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药取回了,送去那屋?”小厮不敢擅作主张,稳妥起见,他先来询问一番。
颜梁祺看了眼小厮,漫不经心道:“城西几家药铺?”
小厮虽不知所以,却不敢怠慢,如实道:“城西就一家药铺,名曰‘城西药铺’。”
这些看似都合乎情理,颜梁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很想找出其中的关联,苦寻不到关键。
颜梁祺问:“抓药时,可有人问其他?”
小厮摇摇头:“全程很顺利,药铺小童无任何言语。”
一切太过顺利很是反常。照常说,抓药时总会略问一二。
见问不出其他,颜梁祺打发小厮,他陷入沉思。
这边,小厮帮药交给婆子,便离开了。
屋里,女子正艰难换着衣服,略微整理好,她已满头大汗。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婆子道:“姑娘,药取回来了。”
听是之前那个婆子,女子忙声应道:“请进。”
婆子推开门便见女子正费力系着腰带,她赶忙上前帮忙,女子便没在勉强。
婆子的手脚也是麻利,一会儿功夫,顺便帮女子梳好了仙女髻。此刻面前女子越发明媚动人。
婆子道:“姑娘,这药有涂抹的,有煎服的。老婆子先帮你涂药,再去厨房熬药。”
女子道:“婆婆去煎药就好,上药我自己来,不劳烦婆婆了。”
老婆子虽是个热心肠,却很懂得分寸。她听着女子轻柔的说话声,面带笑容出门了。
看着婆子离去的背影,女子暗自叹了声,她坐窗边许久许久。
打斗时耗光了所有力气,现已戌时末,也没吃食可吃,加之身上无处不酸疼,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真真是难受的紧。
刚刚换洗时女子已耗尽余力,此时哪还有力气上药。
她撑着手臂,歪着头,安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很是入神。这一幕,竟有种破碎的美。
婆子再次进来时,见女子依旧保持之前姿态。
婆子道:“姑娘,药好了,老婆子扶您过来。”
女子道:“嗯好,麻烦婆婆了。”
婆子:“姑娘不必客气,老婆子本就伺候人的,何来麻烦一说?”
等婆子扶她坐好后,便拿起端来的药,一口喝下。
老婆子见桌子上的药没动,便出声问道:“姑娘若是不介意,老婆子帮您上药。”
拒绝的话,已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女子被婆子这份细心所感动。她本不是心软之人,今晚却一再破例。
最终还是拒绝了婆子,她不能太过大意。
她也是过于紧张,倘若想加害,刚刚喝下去的药,岂不更容易动手脚。
颜梁祺在婆子离开后,来到门前。
他端着餐盘,象征性敲了几下,里面很快传出回应。“请进。”
女子以为是之前那婆子,头也没抬,便道:“婆婆还有其他事吗?”
见无人应答,这才抬眼望去。这一看,男人已在桌边坐下,她随即收起恣意之态,客气道:“公子这个点前来,有何事?”
她压根没注意桌上有吃的。颜梁祺敲了敲桌子,示意了下,女子这才看向桌子上的餐盘。
颜梁祺道:“在下擅作主张,吩咐婆子煮了碗面,想必小圆姑娘还没来得及吃晚餐。”
女子微愣,如实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属实饿了。没好意思问您再要吃食,却不曾料到公子竟如此心细。”
颜梁祺道:“快过来吃,凉了口感不好了。”
女子也想过来,奈何浑身酸软无力,此时婆子不在屋内,她还没厚脸到让男子来扶。
颜梁祺见其没动静,二话不说便起身上前,弯起腰来,一把抱起女子往桌边去。
身体腾空刹那,女子着实吓个激灵,她睁大眼睛,错愕的看向面前男子,他真真是半句废话没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倚在男子怀里,侧眼看去,这男人连侧颜都美的不像话。心突突跳着,女子别过脸去,掩饰眼底的情绪。
说来也是滑稽,在生死关头时女子倒无所畏惧。这么被男子抱了下,却紧张不行,手心都溢出汗来。
坐上椅子那刻,女子顿感轻松许多。她偷偷呼出一口浊气,来释放内心的躁动。
颜梁祺坐回原位,看向面前女子,缓缓出声道:“有不方便的,喊婆子,她就在屋外候着。”
女子听到这,眼神里的愠怒不加掩饰,所幸她低着头,并没人看到。
再次看向颜梁祺时,脸色已恢复如常。甚至还带着点女儿家的娇憨,颜梁祺眉眼含笑默不作声。
此时女子所表现的姿态,才是正经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幕给颜梁祺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刚发现她是女子时。
一碗面,很快被吃完,女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揉了揉小腹,一脸满足。
这个样子的她跟一家闺秀是半毛钱关系没有,因此也误导了颜梁祺。
颜梁祺道:“够吃吗?不够让婆子再做一碗。”
女子连忙摆摆手:“够了够了,吃撑了。”
这不经意的流露,与之前反差太大,颜梁祺很是受用。他见惯了大家闺秀的娇柔做作,反而面前女子的不拘小节,让他有真实感。
颜梁祺问:“伤的严重吗?需不需要请个郎中?”
