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殿一直是按照人间的节气过日子，沐枫这么多年不知过了多少个春节，可却没有一次是认真按照人间习俗过的节。
丹枫殿的鬼差不少，但大多数时间都不会留在殿中，不是在人间拘魂魄就是在奈何桥上发汤。
等着真到了过年那几天，可能整个丹枫殿就剩下沐枫和萸寒两个。丹盈倒是偶尔会来，三个人凑在一块也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喜庆劲儿。
沐枫也和丹盈去过人间过年，化作凡人模样和大家一起放花灯逛庙会，也算是热闹喜庆，但大概到底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沐枫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沐枫知道天界也没有春节和过年这一说，不过凤梧宫却和丹枫殿一样，每一个节日都是照着人间来的，次次不落。
在沐枫的记忆里，前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长离，凤梧宫是什么时候开始按人间习俗过日子的？”
长离笑而不答，反问他，“你猜猜，如果猜对了有奖励。”
沐枫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不会是认识了我之后吧？”
长离宠溺地刮了下沐枫的耳尖，不吝赞美道，“聪明，想要什么奖励？”
沐枫哑然失笑，嗔怪了一句，“长离，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呀。”太羞耻了。
啧啧，他发现了，长离最近的恶趣味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这种动作他只对三岁以下的孩子做得出来，偏偏长离做的还十分自然。
长离莞尔，对他几乎百依百顺，“好，听你的。”
得，沐枫更不好意思了，耳尖瞬间就红了。
两人又打情骂俏了好一会儿，压根就没把在场的第三个人放在眼里。
有句话说得好，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墨尘坐在一旁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手指紧握着茶杯，捏得关节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你们俩要不看看我呢？”
长离眼皮没抬，淡淡回了一句，“我最近的厨艺不错，要不拿九尾狐试试？”
呵，又是威胁。
墨尘闭上了嘴，被怼的哑口无言。
没办法，谁让他当初消息有误，差点酿成大错呢。虽然最后有惊无险，沐枫毫发无损的恢复了记忆，可这笔账，长离肯定是要找他算的。
罢了，撒狗粮就撒狗粮吧，谁让自己欠他们的。
墨尘在一旁自怨自艾，热恋中的人眼中只有彼此。
“长离，要不今年春节我们按照人间习俗过一次吧。”沐枫提议道，“把朋友都叫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长·百依百顺·离点点头，然后转身睨了墨尘一眼，“你和炎煜去采买食材，顺便再买些烟花爆竹。”
沐枫也不客气，从长离胸前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说道，“还有春联和灯笼，那就辛苦墨尘上神了。”
墨尘苦笑，他不辛苦命苦。
于是，两个苦劳力认命地踏上了去人间菜市场的路，不过这一路上对那两个人的控诉就没停过。
“墨尘上神，你认识长离多久了？他从前就是这样，额，”出于对上神的敬畏之心，炎煜实在没好意思把厚脸皮三个字说出口，斟酌半天憋出了四个字，“目中无人吗？”
炎煜不好意思，但墨尘好意思。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想吐槽长离的地方可不是一点半点。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那时候还都没学会幻化人形呢。哈，你知道他那个时候有多讨厌吗？”墨尘愤愤然，“他仗着天生会飞，每次惹了事就把烂摊子丢给我，自己一飞了之。”
“是，是吗？”炎煜没想到看着上神还有这样……童真的一面。
“哼，他就是看着矜贵，其实心里憋着坏呢。”墨尘撇撇嘴。
炎煜挠了挠头，心想，他看到的长离好像也没矜贵到哪里去，每天不是追着沐枫跑就是到处惹麻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次涅槃伤了脑袋，整天板着个脸，跟谁都欠他钱似的。” 墨尘继续吐槽道，“再后来遇到了沐枫，性格更是大变样，脸都不要了，卖萌耍宝样样都干，一点上神威严都没有，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我们认识。”
炎煜皱了皱眉，这是他能听的吗？
墨尘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长离的种种罪状，炎煜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想起了自己被沐枫随便一句话就拿捏的日子，感觉找到了知己，忍不住跟着一起吐槽起来。
“哎呀，沐枫还不是一样。”说起沐枫，炎煜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分明是个阎王吧，却天天穿一身白衣，还非得装着菩萨心肠，既不凶神恶煞也不心狠手辣，跟天界那些虚伪的神仙一个样。”
这句话得到了墨尘的认同，“没错，虚伪死了。”
