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秦晚霁倚靠着窗棱，背光看向况野。

    她目光扫过落地窗下的会场，随后又落在他脸上，那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神色，却让况野觉得莫名动心。

    “好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况野把她带到衣帽间去，自己则转身去帮她把门带上。

    衣帽间很大，里面琳琅满目的男士衣装挂得整整齐齐。

    秦晚霁褪去了礼裙，肩膀上的红痕即便在镜子里，看起来也依旧可怖。

    她随手拿了件况野的西装外套，再用他的皮带束在腰上，男士西装瞬间就变成了一条合身的V领西装裙。

    她走出衣帽间的时候，况野挺惊讶。

    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

    那种微妙的感觉是形容不出来的。

    她撩头发的动作很随意，但是露出的脖子和锁骨实在美。

    柔顺浓密的秀发随着她指尖的拨弄散落在背后，甚至发梢都在微微发光。

    况野抱胸倚着墙看她。

    “肩膀上的伤回去记得擦药。”他说。

    秦晚霁将碎发挽在耳后，露出了一个勾人的笑容。

    视线落在他淡色的唇上，她问：“刚才你其实想吻的不是肩膀，而是我，对吗？”

    况野对上秦晚霁晶亮的眸子，她狡猾的样子在此刻暴露无遗。

    他一直知道她聪明，就像今天即便他不出面，他也知道秦晚霁已经做好了让自己不吃亏的准

    备。

    可是他看不下去。

    他绝对无法像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秦晚霁在他的地盘被别人欺负。

    况野敛去了身上一切情绪，非常郑重地看向秦晚霁：“见到你的每时每刻，我都想这么做。”

    “我并不在意别人给我冠什么小三不小三的名，但我在意你。”他把挖墙脚这种事说的轻描淡写，“因为你在意这些，所以在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我绝不会越界。”

    有那么一瞬间，秦晚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对不起况野。

    可是到底对不起他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他们不是恋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就是这样的关系，在她接二连三拒绝他的追求之后，他依旧站了出来，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为她出头。

    而本应该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像旁观者一样冷漠。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沈慎在婚姻里对她的冷暴力，她的初吻是在婚礼上给了沈慎的。

    那是她的一辈子经历中最重要的典礼仪式，然而对沈慎而言不过是一场考验他演技的结婚戏码。

    她一切有关感情的经历，都和沈慎有关，然而都可悲的不值一提。

    宴会似乎到了什么环节，况野时不时看一眼楼下又看了看表。

    秦晚霁鼓足了勇气，终于主动将手搭在了况野的肩头。

    看得出来她一定很少有这种行为，动作生涩，让她整个人显得很局促不安。

    况野在意识到她做了什么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不经意间蹙了蹙眉，被秦晚霁捕捉到了。

    他曾经说过，只要秦晚霁想，即便是为了气沈慎而吻他，他也觉得无所谓。

    可他并不希望她内心是痛苦挣扎的，就像现在这样。

    “你想好了？”他很轻地问。

    其实秦晚霁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但此刻她想吻他，没有任何悬念。

    然而她紧闭的双眼此刻却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

    随着她的气息逐渐靠近，况野亲眼看着一颗泪珠从秦晚霁眼角滚了下来。

    泪珠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

    况野早就猜到了结局，不露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上下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的情绪。

    不可否认，即便他知道秦晚霁做不到，他还是希望那一吻能落下来。

    用拇指的指腹轻柔地为她擦去泪痕，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秦晚霁：“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对不起。”秦晚霁压着嗓子道。

    她还是做不到。

    况野拍拍她的后背，轻柔地把她揽在怀里：“多大点事，等姐姐想好了，我随时给你亲。”

    他心里其实很知足的，起码他知道，秦晚霁心里一定有了他的位置。

    只是等秦晚霁离开，他很冷漠地看着会场上的沈慎，出神了很久。

    —

    KM的慈善晚宴之后，公司的知名度明显提了一个档次，秦晚霁也带着团队忙得不可开交。

    难得的休息时间没有人乐意在工位待着。

    中午刚吃过午饭，有午休习惯的人已经准备休息了。

    其他人要么去楼下的健身房要么就是在看手机，整个公司都弥漫着午后独有的松散。

    李铭希买了咖啡，让陈绮给所有人分一下。

    递给秦晚霁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感觉看着心事重重的。”

