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生

    掌柜娘子的眼神再度落回池月身上,她勾起池月下巴时,池月意外的感受到她指尖温度比常人低。

    池月对于寒冷的感知总是会迟钝一些,这与她所习冰系法术有关。

    “如今秋老虎正猛,姐姐手却寒凉如铁,”池月猛地攥住女人纤细手腕,笑眯眯道:“倒不似活物啊。”

    女人并没有着急挣开,反而慢慢向池月凑近,“若不是人的话,你说我能是什么呢?”

    这张脸十分艳丽夺目,她的神情妩媚中带着些娇嗔,像是在控诉她此刻不算礼貌的行经,叫人移不开眼睛。

    池月笑而不答,挑眉反问,“你从海里来,对吗?”

    掌柜娘子也没有回答,但池月已经知道答案了,“我闻到你身上有海的气息。”

    提到海时,池月注意到那双妩媚多情的眸子,微不可察的冷冽了一瞬,只瞬间便恢复如常。

    嫩白手腕在池月手中扭动几下,池月手劲略微松动,那手腕就滑如泥鳅般溜走。

    面前女人轻轻揉捏着腕处,“我常年临海而居,身上染些味道又有何可奇?”

    池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抿着唇角很快转移了话题,“姐姐说曾见过我身边这位公子,是在何处见过?”

    只见这位掌柜浅浅一笑,眼波流转到云千泽身上,末了抬起手掌拍了拍,很快有人撩起帘子走了出来,毕恭毕敬道:“掌柜的有何吩咐。”

    “备些好酒好菜来,好好招待这几位朋友。”

    这话池月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呢?山珍海味很快堆满桌子,比之他们白日里点的吃食更加精美多样。

    大门依旧紧闭,见几人迟迟未入座,掌柜娘子率先落座,回首笑道:"怎么,还怕我给饭菜下毒不成?"

    “哪里的话,只是这时候尚早,掌柜的怎就紧闭门户了?”池月问出心中疑问,紧接着大大方方落了座。

    一旁斟酒的小二忙道:“您有所不知,咱们这啊,入夜便浓雾四起,夜里涨潮海风又寒凉,这里的住户早早就会关上门窗,以免寒气侵袭。”

    晚膳过后,几人谢过掌柜娘子,准备上楼时,背后传来女人温声提醒,“对了,这夜里风大浪急不太平,晚上最好不要偷偷出门哦。”

    这样的提醒太过刻意且与白日里小二所述全然不同,几人相视一笑,衡安道:“莫不是有妖邪作祟?”

    掌柜娘子唇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衡安接着道:“巧了,身为修士,我等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由于这顿饭掌柜娘子始终相陪,很多话不便多说,几人上楼后,以灵力绘字相约夜半子时,共赴沧灵海底一探究竟。

    然,夜半时分,床上人影一动不动,睡得酣甜,以至于屋内多了一人都未曾察觉。

    屋内那抹人影稍顿,弯腰轻拍榻上人肩膀处,清丽面庞闪过不悦,夹着被子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了。

    云千泽颇有些无奈,若说池月贪睡属正常,可这衡安君怎的也迟迟未起身?况且修道之人即使在睡梦中通常也会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戒性。

    暗夜中云千泽环顾四周,屋内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目光扫过窗棂时,窗棂四周朦朦胧胧如轻纱笼罩,细看之下边缘有雾气缓缓渗入。

    此时外面雾气正浓,已足够令人辨不清方向。

    床上之人不知何时已悠悠然转醒,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怔怔望着屋内之人。

    似乎是怕自己看错了,池月坐起身来,揉着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再次望向眼前人,“千泽君?你怎么在我房中?”

    “子时就要过了,我再不来,恐怕你就一觉到天明了。”

    两人正说话间,窗边闪过一道人影,两人默契的噤了声,脚步声在门边停下,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那道人影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池月先开了口,“大师兄。”

    衡安看了眼云千泽,“千泽君倒是警醒。”

    须臾,又认真道:“外面浓雾深重,已不能视物。”

    他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现在更如数九寒天。”

    “此地果然古怪。”池月掀开被角全然不顾现场还有两位异性,麻利的站起身来,理了理因休憩而略微凌乱的衣衫。

    倒是两位男子极快的转了身,目光同时聚集在那扇微微发光的窗棂上。

    想着半夜还要起身,为方便行事池月是直接和衣而睡的。

    此刻已是迫不及待,“走,我们出去瞧瞧。”

    “等等,”衡安自胸口处掏出白玉瓷瓶,几颗药丸咕噜噜滚落掌心,“先服下此药,谨慎为妙,这雾多半有毒。”

