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缘

    这是第一个从柳婉莹手上流逝的生命,尽管非她之过,她也并未因那些恶语自苦,只是自此之后更加钻研苦学。

    见了恶灵纳魂,柳柒大致明了如今世间定是浊气横行,所以他们才会提前从地底苏醒。

    当年被就地封印时,神族怕他们短时间内便冲破封印,在咒印上多加了一层清心咒和万眠咒。

    给这片土地留了万年调养生息,长眠近万年的时间里,身体里的魂魄时常半睡半醒,而他是受清心咒影响较多的那部分。

    他在世间行走千年,对浊气向来保持视而不见,亦从不插手其中事。

    随着多年经营,叶柳堂分号越来越多,柳柒赚了很多银子,为确保原身在地底不被打扰,他花重金买下了如今的柳府。

    与衡安相遇的那一年,是在绿水之畔的景玉楼,他临江而坐,忽见一抹蓝影踏着碧波而来,长剑出鞘直往景玉楼中去。

    众人大惊失色,周遭轰动,四面逃窜,尖叫频频。

    直至他将一个黑气四溢看不清样貌的东西,徒手按在面前酒桌上,煮沸的人群方歇。

    柳柒瞥一眼被酒水打湿的袖摆和因刚刚那物猛冲过来而凌乱的长桌,语气冰凉,“不长眼的东西。”

    蓝影在他面前停下,快速收剑入鞘,对他拱手道:“兄台好身手。”

    “在下衡安,乃灵衍剑派掌门座下大弟子,此次下山……”

    此人看着年纪轻轻,说话怎的如此啰嗦古板,若他再不出声阻止,恐怕这人连近日行踪都要统统报一遍,“这东西,我替你抓住了。”

    衡安话还未说完,便被对面之人打断,纵使这时的他处事青涩还不善于察言观色,此刻也看得出这人心绪极为不佳,连道:“多谢兄台。”

    柳柒将那物提起,送至他眼前,“可我这正值兴头,却被打搅了,你说该当如何?”

    师父和师叔下山前一再强调,下山后要行事低调与人为善,尽量不要与旁人起冲突。

    衡安看向四周神色惊恐,时不时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的众人,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对着黑气念咒捏诀,待将黑气尽数吸入瓶内,才对着柳柒道:“嗯,确是我唐突,兄台想如何?我悉听尊便。”

    柳柒抬手向旁边空位示意,“萍水相逢也为客,衡安兄不介意的话,不若与我赏湖听曲一番?”

    衡安犹疑片刻,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这一天,他们相谈甚欢。

    再次相见,是几日后,在那片满是荒芜,唯有一树灼灼桃花开的肆意的山谷。

    上次受惊的花妖再一次落入猎人手中,只是这次的猎人没有那么好心。

    这时的灵萝灵力还十分低微,化形后不能离本体太远,见势不妙本想躲回本体内,往回跑时一柄长剑蹭的一下就横在了她嫩白的颈间,她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良久,细若蚊虫般颤颤小声道:“别,别杀我。”

    “我没做过坏事。”

    昨日还温和有礼的少年眉目间忽然漫起一丝戾气,他言语不屑,轻哼一声,“你倒装的良善无辜。”

    “本该漫山春色的地界却处处枯萎颓败,唯有你一株山桃灼灼而开。”

    “方圆几里除了你这修炼成精的妖灵,再无其余人烟,我亲眼所见那具尸身在你面前倒下,而你转身欲逃,你又当作何解释!”

    这通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灵萝当即愣住,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眼眶慢慢变红,忽的泫然而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她只是跟往常一样,附在随风飘落的花瓣上,在风中快乐的打圈……

    兴致来时,也会在半空中从花瓣中探出头来,感受一下融融春日。

    谁知这次,她刚探出上半个身子伸个懒腰,待睁开眼时就与一人四目相对,随后那人就在她面前倒下了。

    她本想着化为人形查看一番,结果不远处迎面而来一个剑拨弩张的家伙,她当然要跑……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时,背后响起一道清脆声响,又是脚踩枯枝的脆裂声,紧接着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衡安兄的反应未免过激了。”

    衡安警惕望向来人,此人白衣胜雪,面容清秀,是那日在景玉楼与他宴饮之人。

    只是,他还不知此人姓名。

    那日他酒醒之后,此人已经不知所踪。

    “天地万物自有眠时,她不过顺时而醒,又何错之有呢?”