女子道:“都是小伤,周旋了半天,力气用光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死他们手里了。”
听着女子的埋怨声,颜梁祺眉头微蹙。这口气像极了认识很久的熟人,他无语了。
颜梁祺一时竟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现下纠结这个不是时候,索性先不想了。
颜梁祺问道:“明日可否恢复个七八?”
女子道:“能恢复个六七就不错了,公子大可不必着急,小女子明日自会离开,不会过多叨扰公子。”
颜梁祺一时语塞,本就随口一问,压根没想其他。
气氛竟有丝微妙,颜梁祺沉默片刻,悠悠开口解释道:“在下没别的意思,望姑娘不要多想。”
女子笑意嫣然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本是小女子欠公子的,自不好过多叨扰。”
颜梁祺原本打算来探探口风,这下却待不住了。他忙起身道:“姑娘好生歇着,在下先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颜梁祺离开后,女子瞬间收起笑意,脸色凝重的看着关起的房门。
她看不透这绝美男子,其心机深不可测,眼下只好小心行事。
刚刚表现出的姿态,一半为本性流露,一半乃故意为之。
这男子虽长的轻浮,行为却不似纨绔。刚才的有意为之,换作他人,准会判她个放肆。
不曾料想他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这点挺让人意外。
颜梁祺回屋后,小厮跟进来道:“公子,你的耳朵怎么红了?这是冻着了?天气也不冷啊。”
颜梁祺摸摸耳朵,还真是有些许热。他训斥道:“就你长嘴了,本公子今晚不用伺候了,滚回自己房里去。”
小厮挠挠头,不明所以的离开了。颜梁祺虽不知何故,却也犯不着跟小厮解释。
他侧身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起身点上蜡烛,看起了孙子兵法。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才逐渐袭来,这才放下手中书,重新入睡。
这个自称小圆的女子,是一夜没睡。浑身的酸疼,折磨的她坐立难安。
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加之自身的警惕感作祟,竟毫无困意。
眼见天边微微亮起,院子里传来丫鬟婆子们忙碌的脚步。
听着窗外的鸟鸣声,女子竟生出一世安宁感,这是她第一次在别家过夜。这丝安宁,不知从何由来,她不愿深究。
天大亮后,门外传来婆子的敲门声,没等婆子开口,里面已出声道:“请进。”
婆子推门进去,见女子坐在窗前,正看向门口。
婆子道:“姑娘怎如此之早,老婆子前来问姑娘何时喝药?难不成这是一宿没睡?”
女子避重就轻道:“劳烦婆婆帮药端来,小女子在此谢过婆婆。”
婆子:“姑娘既已醒了,先帮早饭吃了,再喝药也不迟。”
女子点头答应,婆子便出门准备了。
颜梁祺卯时准时晨练,他睁着没精打采的双眼,渐渐才找回状态,等一套动作结束后,整个人又恢复了神采奕奕。
回东厢房途中,遇到前来送饭的婆子。
颜梁祺问:“这是送去哪里?”
婆子不敢怠慢:“回公子,这是送给那屋姑娘的。得您吩咐,让我等好生伺候,便不敢怠慢。”
颜梁祺疑惑道:“她醒了?”
婆子:“老婆子早上去敲门时,那姑娘已坐在窗边,屋里床铺整洁,更像是一宿没休息。”
颜梁祺接过婆子端来的早饭,吩咐道:“再去准备一份,端过来。”
婆子虽有心八卦,却没胆打听。她加快脚步往厨房方向去了。
颜梁祺来到门前,敲了一声,里面便传出女子的声音:“请进。”
女子正慵懒的趴在窗前,把玩着手指,她以为前来的还是婆子,压根没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