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玊,你在爸爸家要照顾好自己。”电话那头,凌安可的声音像是被掐灭的烟头般忽明忽灭,“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在那边……安分点。”
电流声里夹杂着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还有,注意饮食,好不容易瘦下来……。”
“如果不是我这边学校太差……”凌安可的抱怨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上。
“妈,我到了。”谢玉玊出声打断。
凌安可叹了口气:“零花钱我会按时转到你卡里,以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别打电话给我。”说完她挂掉电话。
谢玉玊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楼了。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她举起手又放下。
门突然开了,谢沐北的校服领子歪了,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奥特曼T恤。两人隔着门槛对视,玄关处的电子钟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姐,你回来了。”他从谢玉玊手中拿过行李箱。
谢玉玊看着弟弟:“嗯,小北这么久没见,长大了不少啊。”
谢沐北回到:“姐你也瘦了很多。”
谢沐北将谢玉玊的行李推进她之前的房间:“姐,你走之后爷爷奶奶就住在这里,不过知道你要回来后,爷爷奶奶就先搬去客房住了。”
她走进房间后,就发现房间里的布置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
她打开行李开始收拾东西,谢沐北也一起帮忙。
谢玉玊突然问:“我回来他知道吗?”
谢沐北蹲着帮她整理书包,后颈凸起的脊椎骨像串小小的算盘珠:“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只是觉得,再次见面有点尴尬而已。”谢玉玊回答着他的问题,但手上动作没停。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收拾着行李。“他早晚会知道的。”谢沐北突然出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卷边。
谢爷爷和谢奶奶,回到家就看见他们在收拾东西。
谢爷爷如以往一样温柔:“玊玊回来了,爷爷今天买了很多菜,你有口福了。”
而谢奶奶在旁边阴阳怪气道:“既然都和那个贱人走了,还回来干嘛?”
谢玉玊听见声音动作一顿,谢爷爷听见她这么说,连忙将她拉到一旁:“你在说什么?玊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干嘛要这么说。”
“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吗?她妈婚内出轨,她还一意孤行的要和她走。”谢奶奶故意将声音拔高。
谢玉玊明明听见了,但什么也不能说。
可谢沐北却担心的看着她,但看见姐姐的表情没有变化,就放下心来。
第二天,因为谢玉玊要去学校报道,所以很早就起床了。
“爷爷,我走了。”谢玉玊冲厨房喊了一声。
谢爷爷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玊玊,这么早就去学校啊!我早餐还没做好呢!我今天专门给你熬了皮蛋瘦肉粥,你要不要等等再走。”
“不了爷爷,我在路上随便买点吃就行了。”说完,她就出门了。
晨雾中的校园安静得像幅水墨画。
刚到学校的谢玉玊有点懵,因为她只知道自己转到了九年级一班,但不知道在哪啊!
她看看四周空荡的校园,只看见前面一个扎丸子头的少女。
于是她小跑上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同学。”
女孩转过身,谢玉玊看清她的脸后愣了一下。
她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细腻,嫩的可以掐出水来。鼻梁上戴着一幅黑框眼镜,镜片下的眼睛像两颗浸泡在清水里的黑葡萄,很清澈、透明。
“同学,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女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来晃。
谢玉玊回过神:“不好意思同学,麻烦问一下九年级一班在哪?”
“你是新转来的同学吗?”女生歪了下头。
谢玉玊点点头:“嗯。”
“哦!你好,我是九年级一班的班长楼安澜,你以后可以叫我澜澜。”楼安澜对她微笑。
谢玉玊也对她露出笑容:“澜澜,你好,我叫谢玉玊,你可以叫我玊玊,之后的一年请多多指教。”
她们一起往班级的方向走。走廊的瓷砖上印着他们的倒影,一个规整的丸子头,一个微微翘起的马尾。
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班在A幢三楼最东边。”楼安澜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用食指推眼镜,“这个时间转学的人很少见,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转学吗?”
谢玉玊沉思片刻:“其实有很多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之前那个学校不太好,所以我妈就把我转到这里。”
拐角处的公告栏上贴着月考成绩单。谢玉玊的目光掠过陌生的名字,突然在第一个名字停止。
她轻轻抚摸他的名字,小声呢喃:“沈随夏。”
这时,楼安澜凑了过来:“玊玊在看什么呢?”
