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时岳向祝缨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身份问题,然后她们就聊了起来。
审月讲起了她初遇第一个男僧的事。
“这群男的虚伪得要死,为了宣传自己,派人到市井购买大鱼,然后到翠湖放生。”
“你猜怎么着,牠们放生的鱼生性凶猛,且食肉,把翠湖的鱼都吃得七七八八了。”
“正巧我听说了厉娘的故事,厉娘被丈夫虐待,终于在某一天忍无可忍,趁着半夜男人睡着后,举起刀,一刀又一刀地把牠砍死。”
“当初男人伤害女人的时候,女人去上香,男僧劝她放宽心,不说男人有罪,现在她杀了男人后,这群臭和尚倒是一个又一个地跳出来指责女人有罪了。”
“我看不惯,于是就把牠们都扔进翠湖,让牠们都被吞翠鱼啃噬殆尽,至于剩下的男僧,我也做好事,给牠们做了阉割治疗。”
祝缨拍手称快,时岳举起大拇指,审月露出会心的微笑。
回到黑风寨后,审月看着时岳拿出的电视机、电脑、发电机等高科技产物沉默。
时岳说:“不是留影石不好,只是电视机更具现价比。”
她要录制视频,给孩子们看课!
“不是,”审月说,“商城也不能兑换这些啊,你怎么有的?”
审月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时岳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还是得多学学。”不像她,有003这个后门给走。
黑风寨的女人们见到这些个新鲜玩意,也都很震撼。
时岳趁机拿出一大箱子专业书籍,问:“学不学,学了你们也会制造这个。”
一切都在稳步前进,黑风寨的规模也逐步扩展到周边几个县城。
时岳在不知道第几次打退了找事的男人后,对祝缨她们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宗门,只收女人的宗门。”
于是一个名叫女钺的宗门建立了。
就在不久的将来,很多崭新的门派也都会冉冉升起,它们都是女人建立而成的。
“……”对于天昭的男人,以及一部分女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她们都遇到了很多奇葩但又很厉害的人。
茶馆之中,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唾沫横飞:“这些娘们真是没事找事!”
对面的男人也苦着一张脸:“就是说,那些女人也是自愿的。”
得到臭味相投好兄弟的认同,肥头大耳男说得更加起劲了。
“还有一些丫头片子翅膀硬了,被带坏了,想要去投奔她们,真是可恶!”
对方男说:“当初就不应该生下她们,一出生就应该溺死!”
肥头大耳男听得连连点头,脸涨红了,“这群女的还把头发都给剪了,哪有人把头发给剪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要我说……”
可惜牠的慷慨陈词还未说完,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从身体上分离,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好几圈,撞到墙角才停下。
“啊——!”
茶馆男人的尖叫冲破天际,与肥头大耳男谈天的男人被吓尿了。
然后牠在这暖心的滚烫之中头颅和身体也分了家。
来的是几个短发女人,都不算太高,但身体健壮,手臂满满都是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好心情来和姐妹喝个茶,怎么有雄狗在叫,真是烦死了。”
茶馆的男人认出她们是最近突然冒出来、很厉害的破山门之人,最见不得男人上桌吃饭了,于是都屁滚尿流地从茶馆滚了出去。
没有男人,四周空气为之一新,她们找了一个隔间,点上茶水与香果。
一个眼角纹了一头貔貅的女人说:“我想建立一个报刊。”
众姐妹纷纷表示赞同:“顺便也把那些赞扬女人为虜为隶的书籍都给烧了。”
“还有,我想把修炼功法都发表出去。”女人认真地说,“为什么我们能修炼得那么快,这里的女人修炼缓慢,就是因为多年前,男人篡改了汜水娘娘的修炼功法,让其不适合女人修炼。”
“可笑的是,就算不适合,也有很多女人超越男人。”
商量好诸多事宜后,她们把事情安排下去。
“芩川路途遥远,你也想去修炼?”一个瘦得跟猴一样的男孩嘲笑道。
平芜不理会这个男孩的燕雀之见。
见她不理,男孩撇了撇嘴,一边大喊“盼弟,你一个女人要去,多危险啊,找个男人陪你吧”,一边跑得飞快。
平芜还没说话,妹妹春山就跟个小耗子一样蹿出来,拔腿追去,就在不远处的土坡逮住,把牠按得紧紧的,一边回头,对姐姐大声喊道:“姐姐,我抓住牠了,快来打牠啊!”
