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巳巳跟着壬毓舟几人出鲸海城衙。
正巧。
遇上一辆发臭的牛车从右侧门进入，隔得大老远的距离都臭气熏天。
红鱼、青泉、蓝沼三人变换站位，壬毓舟本在最中间，换位后成了最左边。
“呕～”
之前干呕凌巳巳是装的，如今却是实打实的：
“那是什么？好像死老鼠的臭味，五两巨款的伙食不至于这么差吧？”
少女双手掩住口鼻，自己从队伍最右边跑到最左边，挨着便衣出行的大贪官。
对方瞥她一眼，身形一晃瞬间移到最左边，才回答：
“那是乱葬岗翻上来的残尸。”
“嗯？！”
少女吃惊回头，凝神去看，冷不丁瞧见盖布下面密密麻麻全是白花花的小肥蛆，鸡皮疙瘩立即起来了，再次溜到最左边，并按住大贪官的胳膊：
“民女肚子里的孩子说它见不得恶心的东西，大人您挡着点。”
“……”
甩给少女一个极其无语的眼神，壬毓舟抽出被对方抓住的胳膊，下令：
“蓝沼，记账！”
“是，大人。”
听到命令的蓝沼立马掏出小本本和一只短羽笔，边写边念道：
“癸少主孩子他娘未经准许，触碰大人的胳膊一次，账五百。”
凌巳巳：？？？
“什么意思？”
震惊加疑惑之下，少女那双眼睛清澈得出奇。
“凌姑娘，你怎么好像从没有听过我们大人的名声啊？按理说不应该啊～”
蓝沼坏笑着举起小本本，给凌巳巳看上面的字。
“你放心，这笔钱记在癸少主头上，不必你还，毕竟你全部身家已经上交了。”
“……离谱。”
凌巳巳气到了，想离壬毓舟十万八千里远，可她才到对街，就被红鱼就拦了去路：
“不准离开天侦院的视线，否则打断腿！”
“……”
鲸海大酒楼，吃饭。
凌巳巳再被记账一百两！
她麻了。
债多不压身，干脆破罐子破摔，敞开肚皮吃！
黄昏时分。
晚风惬意。
一行人慢悠悠来到城北。
屠宰场。
暗中负责监视的人与壬毓舟等人打过招呼，密语交代完事情，便恭敬退了下去。
蓝沼及青泉两人飞身几个起落，便隐入夜色中。
一刻钟过去，未传出任何消息。
气氛凝固。
吃饱了撑的凌巳巳小声询问红鱼：
“红鱼姐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红鱼仰脸，示意凌巳巳自己去问她们大人。
少女过去一句话没说，又满脸郁闷地回来了：
“你们大人太金贵了，我怕和他说话也要钱，和他眼神交流半天，他光盯着我不答话，半点便宜都不让占。”
“呵呵～”
红鱼被凌巳巳那副郁闷的模样逗笑了，正要说话呢，屠宰场上空的夜幕下就突然炸开一道金色的焰火，消散前凝聚出飞鸦的图案。
她连忙正了面色，一手大刀出鞘，一手揪着凌巳巳与壬毓舟靠近。
“哇塞～这个是玄……”
“危险！”
没等凌巳巳说完，腰侧就被一只手用力抱住。
嗖——嗖——嗖
暗箭四面八方射来。
惊出一身冷汗的凌巳巳发现红鱼还在他们后面。
那抱住她的那只手是……
“壬毓舟！”
紧紧挨在对方怀里的凌巳巳脑袋炸开，立马将人用力推开：
“这是你自己主动抱我的，可不能收钱啊！”
嗖——嗖——
数支冷箭交聚而来，来势之险，让赶不过去的红鱼为凌巳巳捏了把冷汗。
只见那少女自己连翻三个跟头，第四个翻到一半翻不过去，累得整个人瘫倒后又顽强地滚到杂草中，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壬毓舟将抓在手里的箭反掷，穿过箭雨将草里的少女揪出来，
“如何？”
“呸呸呸！”
凌巳巳浑身发疼，吃了一嘴杂草，没好气道：“没死！你快把我丢了，我没钱碰你！”
“……你别离开我。”壬毓舟眉眼深邃，又有些忧郁少年感，盯着人说出这话显得十分深情。
此时正倒在对方臂弯里的凌巳巳：？？？
怎么……突然玩这出？
乖乖被半抱半拖着带进了屠宰场，少女刚站稳，又听到大贪官语气没任何温度地说出后半句话：
“不然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凌巳巳：“……呸！”
狗官的脸，以后最好不看！
四周静得诡异，一排排高高悬挂起来被开膛破肚的猪，在月色下显得像一群吃人的怪物。
饶是凌巳巳不会武功，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机。
擦伤的肩头和脸此刻都火辣辣地疼，少女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咬开塞子，弄好肩头又把药粉胡乱往自己脸上倒。
观察四周环境的壬毓舟不知何时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一个姑娘家，穿得不伦不类，圆滑的肩头就这样露给他看，给脸擦药的姿势还像男人喝酒，但整个人古怪地……很美？
但这怎么可能会美呢……简直粗鲁极了。
“看什么？没见过人擦药啊？”
少女没所谓地拉好衣服，主动去揪大贪官的衣袖，为防对方开口敲诈，她立马转移话题道：
“红鱼不见了，怎么办？”
“他们有自己的任务。”
大贪官觉得此地空气太过污浊，腥臭难闻，他还是出去再和少女算账吧。
冷光在暗处闪烁，他目光也跟着一寒——
嗤！
噗！
剑出剑回，藏在暗中的人影应声倒地。
“蒙上。”
