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燃烧到手指,苏遇南不急不慌的扔掉烟头,一脚踩灭。他向后靠着椅背,仰起头看着那一轮孤月,还有点缀的繁星,扯动的嘴角隐没在乱星中。
第二天,太阳从窗口直射屋内,田知意一脚蹬开了被子,翻转身子,双手捂住耳朵。一大早就被各种声音吵的心烦,先是太阳未出时的鸡鸣,再是鸭叫,后是叽叽呱呱的交谈声,最后是三轮车的轰鸣声。
总之就是没有一刻的消停,她气燥地拉过被子盖住整个头,改了不到一分钟,又嫌气闷烦热,拉开被子。
身子像一条蛇一样在床上翻来滚去,双手揉了揉揉头,最后不情不愿起床。
火红的太阳高挂,地面温度还在持续上升,热气像一波波浪潮翻涌。院坝下的田地,一群鸭子在水稻里游来游去,一会儿探头嘎嘎叫,一会儿鸭嘴钻水里啄来啄去,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田知意捡起地上的一个石头,瞄准麦穗下的鸭子,抡起手扔去。倒是没有打中,但一群鸭扑腾着翅膀嘎嘎叫,到处窜来窜去。
她这才算是解气一般,“哼,今天只是给你们一点儿提醒,以后再乱叫,可就不是石子,而是杀鸭刀,我...炖了你们。”
水田旁的菜地里,一个妇女弯腰扯菜,听闻田知意的声音,这才直起身子,“哎约喂,你这城里来的女娃娃就是不一样,跟这些听不懂人话的鸭也有话聊。”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穿着蓝布衣服,经太阳光长年累月的照射,皮肤黝黑,布满皱纹。
她笑得合不拢嘴,直不起腰,手上拿着带着泥土的白萝卜。
“你是昨天刚来的吧,长得好乖,比我们全村的人都乖。咋滴这脸蛋就这么好看,就跟电视里的人似的。”
...
“早...早啊!你摘菜呢!”田知意本着被人夸奖,不打笑脸人,跟人问好。
“早上太阳不大,这地里该长的菜不好好长,这杂草倒是一大推,我就来除除草。你们这城里的孩子咋就才起床,看你样子,还没吃饭吧,刚好,我家那口子也要放工回来了,上我家那儿去吃。”
她热情的邀请,一边把白萝卜的叶子摘掉,一边放进篓子里。
“你跟遇南...是相好的还是亲戚啊,要是相好的,这下有人就该伤心了。”
她肩膀挎着篓子沿着田埂左绕右拐的来到院坝,一脸的八卦模样。
“同学!”
她沉默了半晌,想着两人的关系,要说前任的关系可不是害了苏遇南的情缘,但两人也确实不是亲戚,想来想去还是同学最保险了。
“哎呦喂,同学好啊,一看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现在有朋友吗?”
田知意不懂朋友的真正含义,想着从小到大,身边狐朋狗友还是有一些,点头,“有,还有三五个呢,不过都不常联系了。”
她眼神落寞,无神的看着前方。
“不要紧,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婶我啊,家里有一个跟你们一样上过学的混小子,现在也在城里,改天等他回来了,你们处处朋友!你看行不。”
张婶嘴都要咧到脑后勺了,越看越喜欢田知意,无奈手刚扯菜不干净,不然这会儿高低得把这姑娘拉到她家去。
田知意觉得当朋友也无所谓,应着:“可以!”
“哈哈哈哈哈,还得是你们城里人大方,干啥事都敞亮,那你可得等着,我今天就给我家小子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这事不急。”田知意觉得村里人就是热情,交个朋友也这么火急火燎的。
“好好好,不急不急。”
张婶只当她害羞,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小女娃。
苏遇南骑着摩托远远就看见田知意和村里的“大喇叭”张婶,张婶满脸皱褶的脸笑得更是看不出平整的面容,对着田知意笑得很是满意。
摩托车刚停稳,田知意就跑到苏遇南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这是她应付不了事情时的小动作。
“你快把她赶走!”
田知意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加热情的人,一时之间完全适应不了。
“张婶,这天儿,张叔也该回来了!”
苏遇南取掉头盔,挂在把手上,接收到田知意的示意,对着张婶说道。
她锤了锤大腿,仍是笑着:“你瞧瞧我,遇到投合的人聊天,就把这正事给忘了。遇南啊,改天一定要带着这姑娘到我家来,让她来尝尝张婶的手艺。”
“聊了这么久,都忘问你叫什么了?姑娘,你叫什么?”
“田知意!”
“这名字好听,知意啊,一定要来张婶家!”
她说完了又说了一大堆,指来指去,才算是把她家位置大概指出来了,走时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去她家瞧瞧。
田知意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头后仰,双手疲累的下垂,“可算是走了。”
又偏转头,问:“苏遇南,你去哪儿了?”