    “况且,他不也睡下了么?”柳柒抬起下巴向一旁示意,继而看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抬脚轻踹几下,背篓里的草药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见地上之人毫无反应,叹道:“此人近日连遭变故,定是多日未眠,这一睡,怕是要睡上不少时日。”

    衡安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背篓,原来他是个大夫。

    察觉到颈处力道稍顿,灵萝反应机敏的立刻躲到那抹白色身影后,下意识的攥上柳柒的宽大袖摆,从后面怯怯的探出脑袋。

    “她是妖!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衡安挥剑指向柳柒身后那道人影,连目光也犀利了几分,正气凛然道:“是妖物,就得除。”

    面前之人很是无奈,指尖将长剑一寸寸挪开,轻叹一声,“你瞧她这副胆子如鼠一般,又哪来的胆量敢杀人呢?”

    “妖物最善蛊惑人心,那日景玉楼初遇,我原以为你是隐世高人,不想也是这般肤浅之人。”

    衡安有些失望,说完后便收剑入鞘,转身欲走。

    “你这人心中偏见过甚,人有善恶之分,妖亦如是。”

    衡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成想冤家路窄,几人很快便再次碰面。

    只是这回,沦到衡安处境不妙,彼时他正与树妖缠斗,暂且落了下风。

    柳柒和灵萝赶到时,只看见他被树冠长出的宛如根须状的触手牢牢困在主干上,树冠将他半个身子遮住,只余下上半身尚且能动弹。

    此地离灵萝本体已是几里之外,只是两地景色截然不同,这里绿草茵茵花开烂漫,就连树木也异常高大。

    灵萝现下栖身在半截桃枝之上,从柳柒的背篓里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着远处的衡安。

    方才柳柒向她发出邀请,请她入柳府长居,“此地古怪修士定会常来,你身份特殊,以后此类之事恐怕常有发生。”

    灵萝看着他一边从袖中掏出银针,慢条斯理的给地上之人扎穴,一边自然的说出口,“姑娘可要随我回去,我可以给你一个安定之所。”

    两面之缘后她觉得他不像坏人,便欣然接受,跟在柳柒身边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衡安兄,你又反应过激了。”

    柳柒不紧不慢道:“这,怎的还被绑起来了?”

    衡安现下手上暗自较着劲,没功夫搭理他,况且这话,他听着着实不太入耳。

    “问道!”

    问道自衡安手中飞出,银光闪烁间他手脚一轻,顺利脱困。

    问道重回他手中,他飞身抓住那抹白衣瘦削的肩膀,“快走,先离开这!”

    手刚触及到光滑的衣料,却见对面之人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他的胳膊被顺势拽住往下,由于惯性身体在半空中划了半个圈,回身的瞬间,他瞧见白衣少年赤手空拳,对着背后那无声无息摸过来的根须猛拽。

    看起来如此清秀的人,竟然有这般大的力气,衡安有些诧异。

    不过初见之时,他也是这般赤手空拳就捏住了那四处逃窜的魔物。

    待他站定,看清少年甚至还扯住那巨大的根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么粗壮的根须,若是挖回去,应是大补之物。”

    衡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那根须瑟缩了一下。

    跟着瑟缩的,还有背篓里的灵萝。

    随后根须迅速变小,滑如泥鳅般从少年手中溜走。

    “想跑?”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根须,根须挣扎着大幅度晃动试图将少年抖落,却被死死抓住。

    一抹土黄色从大树背后窜了出来,自行断了一臂,柳柒看着断在手里的根须渐渐枯萎化成粉末随风飘散。

    而后迅速攀上树干,躲进茂密的树冠中。

    “老怪物,还跑!”

    衡安眼睁睁看着少年身影迅疾如电,跟着钻进树冠中,那抹土黄色如受惊的母鸡般从树顶逃窜而出,却被少年再度死死攥住尾巴。

    看着少年头顶顶着绿叶从树顶冒出,衡安忍俊不禁。

    原来捉妖还有这种做法?

    待他将那物递到眼前来,衡安才看清那是一株人参,头顶还带着零星的几片浓墨般的叶子。

    “送你,回去补补。”

    衡安捏住人参头顶的几片小叶,那物直挺挺的动也不动,开始装起死来,忽的笑出声,“谢谢啊。”

    他一边将人参的几捋胡须打上结捆到腰间,一边道:“上次贪杯喝的多了些,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少年整整衣襟,端正一礼,“在下柳柒。”

    抬头时,衡安发现那受了惊吓的花妖正从背篓的缝隙中偷偷瞄着他,他淡淡扫过一眼,“柳兄当真要将她带离山野?妖入凡世,必将为患!”

    却见对面之人嘴角噙笑,“如今的尘世,不缺她这只妖力低下的小妖,要不然如你这般仙门弟子,又怎会出世降妖?”

    衡安挠挠脑袋,好像说的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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