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晚意坐着,细细听完祁云深彻头彻尾的交代,真是一出好戏,原来内部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哥,你说这峡谷底下埋着尸骨,而吕将军却讳莫如深,你说,这是不是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祁晚意对于英烈的逝去,不禁叹了口气,旋即抬眸,面向一旁的祁云深开口话道。
“这显而易见的答案,我就无需再多此一举言明了。可是,我却又一种直觉,这其中的真相,真凶,并不是一人。”
“直觉,哥,连你都开始用直觉来判断了么。”
“我只道是,这其中的缘由,或许并不如表面上,简单罢了。”
祁云深凝固的眉头松了松,长吁口气,末了有些遗憾的口吻。
“哥,那么除了你和江副官俩人以外,还有谁知道峡谷埋尸这事。”
“此事,你知我知,还有江起副官知,再无第四人。”
祁云深一脸从容,面色沉静,目不转睛地答复祁晚意。却瞧着她眉眼微动,轻声话道:
“那不如——倒不如,让更多人知道,该当如何呢?”
“晚意,你又想做甚么新的幺蛾子?”
“...嘿嘿,老哥,你这么说我就未免太见外了,咱俩是一家人,你怎能说我作妖啊,别误伤自己人。”
祁云深侧颜,眉眼微微一挑,睨了祁晚意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想把这事情闹大,让真凶自己暴露马脚自首,是么?”
“咳咳,是。”
“嗯,也不是。”
祁晚意点点头,又犹豫片刻地摇摇头。
耳听闻祁晚意模棱两可,故作调皮的话,祁云深无奈地轻笑,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子。
“你啊你,就知道皮。”
“若要说有具体把握的话,不如,哥,麻烦你让江副官,送一趟尸骨上门。”
祁云深先是不由得一楞,然后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道:
“你想摸一把逝人的骨头,开开眼界么?你真别说,你还真让我开了开眼界,祁晚意,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我这不是为了死马当活马医吗,要想找出最初的真相,那就是从受害者本人,不,是本尸那里探查源头真相,这才是最快的捷径,不是么?”
“好好好,只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或许,到时候你看了会接受不了。”
“我不怕!”
“或许真相比想象的更加残忍。”
“我...”
“血腥场面你真的受得了吗?四肢尽断,就连一副头骨都开裂了,或许受刑,生不如死的画面。”
“......”
祁云深提前给祁晚意做了预设,有多残暴的画面,都提前一一预告。
不稍一会儿,祁晚意强忍着内心胆颤,紧紧地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疑虑重重地道:
“我应该,或许不怕吧...我为什么怕,我又不是真凶,心虚个什么劲头,你,祁云深,你可别吓我。”
话说得漂亮,说完才想起来自己不怕——才怪!连鱼都不敢杀,身娇体贵的祁大郡主,更何况帮人查看生前真凶,或许会预见到一番腥风血雨的遇害场面,害怕的话,大不了,可以选择闭眼不看啊。
不行,闭眼就拒绝了真相,所以,要克服恐惧,找出真相真凶,直面内心恐惧,无所畏惧,帮人伸冤,好事一桩,功德无量的好事,更不需害怕,没错,这么想才是最正确的破解思路,对头。
“咳咳,探查真凶,功德无量,无所畏惧,上天保佑。”
“不错,真不愧是我祁云深的妹妹,勇气可嘉。”
“嗯嗯。”
接收到善意的鼓励,祁晚意顿时点头称是,可转念一想,不对劲,怎么某人还带自夸起来了。
“不对,你小子又厚颜无耻,占我便宜,说得好像是你的功劳,给自己贴金,你小子脸比我还大,夸我还是在夸你自个啊。”
祁晚意气得翻白眼,白嫩的双颊,顿时胖嘟起来,活脱脱像一只塞了两颗榛果的小松鼠,气呼呼的小模样,就差没把人给当场萌死。
一根纤长骨干的手指,戳了戳祁晚意赌气的脸颊,
“你甘森么阿栗?”
耳旁传来阵阵悦耳爽朗的笑声,祁晚意嘟着嘴反问,怒目圆瞪着眼前人,祁云深这小子每次都知道怎么气她,更知道如何火上浇油。
“谁说阻止你了,等过了今夜,明日一早,我这就给你找江起过来,你好好等着。”
说罢,祁云深收回了手,嘴角弧度勾起,言笑晏晏地答复她,转身抬腿离去。
待他离去,祁晚意这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撇了撇嘴。坐下来叹了口气,唉,每次都被他逗猴,不,耍猴似的,可恶!!
但转念一想,祁云深说的这一番话,的确是事实,她现在反而不是害怕,而是犹豫。算了,明日事,明日毕,今晚想太多也没用倒不如洗洗睡,待明日再看也不迟。
“小少爷,您怎么了?”