打完后,春山抿抿唇,有些担忧地问:“姐姐,芩川很远吗?”
平芜安抚一笑,说:“芩川不远的,只要我们翻过几座大山,就到了。”
就在不久前,一个瘸眼婆婆来到她们村,村里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平芜和春山一起做的竹蜻蜓飞进她家。
瘸眼婆婆支起窗,拿着竹蜻蜓,问她们:“诶,小姑娘,这是你们的吗?”
然后她们就认识了。
熟悉了后,瘸眼婆婆给她们讲故事。
“我老婆婆啊,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是没有,但是故事啊,肚子里有一大堆。”
老婆婆最爱讲的就是几百年前汜水娘娘和几十年前叶殊归与莫停留二人的故事。
她还用皱巴巴的嘴唇说,“其实啊,她们才是对的,她们修炼的功法不是邪门歪道,她们修炼的才是适合女子的。”
老婆婆说当初她在季家,被季家二少爷抓去做炉鼎,是莫停留和戚成雪姐姐一起救了她。
老婆婆比划着:“季家,就是后来被管家仆从瓜分为苏、江两家的季家。”
“莫停留本来是季家的,她给自己改了名字,莫停留,她还灭了季家。”
平芜想改名字了。
每当村里人叫她盼弟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都会喊,“我不叫盼弟,我改名了!”
“叫我绝弟!叫我杀弟!”
平芜想和妹妹一起要一个跟弟弟无关,只与自己有关的名字。
“改名啊,好啊,改名好啊,”老婆婆说,“平芜尽处是春山,你就叫平芜,草木丛生的平旷原野,开阔而有无限可能,你就叫春山,春日的山,美不胜收。”
平芜和春山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稻野,重复割猪草喂给家里几头哼哼唧唧肥猪的日子,父亲总是什么活也不干只会蹲在门口树下端着有豁口的碗喝酒,母亲抱怨着日子过不下去,然后把鸡蛋喂给弟弟吃。
她们有时候甩活,母亲还会追着她们打,指着她们鼻子骂懒丫头。
平芜和春山跪下来,“婆婆,您可以当我们的老师吗?”
婆婆教了她们一些基本内容后,对她们说:“我经过芩川,见到几个女人,武功高强,你去找她们吧,就说是铁婆婆让你们找的,不说也行。”
芩川路途遥远,要翻过几座大山,但比起在村子里日复日年复年要走的路,那就近在咫尺了。
莽莽平原新生之树依次拔地而起,虽然男人们很想阻止,但奈何有心无力,行为却无用,只好兀自坐地,叹息雄性失落,或是脑袋落地,再不能言语。
“果然是阻止不了……吗?”
从四大家族被攻破,再到各类全女门派立碑,无数女人修习真正适合她们、阴阳平衡之功法,逐渐成长,仿佛无形之中有很多股力量逐渐汇合在一起,形成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势。
祝大娘和程远章来到问秋谷,这里真气充裕,草木茂盛,却罕无人迹,只因当年精英徒子鲜血滋润后,妖怪横行,猛兽众多。
也是因为二人最后的诅咒与祝福。
祝大娘抚摸着这里的一棵树,她说:“也许这就是叶殊归和莫停留她们。”
程远章看看祝大娘,看看树,最后望向苍茫的远方。
最后只余下一声轻轻的——轻轻的叹息,很快就被风吹走了。
祝大娘拿出金铃铛,说:“开始吧。”
她们本是将死或已死之人,如今因为金铃铛的主人才有了再生的机会,自然是应当报恩的。
再说宁秩那边,前不久她来到传说之中的深空之渊后,发现这里很像……
“时空的中转站。”三花喵给出了答案。
不待宁秩细细查看,手中龙骨剑便指引着她来到一处虚空。
它飞空而去,背着一个木匣子回来。
宁秩接过,打开,谁知木匣子立刻合上了。
宁秩微笑,不信邪,使劲掰开,木匣子则努力合上……但没合上,它发出声音:“施主,莫强求,强扭的瓜不甜的!”
