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洲义看着脸色潮红的谢灼,喉咙莫名觉得干涩:“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知道。”谢灼的眼睛很亮,像盛满月光的海水,“Daddy,你就抱抱我吧。”
Daddy?这个称呼让贺洲义脸色一僵,难道他在网上的马甲掉了?可是谢灼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贺洲义突然反应过来:“你喝醉了?”只喝一杯就醉了?
“没有呀。”谢灼抓住贺洲义的手,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撒娇似的喃喃,“我没醉,你快抱我呀。”
这是真的醉了。
明明以前十分高冷的,现在却像只讨食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他“Daddy”?他和谢晖那个发了福的中年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该不会是体型吧?贺洲义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腹肌。
这一周确实因为工作忙,没顾得上去健身房。
贺洲义脸色凝重,决定上岸了,就先去一趟健身房。
“快点呀,抱抱我。”谢灼还在哼哼唧唧地催促贺洲义。
酒真是个好东西。
一杯下肚,就让他原本沉闷的心情变得欢快,但唯一不好的,就是整个人飘飘然的,像是无根的浮萍。
谢灼已经醉了。
晕晕沉沉的脑子,让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厌恶那种飘荡的感觉,但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那个充满掌控和强势的拥抱。
他还想再被那样抱着,这样,他就不会变成浮萍,随着水波卷入水底深处了。
贺洲义不知道谢灼的想法。他只当对方喝醉了,想从他身上得到父爱。
“我们先回房。”贺洲义哄道,酒吧里人多眼杂,要真敢抱上了,当晚就能传遍整个圈子。
他倒无所谓,只是不想谢灼再次成为他人的谈资。
“好。”谢灼黏黏糊糊地应了声,尾音拉得长长的,十分乖巧。
贺洲义将人带回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总统套房,除了主卧,还有客卧。
虽然他喜欢他,但并不想趁人之危。
进屋后,门一关,贺洲义就伸手抱住了谢灼。
谢灼的骨架匀称,但比起肌肉壮实的贺洲义来说,还是偏薄和窄了一些,从贺洲义的后背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一双白净分明的手伸了出来,而身体则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是这样的。”谢灼拍了拍贺洲义的后背,脑袋抵在了对方的胸膛上,“不是这样抱的。”
不是?贺洲义疑惑地放开谢灼。
谢灼背过了身,修长的脖颈微微一转,眼眸迷离又水亮地看向贺洲义:“你从后面,像早上那样抱我。”
贺洲义的呼吸骤然粗重。
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和邀请他做/爱有什么区别?
贺洲义热气下涌,左手一摸上谢灼的咽喉,右手就猛地将人圈进怀里。
谢灼舒服得身体都要颤抖了,他微微仰起头,嘴里吐出欢愉的热气,眼角却迅速涌起水花。
他茫然又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被泪水沾湿的脸,好奇怪啊。
贺洲义没有发现谢灼的异样,他的脸埋在了谢灼的脖颈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脖子。
他想他也有些醉了。
就在这时,贺洲义的手臂上滴了一滴水,他还来不及疑惑,就听到谢灼颤着声说:“是真的好奇怪。”
贺洲义一惊,身体的热潮骤然退去,他刚想放开谢灼,就被对方迅速按住手臂,说:“明明被抱着,我很开心的,可是为什么会流眼泪呢?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的。”
贺洲义收紧了手臂,力气大到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不是只有痛苦才会流眼泪的,老师也教过‘喜极而泣’对不对。当我们感到幸福,或者觉得被爱的时候,也是会流泪的。”
“所以我现在是被爱着了吗?我很幸福?”谢灼语气着急。
“对。”贺洲义说。
“那真好。”
谢灼笑了,泪水却越来越汹涌,如同夏日滂沱的暴雨,一滴又一滴地打在贺洲义的手臂上。
贺洲义觉得被打湿的地方都很痛,是那种入了骨的痛,以致于很多年以后,他一直忘不了这场雨。
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谢灼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贺洲义将人抱进了客卧。
客卧里没有开灯,但是月光盈室,屋内各种摆设的轮廓还是能看清楚的。
也能看清楚,谢灼一躺在床上,就蜷缩起来的身体。
贺洲义从后背贴了上去,两人的身体犹如卯榫般契合。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愿你今夜好梦。
凌晨三点二十三分,谢灼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哪?