他将摩托车后座的盖子打开,取出黄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钉子。
“苏遇南,我脚上纱布昨天睡觉掉了,你的医药箱放哪儿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苏遇南站在堂屋内,把刚买来的东西放在神龛下的大桌上,又绕过桌子,在一个白色桶子上拿起医药箱。
她穿着自带的凉鞋,跟高倒是没有昨天的高,但是对她的脚也是一种伤害。
他在她脚边蹲下,拿起她的脚看了看,粉肉周边因为压力变得更红了,伤口也有裂开的趋势。
他下意识的邹起眉,叹了口气,“这鞋还是不要穿了!”
“不行,我就喜欢这鞋。”
苏遇南...
“等你脚好了再穿,不然这脚底老是好不了。”
“那我穿其他鞋也一样好不了,又不是这鞋的错,除非我不用脚走路了?”
苏遇南涂药的手一顿,抬眼看了她一眼,神秘莫测的又低垂了下去。
脚底的痛感倒是不像昨天那样明显,但他涂药就跟羽毛挠脚底,痒痒的,让她就想缩脚。
他虎口捏住她的脚腕,摩擦间,能感受到那里的茧子,他掌心滚烫,似是要把她烫熟。
她顿觉心口快速跳动,趁他绑好结的瞬间,立即撤回了脚。
“苏遇南,我饿了!”她指挥人一直都很有一套。
“早上给你热了粥,你没吃?”苏遇南边起身边回答。
“我第一天来这儿,还不熟练,你要不帮我盛过来。”她晃了晃脚丫,一副我还是伤残人员。
苏遇南一直以来都极其具有耐心,他提着药箱放回远处,先是用肥皂洗了手,才到厨房盛了碗红薯粥,递到她面前。
“谢了!”
她开心的接过,吃了一口,烫得她舌头生疼,嘟起小嘴,小舌伸出一点,一手扇着。
像是一只求夸奖的可爱小狗。
他递来一杯水,田知意看也没看就接起喝了一口:“烫死我了!”
她喝完就将杯子还给苏遇南,这样熟练的动作像是做了千万遍。
苏遇南拿着杯子,拇指放在她碰过的杯口反复的磨,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田知意抬头:“苏遇南,你笑什么?”
她转而一想,肯定是笑话她,凶狠狠的说:“不许笑!”
苏遇南拿起杯子就往屋子走,刚到厨房,就着她吻过的杯口喝了一口。
还是一样的水,但今天,却格外的甜。
田知意适应不了村里生火的环境,他就早早地骑了一个小时的车去镇里买回了电磁炉,以后炒菜就可以不用生火烟熏了。
她蹲在院坝边漱口,一手电动牙刷,一手洗涑杯。
坝下是稻田,下面的鸭子本来还在找食,被她打扰一通,火速撤离,撤离前还不忘伸长脖子对着她叫。
她吐掉嘴里的水,“让你们打扰我,现在我也打扰你们。”
苏遇南靠着门边,看她喝一口水,飙出一口水,就往麻鸭身上吐,吐到了就嘚瑟,下面的鸭就嘎嘎叫两声,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要是没吐到,她就指着鸭,一句你等着,就又往嘴里猛灌一口水,跟着吐出。
她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杯里的水用完,她才停歇。
田知意拿着东西放到自己的屋子,拿起化妆包来到厨房,苏遇南依着门口,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爱意。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就只看见他毫无波澜的黑瞳。
苏遇南这辈子怕是都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又怎么会对她有爱呢。
“苏遇南,我要洗脸!”她举起手中的化妆包,晃了晃。
他转过身子,进了厨房,田知意跟着他一起进去。
他从盆架上第二格上取出白色盆,又将热水壶里的水倒入盆里,弯腰试了试温度,发现有些烫,又从一旁的小桶里,舀了些水倒入盆里。
这才一手握着盆口来到她面前,“要在哪儿洗?”
田知意指了指屋外,“外面!”
他将盆放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块上,“洗吧!”
她洗脸不像他,往脸上泼两捧水就行,先是捧了点水洗脸,然后从一旁的化妆包里拿出一个白管,开盖,挤出一抹类似牙膏的东西。
先是搓揉弄出泡沫,在往脸上抹,接着双手指腹在脸上打圈,过了几十秒,才用水洗去。
只是水早已被泡沫弄脏,她下意识叫人:“苏遇南,我要换水。”
苏遇南帮她倒了水,只是这次没再用盆了,而是拿着瓢,站在她身边,“我给你倒水!”
她半睁半闭着眼,抬头瞧了下,又低下了头,双手做捧状,流动的水哗啦啦的倒入她手中。
她想:谁要是嫁给苏遇南,一定会很幸福。
毕竟他这人,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