“甜不甜我还不知道吗?”
没办法,木匣子感知到自己打不过宁秩,只得说:“你又不是江蔚然,你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三花喵也同样好奇,按理说这里没有人能够看得出它们的伪装的。
“你的厉害显然不是这个世界能有的水平,听明白了吗?需要我再说一遍吗?爹的。”木匣子暴躁地上下夹盖子,像只扇贝一样。
“那当然了,”宁秩听到对自己的夸奖,心情舒畅,“说说你的来历。”
木匣子沉默,宁秩钳制住它。
“好吧,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我长话短说,反正就是我的主人希望在这里蹲到虚空兽,可没想到虚空兽早已不复存在了,于是我的主人让我把虚空兽化作的虚空之境收集起来,赠予有缘人。”
还不等宁秩再问,木匣子就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大堆。
“我的主人姬拾月,说了你也不认识……哦,对了,之前有个叫江少华的人来,没成功取走虚空之境,但后来留下一大堆东西,说是要让她女儿来取。你要是认识江蔚然,让她快点来拿。你有龙骨剑,你应该认识她吧。”
木匣子很烦地说,“至于其它的,我保存了每个来到这里想要取走虚空之境人的记忆,你自己看吧,别问我了,烦。”
说完木匣子就睡着了。
啊,这。
宁秩觉得她听到的呼噜声应该不是错觉,她失笑着摇了下头,然后把木匣子叫醒。
当着它的面,从它身体里取走了剩下的所有虚空之境。
“谢谢馈赠。”宁秩说,然后把木匣子也给揣走了。
木匣子:?
宁秩对三花喵说:“这里连接的是完全不同的其它世界呢,真有玩游戏探索副本的感觉,我要去看看。”
这样的惊喜多来点,有意思。
至于木匣子,理所当然地被她当成了线索物品带着了。
木匣子:??
宁秩在深空之渊跳来跳去,像是走在自己家一样。
很快她就找到了众多世界的接入口。
猫猫统治的世界,所有猫猫在看到宁秩后,都被她那强大的气质所吸引,站起来膜拜。
但宁秩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后,无情地离开了。
鸟类统治的世界,宁秩收到很多漂亮的羽毛,她都做成翅膀和逗猫棒给三花喵了。
神奇电器统治的世界,宁秩手贱地把木匣子改造成各种电器后,又把它变回来了。
木匣子:???
“姐,你有这能力,求你快找我家,带我回去吧!”
宁秩凝视着木匣子,心想果然是线索物品。
通过它的描述,宁秩在无数个小世界之中找到了那个曾经留下姬拾月这个名字的世界。
想了想,宁秩回到深空之渊,把江蔚然的身体还给她,又让木匣子将江少华留给她的东西一股脑倒给她,并且认真告诫她:“好好修炼,不要丢我鬼命人的脸。”
然后在江蔚然一脸懵之中,抓着木匣子去那个世界了。
值得一说的是,宁秩用的是第一次和三花喵见面时所幻化的身体。
她给自己安排了一米九七的身高,所以只有一米八五的江蔚然是稍微仰视着宁秩离去的。
宁秩心里暗爽,偷偷比了个耶。
三花喵:“……”
“宿主,你这是要旷工吗?”它语气之中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那么一说,“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那当然啦,”宁秩眨眨眼,“猫头,我还有很多惊喜是你不知道的呢。”
自从提灯杀人诉衷肠后,宁秩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优秀了。
她时常无意间炫耀自己的厉害,并且总是对三花喵这么说。
“你早点和我敞开心扉不好吗?你知道对于一个优秀的人,要时时刻刻表现得没有那么优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你知道吗?三花!你什么都不知道,发臭!发烂!”
三花喵:“……”无言以对。
宁秩对于去木匣子的世界,也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的。
风月居那个神秘人她可是还没有找到呢。
宁秩表示这里的强者她都打了个遍,就算没打的,也了解得个七七八八了,不可能突然出现一个强者她是不知道的。
再结合深空之渊和木匣子的事,宁秩猜测装神弄鬼之人极有可能也是来自异世,与姬拾月同一个世界也说不定。
而且,她还想到,时岳与原文描写大相径庭,也许是受到什么变量的影响。
……时岳,姬拾月,这两个名字也很像,会存在什么关联吗?