谢灼猛地爬起来,先是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昨晚那一套,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醉酒时的记忆也在此刻纷至沓来。
谢灼身体一僵。
昨晚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找贺洲义要抱抱的!还叫他Daddy!贺洲义会不会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甚至还哭成那样!
谢灼面红耳赤地抓了抓头发,他好想跳海游回岸上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谢灼平复了一下心情,推门走了出去,正好碰见刚洗完澡的贺洲义。
贺洲义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两侧腹肌边缘,能看到很明显的人鱼线。
他说:“醒了?”
“嗯。”谢灼假装一脸镇定地点点头,“我先回房洗漱一下。”
“好,我等你。”
有点干巴巴的对话,但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
“对了。”谢灼的手停在门把处,“谢谢你昨晚在谢洵生面前替我说话,让你当了一回恶人,真是对不起。”
“这算什么恶人,你是要进我们家族谱……群的人,护短一下又怎么了?何况你又没有错。”贺洲义说,“你不也是被你的堂弟骗了吗?”
谢灼一下子攥紧了门把,指甲微微发白:“你查过我的事?”
“没有。”贺洲义脸色有些复杂,“当年那个“小三风波”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谢灼一脸疑惑地看着贺洲义。
“我的父母是少年夫妻。”贺洲义解释,“他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就连选择合作伙伴的时候,也偏爱那些家庭和睦的,所以他俩希望我和宋嘉尔的爱人,至少人品要过得去,而不是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包括交友方面也一样。
正好你的堂姐和我年龄相仿,谢家也总是暗示要和我们家联姻,于是妈妈就偷偷找人查了一下。
最终发现这事的起因,其实就是兄弟阋墙,你大伯为了争夺公司的股份,让他的儿子骗你说谢晖当年早就出轨了。因为你的堂弟当时才九岁,所以谢家最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你的身上,后续也不再让你出来接受采访,就怕你把你的堂弟也说出来。”
事情确实就是这样,谢灼想,只不过这里面有一点错了,当时的他并没有笨到被骗,只是那个时候,他刚刚意识到爸爸并不爱他,于是在恨意的驱使下,他顺水推舟接受了采访。
他以为他那样做,就能引起谢晖的注意。
然而到了最后,不过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就连责怪都没多几分。
离开贺洲义的房间后,谢灼后知后觉地想起家族群的事。
他打开微信,发现章岩从昨晚起就发来很多条微信。
谢灼一一回了过去,最终以“我没事”为结束语,才打开那个名字十分接地气的家族群,里面加上他就五个人。
上面挂着几条信息,最早可追溯到他刚入群的时候,有个钓鱼头像发来一个熊猫头鼓掌的表情包:“欢迎,欢迎。”
他的昵称叫“你打窝呀”。
贺西泠吗?是打窝还是打我?
后面则齐刷刷跟着两条欢迎入群语,是宋菲然和宋嘉尔。
过了一会儿,宋嘉尔又发来消息:“谢老师人呢?艾特哥乌恩出来接驾。”
宋菲然:“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贺西泠:“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这是贺洲义的昵称?谢灼顿了顿,哥乌恩……滚?你们霸道总裁的网名都这么阴阳怪气的吗?他还以为会是那种很正经的名字。
相比之下,宋嘉尔的昵称就显得很正常了,他叫嫡中嫡。
至于宋菲然的“姐就是女王”,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贺洲义终于回复了,他也发了一个熊猫头鼓掌说欢迎的表情包,不同的是,贺西泠是向右鼓掌的,而贺洲义的是向左。
还挺有仪式感。
谢灼还是第一次加家族群,他犹豫了一下,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改,改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磨出了三个字:“我来了。”
“哪呢?我在甲板上没看见你。”贺西泠说。
谢灼一看,知道对方误会了,他连忙回复:“快了快了,我还没过去。”
他连洗带穿,最后只花了九分钟就出了门。
此时的甲板上,各位钓鱼佬已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