炎煜哼了一声，又继续说，“后来长离一来他就更不正常了，一会儿不搭理人一会儿又闹腾得厉害。你知道吗，前几天莫名其妙的来找我，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去了丹枫殿，神神秘秘地问我有没有朋友。嗐，现在我都快被他弄出心理阴影了。”
“哎，恋爱脑果然要不得。”墨尘摇摇头，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没错。”长离点头附和道。
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越说越来劲，一直从冥界说到人间，又从人间说回到冥界，把买来的东西往后厨一丢就坐在前厅继续抱怨，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沐枫一边摘菜一边打量着外面的情况，小声问长离，“他俩不会以为我们听不到吧？”
长离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听，一边炒着菜一边回话，“估计就是说给我们听呢。”
沐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炎煜脑子不好使我知道，墨尘上神也，不灵光吗？”
长离抽出手屈指在沐枫脑门轻弹了一下，打趣道，“口无遮拦，你知道非议上神是什么罪名吗？”
“哦～”沐枫故意拉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往前凑了凑，身体贴上长离的后背，感觉对方身体一僵，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沐枫手里还拿着剥了一半的大蒜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呼出的热气就打在长离的耳廓上，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凤梧上神，你打算怎么罚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长离脸瞬间就红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沐枫已经跳到了两米之外，哈哈大笑，“长离，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长离哭笑不得地的叹了口气，不是他不禁逗，实在是在沐枫面前，他根本毫无抵抗力。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做好了一桌年夜饭。
长离从人间学了好几道拿手菜，沐枫还给每一道菜都起了个应景的名字。
什么年年有余，吉祥如意，喜上眉梢，团团圆圆，招财进宝。所有能想到的好话，沐枫都用上了。
开饭的时候，坐了满满一桌子人，就像一大家子人在一块，看着就热闹。
沐枫下意识看向长离，长离也正好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沐枫莞尔一笑，这就是他一直喜欢的人间烟火气。
大家一早就都来丹枫殿帮忙，有贴春联挂灯笼的，也有帮忙洗菜的，分工明确谁也没闲着。等到这个时候大家早就饿了，所以一落座新年晚宴也就算正式开始了。
沐枫作为主人，按照人间的习俗，开饭前肯定是要讲个吉利话什么的。他也不含糊，提前一晚就准备好了，各种拜年话说个不停，把大家都逗乐了。
正式开餐，也没那么多讲究，各自找各家人去了。
涟华仙子一来，炎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忙前忙后的围着人家转，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夹菜的，眼里只有自家媳妇一个人。完全忘了刚才他还愤愤然的和墨尘抱怨沐枫恋爱脑有失阎王身份，现在看他，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墨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右手边坐着沐枫和长离，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说有笑的，脑袋凑在一起，眼神都快能拉丝了，腻歪得很。
墨尘不愿在过年的时候还受荼毒，再一次移开了视线，不想看辣眼睛的一幕。
正前方坐着萸寒和合欢，两个人倒是正常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虽然没有刚才那两对这么腻歪，但也是眼中只看得到彼此，他看了半天两人都没发现。
再旁边是孟婆，孟婆倒是没秀恩爱，可是从坐下之后就一直在和丹盈聊天，从衣裳聊到首饰，从妆容聊到发型，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一顿饭下来，墨尘觉得他不用吃饭已经饱了。
吃过饭不知是谁提议去放烟花，于是三三两两又移到了沐枫的小院。
今天十分应景，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雪花在空中舞动，给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看上去很有过年的样子。
丹盈点了烟花棒一一给大家发，然后就又出现了刚才在饭桌上的一幕。
成双成对的，最后就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墨尘。
他今天就多余来，在狐狸洞暖呼呼地睡一觉不香吗？
哎！
墨尘仰天长叹，难道冥界就没有一个不是恋爱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