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周恒，沈棠酥继续下班之路。

    下班高峰时段，电梯里挤满了人。

    沈棠酥最后一个上，为不耽误别人下电梯，到一层后她率先走出电梯让出身位。再重新走进时里面空旷不少，头一抬，正好撞见个熟面孔——HR小姐姐。

    没想到她也住的离自己很近，也骑电动车，于是一起下到负一层，一路同骑。

    聊着聊着，突然说到公司每半个月会为过生日的同事们统一采购蛋糕的事。

    “我觉得吧，既然现在公司有了内部烘焙坊，这项支出其实根本没必要流向外人田了。”HR小姐姐冲她眨眨眼，“你跟老板说说，让他把支出拨给你。”

    沈棠酥深觉有理，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给陈曜发了信息。

    陈曜很快回复，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而是：【周一再聊。】

    懂了，老板还在犹豫，需要考察之后才能做决定。

    生日蛋糕，好吃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外形。为此，沈棠酥饭桌上想、洗澡时想、连睡梦里都在想，直到周六一觉醒来，才终于构思好蛋糕的外形。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奔公司后厨开始操作。

    说到外形，那最适合的必然是翻糖了。

    之前跟李师傅学过两天，但只入了个门，学会蝴蝶结就匆匆离职了。人偶是第一次挑战，沈棠酥充满热情，蒙着头捣鼓两天，终于在周日晚上勉强完工。

    虽然只是一个头部，但成就感满满。

    周一汇报日，来不及等翻糖干燥，沈棠酥兴冲冲将小人偶往蛋糕上一插，端着就往陈曜办公室走。

    路上每遇一个熟人，都不无惊讶地问：“谁过生日啊？”

    也不怪别人，蛋糕上大大的“Happy Birthday”，谁看谁误会。

    沈棠酥解释了一路：“没人，只是去给老板汇报工作。”

    快走到门口时，陆远洲迎面而来，他同样惊讶，不过惊讶的点和别人不同：“陈曜不是12月的生日吗？”

    路的尽头便是陈曜的办公室，沈棠酥端着生日蛋糕，肯定是要去找他。

    沈棠酥只得再次解释：“不是过生日，是汇报工作。”

    “他人不在。”陆远洲拿出手机，嘀咕道，“给他发信息也不回，要不我还是打个电话吧。”

    这是，迟到了？

    不太可能，他可是个连吃饭都准点到的人。

    那就是请假了。

    可如果请假，这蛋糕怎么办？她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出来的，放太久口感会差。

    沈棠酥端着蛋糕，蹙眉站在一旁等待。

    第一次提示无人接听，陆远洲又拨一次，耐心几乎用尽之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你干嘛去了？”

    很快，陆远洲脸上的不快消失，之后一直安静倾听。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挂断电话，对上一旁沈棠酥担忧的眼神，忽然灵机一动：“你这蛋糕做的可真是时候。”

    “啊？”沈棠酥一脸莫名其妙，随即又迟疑发问，“他……生病了？”

    因为陆远洲最后说了句“好好休息”。

    “可不是嘛，听声音就像下一秒要挂了似的。”陆远洲的话里没一点担心，全是幸灾乐祸。

    沈棠酥呵呵两声，对男生之间的友谊有了新认识。

    “陈曜这人吧，有个毛病，一生病就爱吃些甜的东西。”陆远洲又把话题转回到蛋糕，“就像有人生病一喝黄桃罐头就好，他是一吃蛋糕就好。”

    沈棠酥眨了眨眼：“真的吗？”

    她怎么记得，好像不生病他也爱吃甜的。

    陆远洲继续胡扯：“我还能骗你？我太了解他了，蛋糕就是他的药，我看你还是赶紧给他送过去吧。”

    陆远洲的话沈棠酥半信半疑，但为了早点把蛋糕送去考察，她就当成真的了。

    “好，我马上去。”

    好兄弟的助攻已经送出，剩下就看当事人发挥了。

    陆远洲哼着歌离开，深藏功与名。

    *

    再次来到陈曜家，一路畅通无阻，因为之前离职匆忙，陈耀帮忙拷进手机的门卡一直忘记删了。默念着今天用完就删掉，沈棠酥来到大门口。

    也不知道指纹他删了没。

    当然，她没有伸手去试，要不也太冒昧了。

    每隔半分钟按一次门铃，来回三次，终于有人来应了。但脚步声到了门口，门却没开，停了几秒又渐渐远去。

    沈棠酥满头雾水，犹豫片刻又按了一次。

    半分钟后，门终于开了。

    陈曜一身灰色长袖长裤休闲装，头发微湿，绑了根发带，戴了副少见的黑框眼镜，看不太出病人该有的颓态。陆远洲说的什么下一秒就要挂了，完全是在夸张。

    “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看来生病并不假。

    沈棠酥将手中的盒子举起：“我来给你送蛋糕。”