“你...你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啊?”
祁晚意被青黛突然的一声给吓一跳。
“对不住小少爷,是大少爷叫我去给您煮一碗安眠汤,所以,我现在才回来。”
“安眠汤?”
“是的。”
不对,他怎么提前预判了今夜的事,循循善诱,等等,看似是她主动,实则被引导的结果,这是祁云深又给她挖坑呢,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呸!
不过,到底是她心甘情愿,为英烈寻真凶,鸣不平,这本是好事一桩。
在祁晚意低头沉思这片刻,青黛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双手端着汤碗,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疑虑,还是鼓起勇气,主动问道:
“少爷,那这汤,您还喝吗?”
“黛,给我吧,喝完便早些歇息。”
待次日一早,祁云深果真带着江起副官,还有秘藏的遗骨,来到祁晚意面前。昨日里,祁云深跟江起说明情况,他怎么都不肯信,祁晚意竟然还有这身通天的本事。
而且他前任大将军的遗骨,不可随意任人拿捏,毕竟对其生前对他极好,如亲兄弟一边,通吃同住,出生入死,更何况,方将军为人顶天立地,为国为民,内心身怀着一份崇高的敬重。
可却听祁云深话道,祁晚意能帮他寻求真凶,让方将军早日入土为安,他一下子来了兴致,莫名心动。
于是,现在就水灵灵和祁云深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祁晚意面前。
“小姑...咳咳,小兄弟,如果你能帮我占到杀害了方将军的真凶,这辈子我对你,唯首是瞻。”
江副官双手紧紧怀抱着一袋故人的遗骨,就差点在祁晚意的面前跪下来痛哭涕流,承诺报恩。
“诶诶诶,大可不必。”
听闻,吓得祁晚意连忙摇头摆摆手,她可不想多一个跟屁虫,现在,她有祁云深这一人,她的头都够大了。不对不对,明明是她先开始的死缠烂打他,要说跟屁虫的话,这人应是她才对......
“我只不过是为了早日寻求真凶,两国边疆安宁,早点和我哥一起回家,和父亲团聚罢了。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所以,你不必如此介怀。”
“真是深明大义的小兄弟,祁副将,你有这样的妹...弟弟,”
江起知道祁晚意是女儿身,却在军营里守口如瓶,一直不戳破的原因,一是先前祁云深兄妹俩不求回报,随手的救命之恩。二是,知道他兄妹有所谓的难言之隐,才奔赴前方战场,所以,他一直对军营里瞒报。
“好吧,别继续在这磨蹭了,你放心交给她吧,相信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祁云深整个人正一脸从容,随意地杵在帐篷一旁,静默地看着江副官和祁晚意之间的互动一套一套地,却始终还没进入正题,不禁开口催了他俩一下。
“好吧,就死马当活马医,希望小兄弟你能帮帮方将军,在下没齿难忘。”
说完,江起打开布囊袋,从中掏出了一根肋骨出来,递到祁晚意的手上,而她摸了摸,面前毫无反应。又换了另一根骨头,依旧没有反应。
祁晚意,骷髅手掌是残缺的,五指少了三指,可见凶手有多凶残,这样的手骨,她也摸不出实际状况,面前依旧一片漆黑,这,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所见,不禁哑然。
祁云深默默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出她好似不对劲,不禁开口问道:
“意,你有问题吗?”
死活摸不出来了,就连骨头都要被她摸出火花来了,愣是没见着什么画面,对,连个鬼影都没有.....尴尬,鬼都懒得搭理你。
“要不,咱再换一根?”
江副官见状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得了,别给一根了,直接给她一整个——头骨”
祁云深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祁晚意差点吓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正当祁晚意顺着摸上头骨之时,眼前漆黑消散,眼前一群黑压压的士兵,严守以待,可是,还没等她看清楚前方状况。
却蓦然被帐篷外一声雄浑的哨响吹起,鼓声阵阵给打断,生生不息,事态气氛开始莫名其妙,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祁晚意皱着眉头问道,她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没遇到过现在这般情况。
而祁云深面色依旧无异,默默地一手撩起帐篷的门帘,只见外头人来人往,面色凝重不已,而不远处,似乎浓烟滚滚翻腾着。
而鼻尖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空气都开始浑浊起来,连看不见情况的祁晚意也跟和莫名紧张,干咳了好几下,心里一紧。
“突发情况,这套遗骨就暂时交给小兄弟您来替我保管了,还有,祁副官,我们出去看看。”
“走。”
祁云深对江起说了一个简单的字,扭头却对青黛交代了一句。
“青黛,你好好照顾好小少爷,若有问题,你就带着她跑来找我便是。”
“晚意,相信你自己,做得到的!”
说罢,祁云深双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下一刻,头也不回地踏出帐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