“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叫生界,生活在那里的除了灵就是女,她们强悍无比,无所畏惧,”程远章说,“就算她们来到这,目的不是为了寻找姬拾月,也不存在她们说的,因为看不惯所以想要改变,我也无所谓。”
祝大娘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但是现在世界在变好,不是吗?”
“也是,你还有个女儿。”程远章在等待通道开启的时间里说,“但你不是也没停止。”
祝大娘笑笑:“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
木匣子告诉宁秩,她来到的这个奇幻世界叫生界。
“生生不息的生。”它强调。
宁秩看到的是漆黑世界里被点亮的一座桥。
“这是问灵桥。”木匣子说。
宁秩踏上这座桥,无数只幽蓝色的蝴蝶从桥上飞起,美丽得不可方物。
宁秩低头看见水面闪烁着蝴蝶羽翼般的暗光,一条蛇游过,历史片段随之而来。
从人类的诞生,发展,辉煌,再到现在,无数人影闪过。
“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男人的,也不容许男人进入。”木匣子说,“这上面都是女,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性别这个概念,这是主人在观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况,才翻译过来的玩意。”
宁秩感到新奇,她也走过一些世界,好吧,也没太多,第一个还是首次见到三花喵的那个世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始至终都是女的世界。”
三花喵说:“在这里,有这样的世界的确很稀奇。”
“嗯?”
三花喵耐心解答:“一般像这样的世界都得天独厚地强大,也都会冲去能量级别更高的纬度。”
虽然可以继续往上走,但仍然在低等世界、弱能量时空闲逛的宁秩:“也许人家只是觉得好玩,腻了自然会去的。”
“也许吧。”
桥看起来不长,但走起来却很远。
“木匣子,你跟我讲讲生界,还有你的主人吧。”
受制于人,木匣子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给宁秩讲了。
“生界除了各种各样的灵,就是女这一种族。”
“每个女自诞生以来,就有感悟天地法则的能力。”
“时空和秩序、生命与繁衍,她们的能力都与此相关。”
“生界女族自远古以来,就有四大祭司。”
“超然物外姬和珩,不偏不倚姬禾稻,没事找事姬珠夜,以及我的主人姬拾月。”
“别看她平常懒洋洋万事不关心的样子,但关键时刻很靠谱,是几个人之中战力最强的一个。”
“她们是每个女死后,记忆所形成的灵,而且一直以来都在接收着每个死后女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主人姬拾月在研究时间与空间法则的时候,碰到了一头自称是虚空兽的强大存在。”
“我的主人姬拾月赠送了它很多金铃铛,希望在它离开后也能联系到它。”
“可是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众多个金铃铛都没有响,直到那一天,我的主人姬拾月在其中一个金铃铛中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芩川路途遥远,但也没有很远,因为平芜和春山的脚翻过几座大山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姐姐,这里有个公告,说新办的女书报刊要收集女性的故事,有些字我不认识,你快过来看看。”
“奖励……”平芜走过去,看了会,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平芜在耳边告诉春山后,春山立刻揭下了公告。
铁婆婆告诉过她们很多故事,这次她们可以传递给更多人了。
汜水娘娘和叶、莫二人的故事总是被歪曲,被改造,或者是被忽视。
芩川学堂是由当地的破山门开办的,只招女学生、女老师。
在这里,很多人第一次听到叶殊归与莫停留等众多女性最完整也是最接近真实的事迹。
“直到那一天,一只黑猫给躺在柴房奄奄一息的叶殊归叼来了一个脏兮兮的金铃铛。”
“小黑,你不要再叼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了。”叶殊归现在还不叫叶殊归,她只是季家的一个虜仆,夫人给她取了一个名,抱竹。
“诶,不是老鼠也不是蛇了。”叶殊归走到狭窄的小窗下,踩着木柴,小小的身体跳起来,接过了黑猫口中的金铃铛。
晚上,叶殊归坐在窗边,抱着自己看月亮。
“我明明没有做错,偷东西的是那个男虜,惩罚的却是我……”
她望着天,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因为男虜认了男管家做干爹,我也想有一个靠山。”
“啧……”
叶殊归被吓了一大跳,她惊得跳起。
“谁!?”
