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安然上高中那年,由于通勤太远家里也没人开车送她,上的是一所私立的住宿学校。

    开学那天母亲与继父在忙着妹妹学校的事,没空送她。

    她的行李并不多,几件校服其余的多为生活用品,但还是收拾出了两大箱。

    前几年母亲带着她漂泊不定的生活,每当她向母亲提出请求时,收到的总会是一个冷漠的眼神。

    那时候她才五岁,但也读懂了母亲眼里的意思,因此只要自己能完成的事,必然不会麻烦妈妈,五公里以内的距离,她都可以步行。

    后来直到上学了才知道,原来别人爸妈都会来接。

    十岁的安然迷过一次路,那年她在学校帮忙,一直到天黑才回家,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明明是一样的路,却在视线模糊中变成了不熟悉的样子。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意识到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时,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刚刚走错了多远,绿化带都长满了杂草,四周看起来像是郊区,人迹罕至。

    直到筋疲力尽,她才意识的自己走丢了。

    雨很大。

    脚腕的疼痛难以无视,泪涌了出来。

    小时候她泪腺发达是个小哭包,父母刚离婚的那段时间找不到父亲的她经常哭。

    但母亲不喜欢她的哭闹,一个单亲失业在社会上到处碰壁的女人,把气都撒到了一个孩子身上。

    母亲有打她妈?也许是因为太久远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以后再也没敢当着母亲的面哭过。

    在迷路的路口,在雷电交加的雨声中,恐惧无助占领了理智,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是几点,有个好心的阿姨开着车路过此地帮她报了警,关心地问了问她的姓名与住址,派出所电话联系了她的母亲。

    妈妈夸着包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进来。

    小安然此刻脸上雨水混着泪水,惊吓与恐惧让她虚弱地发起烧来,委屈与一个孩子对母亲原始的眷恋使她见到母亲的第一眼,猛地扑上前去,忍不住地撒娇道:“妈妈。”

    谁知迎来的不是心疼与关心,母亲皱着眉厌恶地看着她,“脏死了。”

    后来安然长大些才明白,为什么夜里的自己看不清路,那叫夜盲症。

    十五岁她站在客厅里捏着衣角局促说:“妈,下午有空能帮我送一下行李吗。”

    妹妹八点上学下午五点放学,妈妈早上送完她回来应该能腾出几个小时送自己,她这么想着。

    母亲一边化妆一边答应道。

    结果刚送到校门口,母亲就接到一个电话,挂完电话转头对她说:“然然,妈妈有急事,你可以自己收拾的吧。”

    安然看着母亲猩红的指甲与细细的高跟,乖巧地点了点头。

    母亲见她同意,摸了摸她的头,说:“还是安然最懂事,哪像你妹妹,又在学校惹事。”

    安然看着母亲,其实每当她提起妹妹时,语气是责怪,可脸上宠溺的微表情却骗不了人。

    母亲交代着六点过来接她,让她一个人注意安全,随即踩着油门离开。

    安然一个人看着路边的行李,叹了口气。

    心想学校里都是学生,应该没有人偷东西。她的行李不多,两个行李箱、洗脸盆、热水壶、再加上洗衣液衣架之类的,分三趟应该能运完。

    她撸起袖子吭哧吭哧地搬了起来,老牌的私立高中,住宿楼只有四层,因此也没有电梯,她住在四楼,徒手搬完两趟后累得气喘吁吁。

    安然站在路边,看着剩下 的行李,两个热水壶三个盆一瓶洗衣液,应该一趟可以搬走。

    用力过度让手臂有些沉重,但是天色已经不早了,母亲临走前时交代了六点要来接她,再不快点赶不上时间了。

    安然加快了速度,大部分学生都是早上来报道的,此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因此她闷着头搬行李,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砰地一声。

    相撞的力道让她摔了个大屁墩,手中的东西也都洒了一地,暖水壶还好没碎,但是洗衣液碎了流了一地。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对不起......”