诧异接过对方递来的黑色蒙面巾，凌巳巳边捂口鼻边问道：
“咱们来这到底做什么？难道夜不寐楼拼尸案的凶手在这？他是杀猪的？”
“差不多。”
空气里的腥臭让壬毓舟厌恶地皱起眉头，不想再说话。
嘶啦——
“给你，刚刚的救命之恩加面巾都是你自愿出手的，不许记我账。”
少女不知哪来匕首，将自己碍事的衣袖割了，递给壬毓舟。
想了想，她再补充道：
“也不许记癸钰的，不然我卖身都还不起了。”
？？？
“……”男人没接少女好心递来的衣袖。
突然，凌巳巳眼睛瞪大：
“五猪！”
噗嗤！
披着猪尸身想要偷袭的五人都被壬毓舟一剑割喉。
为保凌巳巳安全，壬毓舟抓住她的手前进，两人忍着恶臭一路过关斩将，时而飞身铁钩，时而平地杀敌，终于来到屠宰场尽头。
那里堆尸如山，猪狗牛羊中混着一堆人。
死的人！
青泉悄无声息地守在那里。
“主——啊……”
凌巳巳听到对方出声，差点当成敌人，小声又压抑地骂了一声，
“你吓死人了，叫什么主，你们这又没有耶稣，不许叫！”
“抱、抱歉。”
青泉强迫自己将不可置信的目光从凌巳巳和壬毓舟交握的手上收回来：
“我觉得还是你们比较吓人……”
“下面什么情况？”
松开少女的手，壬毓舟接过青泉递来两个面罩，随手递给凌巳巳一个。
“守门的死前交代，他们轮回宗十八长老正在为新晋弟子举行轮回仪式，我和蓝沼猜拳输了，只好负责守门，让他带红鱼下去。”
青泉按开机关。
随着咔擦咔擦声响起，燃着熊熊火焰的暗道慢慢入口出现在三人眼前，暗道入口立碑：
地狱之门。
“地狱？！”凌巳巳歪着脑袋想了想，伸出手去触摸火焰。
烫手。
“居然是真的火！”
“稍等。”
青泉再按下一个机关，三扇石门来回切换，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上，你们注意安全。”
“嗯。”
壬毓舟点点头，就要带凌巳巳一起下写着“地狱之门”的暗道。
可他带来的少女对这个世界根本不熟，哪肯进那么危险的地方，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她摘下面罩谨慎问：
“什么是轮回仪式啊？下面有什么？”
“呃……”
青泉为难看向自己大人，见无指示，只好硬着头皮道：
“这个说起来非常复杂，不如等你和大人出来，再由大人向你解释？”
凌巳巳沉下脸，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下面很危险，我可能出不来，你们最好先说清楚。”
壬毓舟道：“我会保你性命。”
男人给的承诺，凌巳巳不信。
“保住性命，保不住手脚，那我不还是残疾又惨极了。”
心思百转千回间，她用手抚住自己的肚子，哀伤道：
“说清楚，你们要我涉险，总要让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经历什么。”
僵持片刻，青泉抬手要把凌巳巳劈晕。
“慢！”
“主上？”
被自己大人出手拦住，青泉不解了，这是为何！
“她有孕，别来硬的。”
壬毓舟看向已经暗中竖起匕首、满心防备的凌巳巳，平静道：
“其实你的案件分析并不全错，夜不寐楼的惨案的确有情杀的因素在，也是轮回宗的人动的手，
但情杀不是主要原因，书生妻子也并非凶手之一，
凶手从始至终都是单人作案，之所以拼接出那具诡异尸体，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轮回转生的时间到了，需要献上怀有诚意的祭品。”
“啊？”
少女疑惑偏头。
这“轮回”“杀人”“拼尸”组合在一起，怎么那么像邪教啊……
“你不要告诉我，凶手是涟花的嫖客之一，因为涟花不爱他，还给书生生孩子，所以干脆把他们杀了。
所谓的轮回宗，打着让人重入轮回转世做人的旗号，煽动他们宗员做下杀人拼尸放狗头的罪行？”
“又错。”大贪官言简意赅。
“那是什么？”凌巳巳不想猜了！
“你不想自己找出谜底么？”
壬毓舟声音带着蛊惑说道：“跟我来，抓到凶手，我都告诉你，并且我们账目全消。”
紧紧抓着匕首的凌巳巳来回踱步。
她需要做个取舍。
几个回合后，少女抬起脸，面上勾起一个甜美笑容：
“大人呐，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账目全消可不够，小女子怕误入歧途，九死一生，所以您得给我足够的辛苦费。”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穷啊～
短短半日，她就欠了壬毓舟数百两。
她的命可是很珍贵的，光平账不足以她涉险！
“这倒新鲜。”
壬毓舟被凌巳巳荒唐笑了。
在这世上，向来只有别人赶着孝敬他的份。
敢手掌上翻，问他要钱的，
眼前的少女还是第一个！
壬毓舟看凌巳巳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声音也变得温暖磁性：
“凌姑娘要多少？”
“五千两！”
少女开心摇晃自己的一个巴掌，看到大贪官点头后，一步步跟着对方走入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