别。技艺上乘且容貌秀丽的女歌伎往往更容易被达官贵人选中，或入府专职，或献与他人，运气好的总能为自己谋得富贵。

    忽而叮叮两声，赵云宁抬头，四周的闲杂人等开始向外退去，场地逐渐空旷，而吵闹的人声也越来越小，看来重头戏要开始了。

    乐坊坊主声色并茂的开场，赵云宁打起精神，眼睛在各个歌伎中流连，想起身边那人从小浸淫在酒池肉林里，专业度应该比她更高。

    “宋兄，待会若有心仪的记得提醒我。”

    宋允川问道：“不是你选？”

    “咱俩一起。”赵云宁说道，“你想啊，若是正巧挑了你满意的，日后还能有事没事过来我这听个曲儿消磨时间，多好。”

    “有道理。”

    于是两人一同饮茶一同赏舞，赵云宁耳边是宋允川时不时的两句点评，这人说话直白，好的都能挑出不满意的地方，一会觉得笑容太假一会又觉得跳舞力度不够。

    赵云宁被他吵得头大，手一指前方。“就这个吧。”

    宋允川瞥了眼，“你要这个还不如选上一个。”

    “为何？”赵云宁不解。

    “这两支舞团本身实力都不差，但是你可有注意她们的表情？”宋允川抬了抬下巴指向正在退下的这支舞团，“虽脸上笑容灿烂，可却不达眼底，与之对视时除了刻意的妩媚，更多的是别有用心的算计。这支舞团你要是带回去恐怕不好掌控，还不如上一支跳得尽兴。”

    闻言赵云宁笑了声，“宋兄观察得好生细致。”

    这声笑让宋允川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下，他坐直了点。“我可是受你所托尽心尽力，你可别误会啊。”

    “我有什么可误会的。”赵云宁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食色性也。”

    本来宋允川还有点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身旁这人看到美女变脸比翻书还快，食色性也这句话没人比她更合适。他但笑不语，跟赵云宁干了一杯。

    赵云宁本想拉着宋允川去找找前一支舞团商议工作之事，刚一有动作，眼前就上来了一位女子。身上的衣衫发旧但整洁，身形娇小脸色发黄，抿起的嘴角都带着努力镇静的痕迹，那眼里的坚毅挑起了她的兴趣。

    这一系列动作让宋允川不解，“怎么了，不找人了？”

    “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姑娘会带来什么惊喜。”

    宋允川转头，而后面露嫌弃。“这乐坊的门槛何时这么低了。”

    赵云宁叹气，“你真是一点情商都没有。”

    “什么是情商？”

    赵云宁敬了他一杯，“没有，说宋兄性情耿直豪迈。”

    宋允川摸摸下巴，“还行吧，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不喜欢。”

    台上那位女子因一身穿着本就无人在意，哪怕后来琴声天籁抓人心弦也就只有在演奏期间让大家欣赏片刻，琴声一停，众人便无视她继续寒暄。

    女子逐渐堆起来的信心被击破，半垂的眼帘掩盖失落，还是大大方方的起身带着微笑躬身退下。

    “宋兄觉得如何？”

    宋允川一改前面轻视的态度，评价道：“好琴技，可惜是个穷女子，还生的一般。权贵们可看不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有宋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云宁站起来，“正好缺一名乐师。”

    宋允川蹙眉，不太情愿说道：“你要雇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她一露相你酒楼里的客人就走光了。”

    “啧。”赵云宁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知道吗？人家骨相不差，收拾收拾不就好看了。”

    宋允川揉着头低声抱怨：“又捡厨子又捡乐师的，你是散财童子吗大善人？”

    来到室外供歌伎休息的长廊，两人在其中逡巡。

    这个乐坊举办的乐舞表演，除了有自己的歌伎之外，其余慕名而来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要能在里面表演，也要给足银子换个上台机会。除此之外，若是有幸被权贵们看上了，那么还要再加银子。

    条款极不合理，可机会难得，因而也有不少人想试上一试。

    如风就是其中一个，此刻她沮丧的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把掉色的琵琶。周围都是不断走动的人群，带着笑容回来又带着笑容离去。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出头之日，要不还是收拾包袱离开算了。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飘乱的发丝黏在脸上遮挡视线，她用手拨了拨，余光注意到好像有人朝她走来。

    她抬头，那两位男子就站在她跟前，一个笑得如沐春风，另一个漫不经心的踢着地板。

    赵云宁还在女扮男装，只得神情缓和下来，瞧着更平易近人些。“雅座之上偶然听见姑娘琴声，宛转悠扬如潺潺流水般打动了我，因此想来结识一下。我姓赵，敢问姑娘芳名？”

    “谢公子赞赏。”如风起身行了个礼，“小女子名叫如风。”

    “如风姑娘，”赵云宁直奔主题，“拥有这一门好手艺，日后有何打算？”

    “我，我很喜欢弹琴。”如风笑得勉强，“本来就是想来这里试试运气，会不会遇到贵人能让我以后能靠琴为生。”

    宋允川嗤笑一声，在赵云宁斜视的眼神中煞有其事的点头。“嗯，你的贵人来了。”

    “如风姑娘不必在意。”赵云宁安抚她，“赵某近日想给自家将开业的酒楼寻一名乐师，恰巧与姑娘投缘，不知可有同姑娘合作的机会？”

    如风眸光微动，握住琴身的手有点拘谨。“公子是说，你要我去你家酒楼卖艺对吗？”

    “是。”赵云宁点头，“姑娘放心，我们是正经酒楼只卖艺，不会强迫你做不愿做之事。只是姑娘需要个靠琴谋生的机会，而赵某刚好有，想请姑娘考虑考虑。”

    “当然，姑娘要是有心仪之处，赵某自当祝姑娘得偿所愿。”

    “不，我没有。”如风急忙否认，“多谢公子垂爱。只是…”

    赵云宁追问：“只是如何？”

    “只是小女子身无分文，再三请求坊主才有这次机会。”如风说得含糊，“若是公子想要我跟你走，恐怕…”

    赵云宁听懂了，她大方摆摆手。“只要姑娘愿意跟我走，这入场费一事不用担忧。”

    如风欣喜，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多谢公子，小女子日后定不负所望。”

    解决了乐师问题，赵云宁拉着宋允川去寻找舞娘。

    路上，宋允川走的又沉又慢，不满开口：“赵兄你这人也太重色轻友了吧，认识这么久也没见花过一钱银子请我吃饭，五十两的入场费说给就给。合着我没有对你真心实意出谋划策是吧，没有我你还指不定找回些什么人。”

    “一个县令公子怎的这么小气？”赵云宁拍拍他，“忙完这件事回去请你吃饭行了吧？”

    宋允川一下就精神起来，“那我要挑地方。”

    “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