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积江的身子骨浑身都在泛疼，面色却不显，她将穆雨柔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往着医务室走。

    穆雨柔的下巴搭在许积江的肩头，呼出的气息洒在对方的脖颈处。

    空气静得好似滴针可闻。穆雨柔闻见了许积江身上的香气，不是沐浴露的香味，而是一股浅淡的、存在于她本身的玫瑰香，密不透风地钻入她的鼻尖。

    感受着身下消瘦有力的骨骼，穆雨柔心中一阵安心。

    “江江，你怎么会过来？”她无意地贴着许积江的耳朵问。

    许积江顿了顿，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就含混说：“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就来操场找你，没想到碰见你受伤。”

    她转移了话题，接着道：“怎么受伤的？”

    许积江语气沉稳，分明只是简单的询问，却让穆雨柔觉得鼻头酸涩。

    她闷闷道：“我看见有只猫好像需要帮忙，就跟着猫走了，到操场里面的时候有几个同学不小心将篮球踢到我这边了，他们道了歉，语气也很诚恳，我就让他们走了。”

    穆雨柔说得轻巧，可许积江过来时分明看见对方的膝盖磕了个血洞，汩汩地，瞧着就吓人。

    她罕见的动了怒，说到底还是穆雨柔太过善良，忍不住骂道：“那几个闷葫芦，伤了你也不知道将你送进医务室。”

    顿了顿，她又说：“猫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等我将你带到医务室就处理。”

    许积江很少这般的情绪外露，分明是骂人，穆雨柔却并不讨厌，而是觉得有种难言的高兴。

    ……都是因为她的原因。

    对方也在认真听她说的每句话，处理事情时井井有条，不会给人任何压力。

    穆雨柔知道许积江本身就有很多很多优点，可可尽管对方帮了她那么多次，她也不敢完全的信任。不是不信任许积江，而是不信任那双无形的大手会轻易这般允许有人来帮她。

    可这一刻，就在她认为自己又要狼狈而可怜的遭遇着无妄之灾，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时候，许积江出现了。

    穆雨柔说不出这刻心中是什么感受，只发出了鼻音，说了个“嗯。”字。

    许积江也听出了穆雨柔情绪的低沉，她以为对方是疼的，心中越发心疼。

    她故意陪对方聊天来缓解对方低落的情绪，素日少言的性格也变得多话起来。

    “等过些时候我就向学校建议，这么大的地，就该修个围栏，一边专门来打篮球，另一方则专门弄其他娱乐项目，学校的经费别光投到宣传上。”

    许积江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话，饶是穆雨柔再怎么顿感，也发掘了对方的意图。

    不过是想帮她快速从放下难受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还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穆雨柔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越来越快，有股强烈的、想触碰对方的预感在心中越演越烈，像是树木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主动将脸靠在对方的脖颈上，轻轻无声地蹭着。

    许积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本就是强撑着下来找人，为了不让对方担心才勉强打起精神，此刻也没多余的力气去关注旁的事情。

    她不说话了。医务室外的梧桐叶沙沙摇晃着暮色，许积江片头躲开横斜的枝桠。

    终于

    许积江说：“医务室到了。”

    到了医务室后，许积江的身体越发难受，好似有人在惩罚她一般，她明白这样的自己过去找不了小猫，便编辑了条信息给顾水发过去。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

    *

    护士镊子夹着酒精棉触到伤口时，穆雨柔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许积江呼吸颤抖，脸色发白，此刻正用指尖死死抵着铁质床沿，指节泛出青白色。

    “同学要不要躺会儿？”护士为穆雨柔正处理伤口时，她听见动静转过头，瞬间脸色着急：“你脸色现在很难看，先躺会，我给你弄吊瓶。”

    许积江后退半步摇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先给她看。”

    她说话时喉结滚动得异常急促，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穆雨柔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突然想起方才背自己时，许积江的后背出了汗。

    她起初没在意，以为是天太热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对方就是拖着这么难受的身体将她背到医务室来的吗？

    “护士姐姐，你先帮她看。”穆雨柔赶忙说，可她话还没说完，许积江已经像断电的提线木偶般栽倒在地。

    金属床架被带出刺耳刮擦声，穆雨柔顾不得膝盖伤口强撑着身体往病床下走。

    护士姐姐连忙制止，她安慰道：“先别急，她应该是劳累过度，我打些葡萄糖。你也别动，小心伤口裂开，不然她不就白这么难受了？”