    烦心事……

    秦晚霁第一反应是“有这么明显么”。

    晚宴之后，她穿着况野的衣服回家，回想着在他办公室发生的那些，心里一直不舒服。

    她原本就觉得有些对不起况野。

    明确拒绝他告白的人是她，那天上头想吻他的是她，到最终关头打退堂鼓的还是她。

    说不上来，秦晚霁只觉得对况野更愧疚。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吊着况野，偶尔给他点甜头的海后。

    秦晚霁和陈绮换了一个更独立更安静的地方聊天。

    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别人，另一方面也不想被打扰。

    秦晚霁犹豫了半天，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对一个人觉得有些愧疚。”

    一开口就是经典的“无中生友”说辞。

    陈绮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但并没有拆穿。

    她接着说：“她前段时间被这个男生表白，但出于一些原因，她没办法答应他。所以很明确拒绝了这个男生，可这个男生并没有放弃，甚至还在帮了她。”

    “是因为拒绝了告白，但是又收到了帮助才觉得对他愧疚么？”陈绮问。

    秦晚霁想了想，似乎好像是这样。

    况野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刻出现，陪她度过情绪低谷。

    “差不多是这样吧。”秦晚霁说。

    “没有放弃的意思是穷追猛打么？”陈绮有些疑惑。

    秦晚霁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摇了摇头。

    况野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没人比秦晚霁清楚。

    陈绮噢了一声点点头：“那晚姐，你这个朋友是因为什么拒绝这个男生呢？”

    “一些个人原因……不方便说。”秦晚霁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这个男生还比我朋友小很多。”

    陈绮有些惊讶：“小多少？”

    “小六岁。”

    “是因为年龄拒绝的？”陈绮又问。

    秦晚霁回答的很迅速：“不是。”

    听秦晚霁说完，陈绮突然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那既然是拒绝了，因该是不喜欢吧？”

    这个问题秦晚霁倒是没想过，所以她沉默了很久。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秦晚霁并不清楚。

    曾经她以为自己喜欢沈慎，但是后来发现也不过是儿时一起长大的滤镜。

    她甚至都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就和沈慎步入了婚姻殿堂。

    所以喜欢和不喜欢对秦晚霁而言，是一道难题。

    她说：“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吧……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经过相处，我朋友也只是觉得这个男生人很不错。”

    这是秦晚霁能得出的最客观的答案。

    陈绮并没有着急告诉秦晚霁她分析的结论，她只是微微笑地看向秦晚霁：“晚姐，你知道地，人的微表情几乎不会撒谎，会暴露说话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面对那些说谎的嫌疑人，击破他们心理防线问出真话靠的就是微表情，秦晚霁当然知道。

    “你知道吗，刚才提到那个男生的时候，你嘴角几乎都是带笑的。”

    陈绮说完，秦晚霁有那么几秒是愣住的。

    她下意识捂了一下嘴，有些木讷地说：“有么？”

    陈绮只是笑，然后给出了她的分析：“所以，晚姐你愧疚应该是因为虽然拒绝了他，但又得到他的帮助，觉得他挺好，可又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回应他的好，是不是这样？”

    秦晚霁咬了咬唇，佯装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是，我说了是我一个朋友。”

    她没回答陈绮的问题。

    陈绮很配合的点点头：“那让你这个朋友把那些不能说的原因给解决了不就行了么。”

    “解决了那些问题再光明正大地回应他的好和帮助，不就不用愧疚了？”

    秦晚霁摇摇头，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跟沈慎离了婚，跟况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是我分析错了？”陈绮疑惑，“可是你想啊，如果真的没有一点感觉，把他当成陌生人的话，为什么会被他影响情绪呢？”

    陈绮的话好似一道雷，突然劈中了秦晚霁。

    或许吧，或许她心里真的有况野。

    可是像况野这样身家的人，出生就在金字塔的顶端，想要什么得不到？

    对她这样年龄比他大又是结过婚的女人穷追不舍，多少是有些魔幻了吧。

    她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能这么大的面子，让KM这种高奢品牌的继承人对自己青眼相加？

    怎么想秦晚霁都觉得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