    抬眼间却看到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安然家基因良好,爸爸妈妈上到长辈下到堂表兄弟,样貌都生的极好。

    安然打量着面前人的长相,心想就连自己那个级草堂哥长相与他相比,也显得暗淡。

    眉眼深邃的轮廓,恰到好处鼻峰对面的长相是那种大荧幕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如同建模一般惊为天人的脸。

    那人体型极高,两人相撞只有她摔倒了,对方只是踉跄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看路,听见她的道歉才从耳机的音乐里回过神来,“没!没!我也没看路 。”

    看见对面摔跤的狼狈模样,他十分愧疚,递出一只手想要拉对方起来。

    安然看着面前伸来的手,修长有力,结实的胳膊上可以看见肌肤下的青筋。

    她握住了那只手。

    双手相触,对方的体温顺着掌心传了过来。

    很烫。

    与对方清秀的样貌相反,手的触感有些粗糙。

    “谢谢。”安然有些烫手似地抽回了手,拍了拍手心的灰。

    男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旁边洗衣液的“尸体”说:“你的洗衣液......”

    洗衣液已经救不回来了,空气里弥漫了清新的香味 。

    “啊,没事。”对方真诚的眼神过于炽热,盯得她别开眼去。

    男生指着地上的行李:“都是你的对吧,我帮你搬上去吧,你住在几零几呀。”

    安然拒绝道:“不用 ,不用。”

    男生动作极快,已经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上楼去了,走到一半扭头问:“同学,几零几。”

    “四零三 。”

    她的声音跟在后面,轻飘飘的,顺着四层空荡的扶梯上旋。

    没有负重的脚步变得轻快无比。

    砰砰 。

    说不清是劳累,还是空气太安静。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对方帮她将东西放在宿舍门口就匆匆离去。

    明天才是正式开学,宿舍是四人间,其他室友早早收拾完回了家,给她留了个门口靠近开关的位置。

    安然快速地收拾好了行李,一看天色不早了坐在床上休息等母亲来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是方才离开的男生。

    男生手中抱着一桶洗衣液:“你拿我的用吧。”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这......”

    男生将洗衣液塞到她的手上:“拿着吧,别客气。”

    见对方热情,她也不好再推辞,笑着接受:“谢谢。”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男生愣了下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祁言,三班的。”

    安然也愣了一下,好巧。

    她也是三班的,大方回应道:“安然,我也是。”

    手机响了。

    是母亲喊她出门的电话。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做了道别。

    “那回见,祁同学。”

    “回见。”

    走出校门,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母亲张扬的红色轿跑踩着点行驶到校门口。

    母亲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扬起的嘴角,“碰着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安然捂住泛红的脸颊:“有着明显吗。”

    母亲自信一笑:“那当然,我是你妈。”

    回到家的安然洗完澡快速地回到屋内,她裹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巨大的蛹,在床上来回翻滚,心里小鹿乱撞。

    祁言。

    祁言。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好几次。

    妈妈,纸片人从书里跑出来了!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对方的体温仿佛还有残余。

    烫烫的。

    崭新的同学,崭新的学校,小学那些欺负过她的讨厌鬼再也见不到了,仿佛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兴奋地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到深夜才睡去。

    俗话说乐极生悲,第二天一早她睡过头了。

    她是家里作息最规律的,平时都是她喊母亲起床,今天却是母亲喊她,两个人无头苍蝇似地抓了块面包就匆忙往学校赶去。

    紧赶慢赶,还是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

    同学间的自我介绍应该是已经结束了,因为同学们都在座位上老实低头看书了,安静无比。

    座位大多已经坐满了,环视一周,只有后门口那几个冬天会漏风都座位空着,安然蹑手蹑脚地抱着书包从过道走过去。

    她学着同学的模样拿出新的课本预习,但眼神却在四处搜寻。

    没找到。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个动静。

    安然抬眼,是前桌一个头顶短发脸蛋圆圆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正在找她搭话,“你在找谁。”

    不等她回话,女生转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叫许愿,你呢。”

    “安然。”

    许愿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她眯着眼说:“你是不是也在找祁言。”

    安然心里一惊,不解道:“你们怎么都认识他。”

    许愿:“姐妹~你不看电视嘛,前几年最火的那个仙侠剧,男主小时候就是祁言演的,听说他初中同学说高中升的我们学校,有人偷偷看了分班表,他就在我们班,所以好多人都等着看帅哥呢,结果这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来。”

    童星吗,怪不得长相如此出众。

    “不过姐妹你也别过于期待,他也就小时候演过电视,现在长残了也说不准。我们好些人都在打赌,他有没有长残,怎么样,要参与吗!”

    安然心里一笑:“怎么赌。”

    许愿笑眯眯地说:“哎呀,我们是学生嘛,不来钱,就赌辣条,怎么样,来不来?”

    安然响起对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说:“好 ,我赌他没长残。”

    许愿:“买定离手,下注下注!”

    “十包辣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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