“你们这好奇怪,我都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不过要是被欺负了,打过去就好了,如果对方无理,其她人也会帮你的,为什么想着找靠山?这有什么关联吗?”
叶殊归这才发现是金铃铛传来的声音。
后来叶殊归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季家大小姐,季如风。
她练习附身法术的时候,不小心到小黑猫身上了。
叶殊归在金铃铛的提醒下,认出来了。
“小黑,我把我最好的饼都给你。”
之后季如风经常附在黑猫上找她玩。
到了后面,选丫鬟的时候,季如风果不其然选择了叶殊归。
叶殊归的日子好了很多,还报了仇。
后来叶殊归和季如风长大了很多,季如风有一天忧心忡忡地告诉叶殊归。
“我爹和我娘给我订了一门亲事,谢家的。”
不久,季家发生了一件事,对于季家来说就像是海面落了一滴雨,毫无波澜,但在她们心中,却是掀起了暴风与骤雨。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二少爷房间里拿着沾染了血液的花瓶跑了出来。
沙粒细雪飘落在她头上、脸上和身上。
“扶持弟弟,训诫夫君,养育男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眼角有泪,却仍然笑着,大笑着,猖狂无畏地笑着。
“男子承诺,女子受辱,于是敲骨吸髓,于是为虜为仆。”
“李芝月你帮你男儿将我捉来当炉鼎,殊不知你也不过是被你李家送到季家的炉鼎罢了!”
“李芝月,季节风,你们不得好死!”
疯女人被关了起来,叶殊归站在季如风旁边,目睹了这一场闹剧。
之后叶殊归发现季如风在偷偷修习禁术。
“如风,这是谁教你的?”叶殊归大惊失色。
季如风沉着个脸:“你就别管了。”
叶殊归没有说话,季如风闭眼,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睁开眼后,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抱竹,如果我不是季家大小姐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浪迹天涯。”
不待她回答,季如风勾唇,嘲笑道,“什么好亲事,不就是卖女儿,让我去别人家当个炉鼎。”
“抱竹,我也想登临巅峰,看看修炼的尽头是什么,你呢,你想吗?”
最后她说,“和我一起吧,抱竹。”
叶殊归说:“好。”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的好抱竹。”
离开之前,她们一起把别人口中的疯女人救了出来。
她们放了一场大火,炽烈火光与寒凉冬雪之中,戚成雪把她的孩子托付给了二人。
戚成雪说:“我知道你们想走,你们的目光和我当初在青楼的时候是一样的,别担心,我会帮你们的,也请把我的女儿带走。”
“教她杀人,教她禁术,让她强大,让她冷血,让她自私,让她代我看不一样的风景。”
戚成雪沉默了片刻,又说:“不要告诉她,她有我这样一个母亲。”
她们逃了,在戚成雪的目光里,从火的遮掩中,带着人与手中利刃,抛弃身后宅院与鬼影,于风雪之中,逃了。
“我们应该有一个自己取的名字。”
她们来到一个破庙,季如风搓搓手,兴奋地说。
慢慢地,她如鼓的心跳平静了下来。
“我就叫莫停留吧。”
——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物停留。
“莫停留,”她又念了一遍,问,“你们呢?”
叶殊归想了想,说:“殊归,殊途同归。”
叶殊归早已弄清金铃铛那边是另外一个世界,并且通过她的只言片语了解到那个美好的世界是怎样的。
她渴望自己这个世界有一天能够变成那样。
殊途同归,寄托了她的美好心愿。
想了想,叶殊归又补充道,“叶殊归。”
被卖到季家之前,有一叶姓妇人在她饥肠辘辘之时赠过她一碗粥。
冰天雪地里,叶殊归永远记得粥碗在手中的温度。
从冬到春,冬春轮转,又是几个春秋,汜水河畔,杨柳依依,叶殊归说要去寻找虚空之境。
“这样我们就有保障了。”
莫停留和小刀送别了她。
小刀是戚成雪的女儿,她们还是告诉了她,她的母亲叫戚成雪,她的母亲想让她代自己看不一样的风景。
小刀睁大了眼睛,好像要哭的样子,但是她没有哭,她只是打了哈欠,抱着胸不屑地说:“蠢货,风景只有自己看才有意义。”
莫停留在汜水河畔对小刀说:“你已经七岁了,可以取一个正式的名字了。”
莫停留想要逗她玩,开玩笑地指了指那些杨柳。
“不如就叫柳色吧,多么应景,姓就姓花,好听。”
小刀冷淡地瞥她一眼,目光之中有鄙夷。
她冷冰冰地吐出:“泽川。”
“润泽万川吗?”
