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一夜辗转难眠，天刚蒙蒙亮便翻身下床。晨雾还未散尽，他便徘徊在公爵府后巷的石墙下。青苔斑驳的砖缝里渗出凉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
雕花铁门忽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慌忙躲进常春藤垂落的阴影里，透过叶片间隙看见切斯特被一群华服贵族簇拥着走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与昨日截然不同的倨傲神情，宝石袖扣在晨光中折射出冷芒。
"......联姻对象自然要选能带来最大利益的。"切斯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密斯看着他将鎏金请柬随手扔进喷泉池，暗红火漆在水面晕开血丝般的纹路。
当人群散去，密斯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切斯特弯腰从池底捞起湿透的请柬。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少年垂首凝视请柬上烫金的家族纹章，突然发狠似的将纸页一条条撕碎，脸上一想维持的很好的表情也颓然间崩塌，仿佛要挣脱那些鎏金的枷锁。
"咳咳......"压抑的呛咳声惊飞了檐下的白鸽。切斯特突然间咳嗽了两下，密斯想要上去安慰，却又觉得自己突然现身又会搞的气氛很尴尬，密斯看着切斯特撕烂请柬，脸色如常，仿佛刚刚疯狂的人只是密斯的一个幻想，现在，他又是那个完美无瑕的公爵继承人了。
当天下午，密斯在常去的面包店前被攥住手腕。他一回头整个人变都掉入了那碧绿深邃的眼眸中，切斯特的体温透过丝绸手套灼烧他的皮肤："昨晚你说要验证什么？"翡翠色瞳孔深处有什么在龟裂，"不如直接来问我。"
橱窗玻璃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密斯觉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暧昧不清了，于是便想要向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但切斯特却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一直拽着密斯的那支手稍稍用力，便阻断了密斯后退的步伐，密斯稍微拧了拧手腕，却发现切斯特的力量大得惊人，自己无法轻松的挣脱开，也许是发现了密斯想要逃脱的目的，切斯特的力量突然又大了一些
密斯的手腕在丝绸手套下泛起红痕，密斯微微皱眉，开口向切斯特说道
“什么检验？我那是想看看能不能和你有点默契，在公爵家门口见面，不然你以为我要检验什么？还有…”密斯这次没有尝试逃脱，而是就着被握住手腕的姿势向前一步，如同浓墨般的眼瞳直视切斯特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轻微收缩了一下的瞳孔“你怎么会听到我在自己家里的自言自语？”
切斯特瞳孔骤然紧缩，是他一时心急，没有考虑到这件事。面包店门檐垂下的铜铃在风里叮当摇晃，切斯特别过眼去，密斯却紧紧的盯着他，半响，切斯特叹了一口气答道
“我昨天不放心你一个人，便在你走了之后想办法支开了管家，偷偷跟上你，然后就一不小心…”
"少爷！"管家的惊呼从街角传来。切斯特触电般松开手，却在后退时勾落了密斯衬衫第三颗纽扣。象牙色的贝母纽扣滚进排水沟缝隙，密斯弯腰去捡，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喘息："今晚十点，去西塔楼找褪色的鸢尾花砖——"
马蹄声碾碎了后半句话。当密斯攥着沾满淤泥的纽扣直起身，只看见切斯特被马车窗帘吞没的侧脸，苍白的指尖正死死抠着窗框上凸起的鸢尾雕花。
月光浸透西塔楼残破的彩窗时，密斯在蔓生的荆棘丛里摸到了那块冰凉的砖石。鸢尾花纹被岁月啃噬得只剩半片花瓣，密斯的手指停在冰凉的鸢尾花砖上，月光将砖缝间的铁锈照得如同凝固的血迹。头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他抬头看见切斯特狼狈地抓着腐朽的木梁，礼服下摆裂开一道口子，金线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非要选这种危楼验证你的好奇心？"切斯特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小心避开地板上翘起的铁钉，"上周暴雨冲垮了西塔楼梯，管家应该锁了门——你翻墙进来的？"
密斯看着对方沾满蛛网的袖口，突然注意到切斯特右手缠着绷带。
“你…没事吧？”密斯担心的开口问到
随着密斯的视线，切斯特看向自己的右手，随后笑了笑说
“没事，小伤”
接着，切斯特拍打礼服下摆的灰尘，一枚象牙贝母纽扣从褶皱里滚出来："今早马车颠掉了第三颗纽扣，裁缝说这种古董扣要等三个月才能仿制。"他捡起纽扣对着月光转动，裂纹里渗着面包店排水沟的淤泥，"正好，把你捡到的那颗给我。"
当两枚残缺的纽扣在密斯掌心相撞时，塔楼深处突然传来管家的呼喊。切斯特猛地抓住密斯的手腕躲进阴影，温热呼吸拂过他耳畔："父亲以为我在和银行家女儿约会，要是被发现和你在这里......"
密斯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石墙，切斯特的手掌隔着手套烙在他腕间。月光从破碎的穹顶漏下来，给少年睫毛镀上银边，密斯这才发现那些颤动不止的睫毛上粘着金粉——是舞会残留的化妆品。
"少爷？"管家的脚步声停在旋转楼梯口，煤油灯的光晕舔上墙面的鸢尾花纹。切斯特突然将额头抵在密斯肩上，温热的颤抖透过三层刺绣衣料传来："说你在勒索我。"
"什么？"密斯刚开口就被掐住腰侧。切斯特在抬头时已换上傲慢神色，声音却发着抖："快！"煤油灯光芒刺破阴影的瞬间，密斯福至心灵地扯着他的衣领，举起右手握成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像切斯特砸去，同时密斯张开嘴，特意压低了声音说
“切斯特，你如果不答应这场联姻我就……”
管家手中的灯盏剧烈摇晃。切斯特突然一弯腰，把领口从密斯手中抽了出去，然后直接把右手按在密斯的颈间，他绷带下的伤口渗出温热，在管家惊骇的注视中，他们交叠的掌心里正缓缓漫开血迹。
"滚出去。"切斯特沙哑的呵斥撞在石壁上，"还是你想旁观我怎么处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管家听到后也只是微愣了一下然后欠身说道
“抱歉，少爷，打扰了”
管家说完便提着灯退出了楼梯口，切斯特看着管家离去直到那团暖黄光晕彻底消失在楼梯下方。才泄了力，整个人栽进密斯怀里。暗袋里掉出揉皱的账本，密斯瞥见密密麻麻的红字批注，最新一行写着"不能联姻"。他染着金粉的睫毛扫过他锁骨："纽扣...刚才蹭掉了..."
密斯摸向自己空荡的第三颗纽扣位置，却触到对方冰凉的手指。两枚残缺的贝母扣不知何时被切斯特拼成了完整的鸢尾花，正躺在他汗湿的掌心。塔楼外传来午夜钟声，十二记轰鸣里，密斯听见贴着胸口的声音
“把我放在这就好…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