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

    他怎么会在这?这可是伊娥的寝殿!

    鹿瑶被怔愣在原地,孟图的脸上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严肃。

    他眉骨高眼窝深,从前除了处理政务和军务时会习惯性蹙眉,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即使只是这样,都显得冷酷威严,生人勿进。

    现在的他,即使穿着柔软的长袍,佩戴和从前别无二致的鹰羽金冠和彩陶项链,也无法中和他眼底锋利冰冷的情愫。

    从前蜜糖一般望着她的金褐色眼眸,如今像是映着夕阳余晖的刀。

    鹿瑶被他的眼刀看的心脏一抽。

    应该没人能看到她才对啊······他为什么不一样?

    孟图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快走到她面前时,鹿瑶鼓起勇气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哈哈······”

    但他像没听到似的,反而转身对侍女吩咐道,“每日宫廷医师为王太后诊断后,派人将诊疗记录文书送到办公厅,不要错漏任何一件小事。”

    “遵命,陛下。”

    吩咐完毕后,他回身大步流星朝寝殿外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和他心脏贴在一起,这一颗的搏动唤起另一颗的沉寂,短暂重叠后却又擦身而过。

    她明白刚才是自己多想了。

    这才合理嘛,她不无失落的笑笑。看不到也好,她还没准备好怎么和他见面,而且这幅样子说不定会吓到他。

    她收拾好情绪朝寝殿内飘去,听刚才孟图话里的意思,伊娥恐怕病了,她得去看看。

    果然,缠绵在病榻上的人脸色灰白,呼吸时重时轻,胸膛中气声如风穿过洞窟轰隆响,她看起来很不舒服。

    “母后,我回来了。”鹿瑶飘到她身边蹲下,拉不起她的手,只好把自己的脑袋搁上去蹭两下。

    她的呼唤仿佛起到了些微作用,“珂珂······”伊娥缓缓睁开眼睛,闷声喊道。

    “我在。”水池旁整理花草的珂珂闻声赶来,蹲在鹿瑶身边,靠近伊娥轻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是······内芙露回来了吗?”伊娥每说一个字就要停下歇一歇,疾病耗去她太多精力,说完她不住的咳了起来。

    “没有。我没见到大人回来。”珂珂帮伊娥拍背顺气,

    “是吗······咳······”伊娥知道珂珂在哄她,无力的笑笑,“刚有阵风吹来,我还以为是她······”

    “是我,的确是我!”鹿瑶在一旁无声呐喊,可惜没人听见。

    “您还是先休息吧,人怎么可能变成一阵风呢?”珂珂看了看纹丝不动的纱幔,扭过头小声叹气,伊娥病的产生幻觉,她和病人计较什么呢?

    于是再转过来时脸上又挂起开朗的笑容,安慰道。“不过您说的对,或许神明的恩泽将大人像风一样送回来了呢。”

    像风一样的鹿瑶带着悲伤离开伊娥的寝殿。

    越怕伤心现实越是令人伤心。她没想到伊娥病的这么重,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离开给那么多人带来痛苦。灵魂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难受的同时感觉原本轻飘飘的身体变重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就让悲伤来的更猛烈些吧!她出了寝殿直奔办公厅飘去,打算直面孟图。

    反正刚才见也见了,什么样的结果能比现在状况更坏?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不管了,破罐子破摔。

    走廊花藤簌簌摇曳,偶尔几片脱离枝条的花瓣穿过她,打着旋儿落地,这原本是办公厅门口唯一的响动。

    “吱呀——”鹿瑶飘过的风带起沉重的包铜杉木门,端坐在门对面的那个人正望着窗外出神,丝毫没被这点儿动静打扰。

    他在想什么?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自己,鹿瑶还是蹑手蹑脚的飘,落在他身后,朝他视线所在望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刚经过的走廊,花藤正渐渐停歇回归平静。

    刚才化悲伤为力量的势头在见到他那一刻起莫名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壮着胆子弯腰探身,企图用手指戳戳他的脸。

    好瘦啊孟图,你有好好吃饭吗?

    手指陷入他凹陷的脸颊,又悻悻收回。她刚才说错了,变成灵魂一点儿都不好,要是能摸摸他就好了。

    盼什么来什么,她脑海中刚浮现这一念头,下一秒,他就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落在她飘停的地方。

    “好香。”他皱眉喃喃道。

    香?那里香了?阿飘没有味觉闻不到,鹿瑶四周望望,好好的办公厅,别说花了连根绿叶子草都没有,香在哪儿?

    在鹿瑶飘立的那处,孟图俯身捡起地上的花瓣。

    像是在疑惑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像见了奇珍异宝似的捏着它使劲儿看,仿佛看的够久就能把花瓣看成人一样。

    不出所料失败了。

    但只有鹿瑶知道他离成功多么多么近。

    这人也太敏锐了吧!怎么什么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被他注意到!鹿瑶捂着嘴退后,即使他根本听不到她惊讶的呼声。

    说不上是好是坏,至少他们又能有交集了不是吗?

    “陛下,赛肯尼和伊拉内维将军在殿外等候,是否准寻他们进来?”纳赫特在门外请示。

    “让他们进来。”孟图将手中花瓣吹落,吩咐道。

    不久,两位身着战甲的将军迈着大跨步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跪拜在孟图面前行礼,赛肯尼率先交代道。

    “陛下,阿玛尔纳城已拿下。”

    胜利的军报不需要过多修饰,皮肤黝黑的将军一看就是在前线吃了许多沙子刚回来,喜悦骄傲的神情还没褪去,一旁的伊拉内维同样一脸欣喜,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胜利,这回陛下总该暂时停下北征的步伐,停下好好休整休整了吧。

    两人殷切的注视中,孟图只是短暂的笑了一瞬,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个标记,抬手让他们起来。

    “既然都已经打破了北方人的外壳,为什么不继续推进呢?”

    他靠坐在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将军们,这才只到利比亚沙漠的边缘,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很远,等到拿下赫拉克勒奥波利斯再谈论庆祝吧。”

    王冰冷的命令犹如冰锥扎进两人的心里,伊拉内维踌躇着争取道,“可是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粮食为更大的战争做准备。”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孟图微微皱眉,换来伊拉内维头压的更低,“不,陛下,您的决定永远英明。”

    “王城没有储备,沿途的城市也没有吗?”孟图冷道,“我要的是取得胜利的捷报,至于如何做,应该不需要我教你们。”

    “······谨遵您的命令。”

    一脸欣喜进来的将军们短短几句话后顶着压力愁眉不展的离开。鹿瑶目送他们离开后,站在他身后悄悄看向摆在桌上的军事地图。

    一张能覆满整张桌子的牛皮地图上,有一道赭石颜料标注出的醒目线条,从底比斯开始向北延伸,一路穿过孟菲斯,沿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狭小的陆地向东北方向延伸,一直划到波斯湾北部,红色的三角已经标记至阿玛尔纳,拿下下埃及只需要一次一路坚持到底的战役。

    虽说利落地解决问题是孟图一贯的风格,但他从前绝不会这么不顾将士们的体会硬要拿下战果,这样的孟图让她感到有些陌生,简直···像一个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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