    穆雨柔思忖半天，这才选择安安分分地回到床上。

    许积江现在就在她旁边的病床上打点滴。

    护士姐姐感叹：“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都轰轰烈烈的。不像我们那时候，东躲西藏的，就怕被人抓住。”

    ……谈恋爱？

    这个词对穆雨柔来说太过陌生，但出乎意料的，她并不想否认。

    可她们现在就像是谈恋爱吗？

    穆雨柔不动声色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护士笑说：“这么明显的小情侣，怎么会看不出来？”

    “刚刚她担心你的那个劲头没怎么也不像普通朋友。还有你的态度，紧张的都怕是忘记自己膝盖的伤口。反正普通朋友肯定是做不到这点的。”

    ……是么？

    “行了，点滴挂上了，应该不一会就醒来了，你先看着她，我去给你们开些药。”护士姐姐道。

    穆雨柔点了点头，“麻烦了。”

    她现在思绪出乎意外的乱，对方这些话好像打开了她的另外一个新世界。

    她看着病床上的许积江，对方分明不是多话的性格，却在路上故意找话题陪她说话。

    无数次的救她、尊重她。

    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许积江这样对她。

    换成旁人，她只会觉得虚伪。

    穆雨柔打开手机，踌躇半天，最后点击浏览器，搜索。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症状1：闻到ta的气息会心跳加速」

    「症状2：总会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想着对方，对她的信任比你的父母还多。」

    「症状3：喜欢无意识的触碰贴贴对方。」

    穆雨柔慌乱的丢下手机，闭上眼。

    没过半晌，她又将手机重新捡起来。

    半晌，她又问。

    「如何确认自己弯了」

    *

    操场上，穆雨柔受伤的事不胫而走，许多人也看到了许积江背穆雨柔的那幕。

    不少人在旁远远看着。

    顾水也不例外。

    不过她看见了事情的始末，原是穆雨柔跟着小猫，才被误伤。

    她当时踌躇着是否要过去，毕竟穆雨柔是许积江的朋友。

    可到底最后还是害怕了，穆雨柔声名在外，那么多想在对方面前献殷勤的人都不敢上前，她去显得实在过于扎眼。

    她内心博弈半天，最后看到许积江过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在那边看了许久。

    原本正打篮球的徐月声注意到了，她将篮球随意甩给队友，小跑过去，问：“怎么了？”

    顺着顾水的视线，她只看见了许积江的背影。

    她咂摸了两下，‘啧’了声。

    “别想了许积江了，人家心里有人，你要实在闲得慌，不如想想今晚我怎么罚你。”

    说到后面，她揽着顾水的脖颈，语气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暧昧。

    顾水回过神来，却没理会徐月声语气中的呷昵。

    每次看见穆雨柔和许积江，她心中总不知为何会升起几分反抗的勇气。

    方才的小猫好似还在找人帮忙，徐月声还在一旁喋喋不休，顾水径直越过对方，朝着小猫跑去。

    徐月声见状追着对方，语气带了些不满：“你就是这样无视你的救命恩人吗？”

    等顾水停住了，她才明白了对方方才的举动是在找猫。

    顾水蹲下身来，语气轻柔：“猫，你需要帮助吗？”

    猫喵喵叫了几声。

    顾水跟着猫走了过去。

    徐月声赶紧自己在一旁快被萌化了，她点了点鼻尖，试图擦去不存在的鼻血。

    顾水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猫？

    看在猫的份上，她决定不和顾水计较了。

    分明顾水没有叫她，她却主动跟了过去。

    顾水跟着小猫来到了器材室，这才发现了缘由。

    原来是母猫要生产了。

    她对这件事有经验，此刻也顾不得和徐月声的恩怨，说：“姐姐，你帮下我。”

    徐月声‘啧’了声，任劳任怨的开始干活。

    直到四声微弱的咪叫划破时，顾水控制不住地在徐月声肩上蹭掉眼泪。

    母猫疲惫地舔舐幼崽，器材室弥漫着淡淡的腥甜。窗外飘来栀子花的香气，混着徐月声洗发水里的雪松味道。

    调整好情绪，顾水开始处理着后续事务。

    徐月声打开手机，回味着顾水方才展示的脆弱，她舔了舔犬牙，掏出手机。

    拍了张顾水和猫咪的照片。

    她觉得照片上的顾水此刻漂亮的不像样。

    配文。

    【我的猫。】

    等顾水处理完一切打开手机后，这才发现了许积江给她发的信息。

    她弯了弯眼，很高兴对方这时候能想到自己，回复道：【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