    见云千泽并没有想服药的意思,池月特意多拿了一颗,递到云千泽面前,“喏,你的。”

    “千泽君就当吃个味道,以防万一不是。”

    “……”

    人间凡物其实很难伤到他,他活到如今年岁几乎没怎么吃过药,云千泽看着捧到眼前的褐色药丸,在池月希冀的目光中勉为其难将其吞下,喉间那点苦涩融化在少女满意微笑里。

    门一打开,就有凉风灌了进来,还剩下点略微倦意随风而逝。

    现下各处门窗紧闭,他们想下楼,只能自飞檐而下。

    外面雾气果然很大,视物十分艰难,几人站在廊下,池月心中思索着如何才能让几人落于一处,不至于走散。

    如此浓雾,若是走散定会耽误很多事。

    忽心生一计,池月抖抖宽大的袖袍,方才钻进衣袖的赤雪慢悠悠睁开了眼。

    “赤雪,载我们循水逐光,往深处去。”

    得到指令后赤雪缓缓从袖中爬了出来,红色瞳孔在浓重雾气中化成红色光点。

    小家伙前爪往前一趴,美美伸了个懒腰,遂又摇头晃脑一阵抖了抖浑身毛发。

    待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的完成后,雪团子后脚掌一蹬,转瞬跃至扶栏上。

    再往前一跃时,身形瞬间增至数倍,三人趁这个间隙稳步落在赤雪的项背间。

    兽类的感知往往比人类更为灵敏,尤其是在目不能视物的情况下。

    只是过院门时,虽看不清但池月感到了一些阻力,像是有什么扯住了赤雪往前跃的双腿,然后被硬生生拽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院门柱子上伸出两只触手,带着黏糊糊的黏液。

    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是老旧木门晃动所致。

    池月回头,院门上的橘红灯笼在雾气里如鬼魅般不停晃荡着,并着那座小院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按照白日的记忆,这间客栈离海并不远,以赤雪的脚程,应该很快就到了才对。

    几人坐在赤雪宽阔的脊背上,池月正在东张西望之际,耳边传来云千泽温声提醒,"低头。"

    池月下意识低头,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自池月头顶快速掠过,紧接着是类似树枝断裂的清脆声。

    奇怪,临近海边怎会有如此茂密的丛林,白日里并没有印象。

    各类蚊虫叫声和震动翅膀的声音在池月耳边轰然炸开,令她有些心烦意乱。

    浓雾之下,无法看清这些东西具体在何处,她开始动来动去频繁拍打衣衫,生怕被这些惹人厌的蚊虫上身。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攥住她胡乱拍打的手背,“静心。”

    这只手冰冰凉凉,稍微抚平她现下烦躁的心情。

    “嗯,”池月坐直身体,开始打坐,外界喧嚣逐渐远去,森森寒意自她身体由内而发,寒冰逐渐侵袭周边事物。

    再睁眼时周遭已全然换了一副景象,如原始森林般瑰丽美好,丰富的色彩铺展在眼前,不断冲击着池月的视觉。

    只是有一件事太过奇怪,静,实在太静了。

    周遭静的可怕,半空掠过的飞鸟和花间流连的彩蝶,古老巨树上挂着的蜂巢和鸟窝,藏在茂密草丛后探头的小鹿和地上圆滚滚的兔子,这一切都失去了本该有的声音。

    而她,好似格格不入的那个。

    池月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心打量着周围事物,而她身体两侧空空,大师兄和云千泽不知所踪。

    难道这是自己的识海?除却自己主动感应识海,只有一种情况会令意识自发寻觅识海。

    那就是本体已经昏迷。

    可是本体又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昏迷的呢?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况且她打坐时,距离云千泽最近,以他的感知,不可能毫无察觉。

    若有所觉,他绝不会放任不管。

    池月轻吐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定是自己意识错乱产生了幻觉。

    她努力平复着心中思绪,手朝身侧摸了摸,企图再睁眼时眼前改换一副天地。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愿,睁眼后的事物与方才如出一辙。

    “千泽君?”池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回馈给她的只有空洞的回响。

    “大师兄!”她叫的更大声了,周遭事物依旧没有反应。

    罢了,池月心想,总站着不动也不是办法,举步往前迈去,如她这样的不速之客降临,正常情况下,这些动物应该大惊失色四处逃窜才对。

    可她已经要行至小兔身侧了,本该受惊的小兔毫无所动,还在啃着脚畔碧绿的嫩叶。

    池月想了想,转头朝那颗苍翠古老的巨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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