    陈曜看着透明盒子里大大的“Happy Birthday”，面露不悦：“我的生日在12月。”

    “我知道，12月8号嘛。”沈棠酥迅速接上。

    陈曜一愣，随即唇角上扬。

    他好像从没提过自己生日吧，她怎么会知道？

    一定是在背后偷偷查的。

    心情一好，便什么也懒得再问，侧过身让她先进来。

    “药吃了吗？”沈棠酥弯腰换鞋。

    “吃了。”陈曜提着蛋糕站在一旁。

    换好鞋，沈棠酥顺手接过蛋糕，径直走到餐桌放下。这才发现桌上的早餐还原封不动地隔着，看上去一筷子都没动，而且早已凉透。

    估计是王姨不知道他生病，做饭没有往清淡方向去。

    “想吃点什么吗？”她问。

    陈曜摇摇头，走向一旁吧台，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水，脑子突然清醒了些，他指了下蛋糕：“带这来，是为了周五晚上说的事情？”

    沈棠酥精神一振，随即摆出汇报姿势：“是的，我觉得，既然现在公司有内部烘焙坊，那这项支出就没必要流向外人田了。”

    她不太会说话，这段完全借用了HR的原话。

    “我觉得生日蛋糕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外形——准确说，是外形背后的意义。”

    “我打算针对员工量身定制，默认是个人形象，就像这个样品……”她边说边将蛋糕打开，”用的是老板您的形象。”

    “当然啦，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换成别的，比如家人、宠物，甚至自推的形象，只要提供照片就行.....”

    陈曜走过去，拿起蛋糕上的小人偶。

    大头，小眼睛，小鼻子，普普通通的模样。唯一特别之处是嘴有点歪，不知是水平问题还是故意为之，显得拽拽的。

    这就是她眼中的自己吗？

    他一直盯着小人偶，直到女孩的侃侃而谈结束，才慢慢开口：“给你批的预算不够用吗？”

    沈棠酥心道不好，这口气，听上去似乎对成品不满意。

    唉，早知就不赶工了。

    她嗫嚅：“够用的，预算不少......”

    岂止不少，简直多到用不掉。可她不是为了拿更多预算，只是单纯想做这件事。

    但如果他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吧。

    也许在他眼里，自己目前的水平远远比不上合作店铺，却逞能要接，实在自不量力。

    沈棠酥为自己的冒昧感到尴尬，人一尴尬，就想转移话题。

    “你要吃点蛋糕吗？”

    她自认话题转得丝滑，毕竟也是上门的主要目的之一，不是说他一吃蛋糕病就好？

    可陈曜不懂她的脑回路，还以为她在替自己争取。

    他沉吟片刻，才缓声道：“我会给员工提供选择，如果他们选你，那就由你来做。”

    身为老板，陈曜深知变动已有员工福利可能带来的流言蜚语，他自己是无所谓，只担心沈棠酥承受不来。

    思量再三，才给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沈棠酥没想到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眉眼弯起：“真的？那太谢谢老板了。”

    看得出陈曜的疲惫，她心头一颤，赶忙又说：“你快回去休息吧。”

    陈曜“嗯”了声，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往房间走去。药效正在发作，方才的起身已耗尽几乎所有力气，他现在只想回去躺下继续沉沉睡去。

    准备将蛋糕收进冰箱时，沈棠酥这才发现上面的小人偶不见了。

    回想一下，好像自从被陈曜从蛋糕上取下后，小人偶就一直没离过他的手，这会估计已经进他卧室了。

    不是不满意嘛，怎么还爱不释手的？

    放完蛋糕，目光再次停在一口未动的早餐上。

    沈棠酥没多犹豫，径直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把小米粥放进电饭锅炖上。随后又拿出手机，给王姨发信息，把陈曜生病的情况告诉了她。

    这样一来，王姨看到原封不动的早餐不会无端伤心，陈曜也能吃上清淡的病号午餐，一举两得。

    能做的都做了，沈棠酥赶回公司继续工作。

    临近5点，正在帮忙旭旭打咖啡时电话响了，手在围裙擦了擦，掏出一看，竟是王姨。

    刚一接通，那头便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小沈啊，你要不来小陈家里一趟呢。”

    沈棠酥心一惊，忙问：“怎么了？”

    “我刚进门，就看见中午的清粥小菜还是一口没动，心想这孩子今天怕是一口饭都没吃，这怎么行呢？我就赶紧去敲他房间门，敲半天没人应，推门一看，他就在床上躺着。我就喊他，可怎么喊也喊不醒。我也不认识他什么朋友，想着你早上告诉我他生病了，应该跟他挺熟的吧。要不你来看看？是要打120送医院，还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