谢玉玊连忙收回手:“没什么,就是发现澜澜你好厉害啊!居然是全年级第二。”
“嘻嘻。”楼安澜推了推眼镜,“比我厉害的人多着呢。你看年级第一的沈随夏,总分比我高那么多。”
教室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跑出几个追逐打闹的男生,他们撞到正走向班级的谢玉玊。
谢玉玊跌倒在地上,而男生连忙道歉:“对不起,同学。”
楼安澜忙将谢玉玊扶起,轻声询问:“玊玊,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但当她看见撞倒她的男生后,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扶着她的楼安澜,感觉到她的颤抖:“玊玊,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谢玉玊笑了笑,“澜澜,我们进去吧。”
“嗯。”楼安澜扶着她,进教室坐好。
门口的骆桔看着谢玉玊,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转身对之前和自己打闹的那群男生说:“兄弟们,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要追求那个女生。”
“同学们,新学期,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沈老师站在讲台上,“我们掌声欢迎谢玉玊同学上来自我介绍。”
谢玉玊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谢玉玊’:“大家好,我叫谢玉玊。‘玉玊’的意思是成就独一无二的自我,人人皆具两面,虽或有缺憾与瑕疵,却仍似美玉般弥足珍贵。所以以后请多多关照。”
她刚准备回到位置时,门口就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报告。”
谢玉玊抬头看向声源,就看见许如愿站在门口,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发梢还沾着水汽。
沈老师谈了口气:“许如愿,你之前上课睡觉,天天迟到,看你成绩好,我也没说什么。但你现在都九年级了,好歹给我装装样子吧。”
“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位置了。”说完他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他经过讲台时突然停了下来,盯着黑板上的名字轻笑:“‘虽或有缺憾与瑕疵,却仍似美玉般弥足珍贵’……真是个好名字。”
谢玉玊听见他的话,手开始无意识地抚摸手腕上的红绳。
沈老师讲了一些开学的注意事项后,就带队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谢玉玊随着班级队伍缓缓走进礼堂。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礼堂里,校长在台上演讲,许如愿身体前倾,问坐在前面的谢玉玊:“我们之前见过吗?”
谢玉玊听见他这番话,开始抚摸手腕上的红绳:“没见过,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许如愿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不对摩挲红绳的手指上:“第一次见?可你看起来……很紧张。”
谢玉玊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掐进掌心:“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没关系,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沈随夏的。”说完他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校长浑厚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下面有请九年级学生代表沈随夏上台演讲。”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谢玉玊抬头望向舞台,聚光灯下,穿着整洁校服的少年缓步走上台阶。他转身的瞬间,谢玉玊呼吸微微一滞。
许久未见,他的轮廓在聚光灯下显得更加锋利,五官也更加立体。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沈随夏的声音像一泓清冷的泉水,在礼堂里缓缓流淌。
“随着初三的到来,中考也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这时,他抬眸,目光穿过人群,与后排的谢玉玊对视。
他声音一顿,又继续说:“在最后的一年时间里,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为自己拼搏一次。”
他们对视的瞬间,谢玉玊就慌忙将头低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开始不停跳动。
典礼结束,谢玉玊跟着人群一起走出礼堂。突然耳边传来许如愿的声音:“谢玉玊,你觉得你可以瞒着他多久呢?”
谢玉玊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可回去的路上,脑袋里不断出现他的声音。
她摇摇头,心想:他现在这么厉害,我得努力了。
放学的校园里,安静地落针可闻,但篮球场里还有学生在打球。
沈随夏放下手中球,坐到许如愿的身边。
许如愿给他递了一瓶水,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你今天演讲走神了,是认出来了吧。”许如愿把毛巾递给他。
“哦,是吗?”他接过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脖子上的汗,“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哥们,你也是6啊!”许如愿把胳膊搭在沈随夏的肩膀上,“茫茫人海中,只一眼,就认出了四年没见过的人。”
“嗯。”沈随夏撇了他一眼,“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他站起来,朝校门口走去。许如愿对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说:“四年了,红绳还没断。”
沈随夏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举着带着红绳的手摇了摇,然后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