砾金的上半身向后旋转180度，机械蝎子般的下半身则转向前方。她向汉克伸出细小的手：“愣着干什么，给我啊。”

    汉克看向卡尔，卡尔没看他。汉克放弃从卡尔那里获得指示，不再犹豫，把自己的长剑递给砾金。

    砾金艰难地接住剑。蝎子背上裂开一条缝隙，她把剑放进去，里面传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卡尔似乎很感兴趣，背着手俯身观察。

    砾金手指弹动，通过无形的精神力操纵着蝎子内部的构造运动，一边对卡尔说：“把你的精神力拿远点，影响我操作了。你怎么不准备一套装备借给他们用？这种佣兵可是很穷的，你们法师一盒茶叶就比他们全身行头值钱。”

    卡尔在空中写道：“我不知道。”

    砾金硕大的眼睛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法师比贵族还不食人间烟火。”

    卡尔写道：“是的，贵族要为法师赚钱。”

    “一个奴隶法师也敢这么说？”砾金上下打量他，又道：“哦，不对，奴隶法师最有资格这么说，呵呵。”

    汉克心里发紧。他不知道卡尔写了些什么，这个非人异族竟然敢用侮辱性的词语来称呼他，哪怕卡尔脾气再好，也该感到愤怒。

    卡尔掏出巨型蜥蜴的魔核与牙齿，写道：“这些有用吗？”

    汉克：“……”虽然不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但卡尔看起来显然没有生气的意思。汉克不禁担心卡尔脾气太好被异族蹬鼻子上脸。汉克不了解侏儒这个物种的脾气，酒馆故事里很少有它们的戏份，不像龙与精灵一样谁都能讲上几段。从砾金来看，可能是个刻薄又傲慢的物种，因此早早被干掉了所以没有戏份吧。

    然而一个非人的异族认识人类的问题，汉克自己却不认识，他觉得还是自己更耻辱一些，不配发言。

    “水属性魔核？天生的魔法是什么？”

    “冰凌。”

    “他俩是魔武士吗？不是的话用不了，留着制冷保鲜吧。”砾金毫不客气道。

    “我试过给库克启蒙，现在他能看见游离态元素，但是控制不了。怎样让他学会控制元素？”

    砾金指指自己的鹰钩鼻：“法师的事你问我？问我还不如问兽人。兽人还有萨满呢，我们修匠侏儒可是全族奇械师。”

    修匠侏儒，奇械师。汉克知道奇械师是什么，近年来在佣兵团里也是热门职业，用机械能做到种种奇妙的事情，比法师便宜，算法师的下位替代。在汉克眼里，他们的机械图谱计算公式跟法师的魔纹没有区别。对认数字都有困难的汉克来说，同样高不可攀。至于修匠侏儒，听起来是侏儒的一个分支族群。全族奇械师，难道意味着它们全族都会算那些咒语一样的东西？侏儒竟是这么强大的物种吗？汉克肃然起敬。

    至于“兽人”两个字在他心里引发的恐惧和仇恨，汉克刻意忽略了。

    卡尔点头，认可她的话。他只是随便问问。启蒙魔武士还是海蓝达最擅长，出去问她。伊森可能不允许，不告诉他好了。

    几分钟后，机械蝎子背上再次裂开，吐出一把长剑，以及一条机械臂甲。

    “试试，局部动力强化装甲。”砾金说，并不打算自己拿起来。

    汉克谨慎地靠近，把左手伸进臂甲中。他见过这种东西，红蛇尾团长就有一整副，据说价值一百个金币，普通人穿上都能与巨熊角力，传说更高级的还有飞行功能。他把手插到底，伸到手甲中，活动了一下。

    “啊！”整副臂甲忽然收紧，夹住汉克的手臂。汉克吓了一跳，没忍住大叫出声。

    卡尔和砾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汉克尴尬地发现，臂甲只是收紧到恰好能固定在手臂上的程度，不松不紧，甚至算是舒适。

    “哥！！”库克紧张地冲过来。

    “没事！没你的事！”汉克清清嗓子。“抱歉。”他活动手臂，臂甲随着活动顺畅地弯折。明明是金属质地，却像皮甲一样轻盈贴身。

    感觉不到动力，他又把长剑拿在手里挥动。长剑似乎也比之前更加光洁锋利，拿在手里轻如无物。把剑放在右手手背上感觉，却仿佛比之前更沉重。

    卡尔指尖冒出火苗，和汉克一起看向砾金。

    砾金愣了一下：“干什么？”

    汉克尽量说得大义凛然：“我不识字，麻烦您帮我读一下。”

    “……你主人问你，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汉克又挥了几次剑，说：“现在感觉确实更加有力，但我听说奇械师的造物很容易出故障，不知道实战中是否可靠。”

    砾金抱起细小的手臂：“哼，这种低级机械，我的制品故障率在全族中都是最低的。剑不值钱就送你们了，臂甲租赁费诚惠一金币。”

    卡尔一声不吭地付钱。

    汉克很想说我不用这臂甲能不能省下一金币，给自己半个。但看到奇械师那寒光闪闪的螯肢与尾刺，他觉得自己必须更有用一些。虽说这侏儒应该做不到像自己一样周道地伺候雇主，但他们的雇主也并非在意生活条件的人。

    汉克努力摆正心态：自己只是个农民出身的低级佣兵，本就不该跟奇械师相比。这侏儒虽说是异族，但对法师和贵族来说，大字不识的农民未必比得上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珍贵。

    “至于你嘛，大块头……算了给你弄块钢盾吧。”

    砾金看不上库克原先的橡木盾牌，直接丢掉，铆接出一块巨大的钢盾。汉克尝试用机械臂甲举起它。手臂的力量倒是足够，但过大的负重使他难以保持平衡，影响动作灵活。只有库克有足够的体重，来使用这样沉重的盾牌。

    “行了，上路吧。第二层危险生物很少，但路不是直上直下的。照明往前，亮一点儿。”砾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金属螯肢敲打石头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

    汉克终于没忍住，说道：“你声音小点儿！”

    跟他想的一样，卡尔完全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矛盾。

    砾金不屑地“啧”了一声，勉强算是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