“不是,是天下万川任我而择。”
“择川。”
汜水之河,河沿有杨柳倒影,河中波涛汹涌,向东奔流,亘古不变。
两人从岸边走过,拂晓到黄昏,江面与杨柳之风,似汜水娘娘叹息。
“天下女人,殊途同归。”叶殊归和莫停留对同一性别的女人总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软。
择川一直以来都是默默跟着她们,为她们挥刀,见过万千面孔,并不多言。
可是终有一天,在村子里救了一个被瘦弱丈夫欺压多年的女人后,择川提着刀,盯着刀尖,语气冷漠地说:“没必要救。”
莫停留问她是何意。
“软弱之人无需救,救了这次也还有下次。”
“……”莫停留失语,而后摇摇头,笑着说,“她也不是天生软弱的。”
“每个都救,你救不了。”
“能救就救,不过你这小丫头,在说什么呢,搞得我好像圣人一样。”莫停留潇洒地甩了甩头,“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纯粹是为了自己高兴。”
“如果救错了,也只能说明我救错了。”莫停留走在前面,“没什么好在意的。”
择川跟着后面,小声:“反正我是不会救,我只救……”
“那些连自己的弱点都……早晚的事……没用的东西……死了也活该。”
“你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莫停留伸伸腰,反头看她,“还不快走。”
后叶殊归带来了虚空之境,同时还救下了一个名叫卫麟的女子。
“季、谢、李、赵四大家族,牠们要……”
培养炉鼎……直接从女人身体里提取真气……
莫停留为了获取具体情况,决定回到季家,以季如风的身份深入调查。
“不用担心,”莫停留不在意地挥挥右手,叼着个狗尾巴草躺在大石头上,“你们听说了没有,谢家还出了一个谢环遥,掌控了半个谢家,说不定我回季家,也能把季家搞来玩玩。”
择川见到季如风名义上的未昏夫,谢家谢白衣。
别人都说牠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反正就是上天入地难得一见。
但择川还没见到牠就开始讨厌牠了,见过牠后便开始极度厌恶穿白衣又貌美的男子。
听着一些女子吹捧,择川更是恶心得吃不上饭。
直到未来,她亲手折磨这些仅仅是因为长得好看一点就被某些女人捧上神坛的男人,心里才好受一点。
没有人比她更能欣赏男人的痛苦。
经年后,择川厌恶的谢白衣死在了问秋谷。
如果可以选择,择川宁愿没有问秋谷之役。
因为这样她也能在长大后继续跟在莫停留、叶殊归身后挥刀,雪亮刀尖滴落血珠,笑声不息。
问秋谷,血流了满地,入目皆是红色,刺目的红。
“我祝福天下女子不为虜不为隶,不必受困于囚笼,展翅高飞于天地间!”
所有人都倒了下来了,只有叶殊归与莫停留二人相互扶持着,用剑支撑着身体,血泪横流,高声喊着。
“我诅咒所有将苦难加诸于女子身上的人,此生此世,永受灾难,不得登大道!”
那一日,夕阳无限好,四大家族只余一,择川牵起二人,和卫麟一起,带着活下来的姐妹,摇晃金铃铛,来到虚空之境。
可叶殊归、莫停留伤了根基。
叶殊归活了两年,就离开了。
莫停留也在一年后追随着她去了。
择川不让大家叫自己择川了。
“花柳色。”她说。
她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孩蹲在那里,天天研究什么灵魂复活之术。
虚空之境发生了很多变化,一些人想念家人,一些人出去结昏,还有一些人老死了。
后来有一个结了昏的女人来感谢择川她们,花柳色冷笑。
“假惺惺,怪恶心。”
卫麟说:“虽然我不会结昏,但是她们结昏我也无法责怪。”
花柳色惊诧看她:“你忘记我们、多少姐妹曾经受过男人的欺压?现在她们却要因为男人放弃我们,放弃虚空之境!”
花柳色接受不了,气言,“根本就不值得莫停留、叶殊归救。”
卫麟无言,只说:“也不是毫无价值,她们选择成为母亲后,就会多一些女儿受到保护,多几个男儿被教育。”
花柳色呵笑一声,冷冷道:“最好是。”
而后又凝视她,“卫麟,你不会也想出去结昏吧?”
卫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情绪激烈道:“我知与男子结昏是何等吃女的事,又怎会!更何况叶殊归救下我时,我就发誓一生追随了,你休要羞辱我。”
花柳色神色缓和:“若是如此,是我误会了。”
但卫麟找了很多漂亮的男子,夜夜笙歌。
花柳色总是喜欢用刀割断牠们的脖颈,把牠们做花肥。
“你也背叛了我们。”花柳色对卫麟说。
卫麟被花柳色冰冷的目光吓到了,她摇头,后退,神色之中有一瞬惊惶,后又恢复镇定。
“我视牠们为玩物。”
卫麟压下心中不安,“男人可做之事,我也可做。”
花柳色还是冷笑:“本来没有男人的。”
犹豫片刻,卫麟还是说了:“我娘亲说过,可以没有男人,但一定要有一个孩子,这是她的遗愿。”
卫麟的娘亲是为她而死的。
后来卫麟怀孕了,花柳色笑得更加嘲讽。
卫麟生下了一个男儿,取名叫卫辰风,她叹息着说可惜不是女儿身。
“不负众望,又要为男人捞好处了吧。”花柳色神色讥讽,冷冷地说。
“不,”卫麟摇头,“我会教育好牠的,是你的还是你的。”
但最后卫麟把她的修为传给了卫辰风,卫辰风凭借母辈的修为高出了花柳色一截。
卫辰风说:“母亲最后说,魔门之后由我代管。”牠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是手在衣袖中轻颤。
“……”花柳色。
芩川学堂,历史只是被讲了一些,已经下课,学生也不离去,绕在老师旁边,感慨万分,说着什么。
窗外下起了雨,小雨霏霏,细丝连天,飞檐滚珠,鸟在巢中,草木苍翠。
魔门也下了雨,有人打伞,也有人不畏风雨,从容淡定,孤身行于其中。
雨停以后,花柳色从漫长的睡梦之中醒来。
要感谢江蔚然,魔门现在已经看不到一个男人了,花柳色勾了勾唇。
一只黑猫扑了上来,花柳色无视地走开。
现在的花柳色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知道黑猫是莫停留执念所化后,她会多么狼狈地去讨好它。
月升把黑猫抱走:“小黑猫乖,我们以后都不理会这个坏人。”
小黑猫趴在月升肩膀上,出去后,悲伤地溜走。
它在魔门跑来跑去,浑身上下都是忧伤的气息,经过一座坟墓的时候,闪闪亮亮绿色的东西飘入它的体内。
小黑猫喵了一声,又喵了一声,它好像多了一些记忆,它逐渐理解周围的一切。
在小黑猫的眼睛里,正在放映一个画面。
一个高高壮壮的女人对另外一个高马尾意气风发的女人说:“你可要记好了,这可是复活的方法。”
“灵?奇奇怪怪的,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可是我求了半天,才从……反正你要记好了,机会只有一次,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就会失效。”
“我嘛,成为灵要经历很多事,吃很多苦的,我更想回归天地之间,莫停留,你一定要成功,代我看一看往后的世界究竟有没有变得更好……”
“蠢货,应该自己亲自去看啊,自己亲自去看才有价值!”
“那好吧,我们都努力,一起成为灵……”
小黑猫看着自己旁边的坟墓,气得喵喵叫。
骗子!喵!
“我在这呢。”
“喵?”
“想不到吧,我长在了你的坟头。”
下雨后,蚯蚓从地底爬了出来,祝缨带着一些女宝拿着个竹筐说是要去抓鱼。
时岳说好,早去早回,别忘了今晚的功课。
“知道啦,知道啦,时岳姐姐。”像旋风一样,迫不及待地离去了。
时岳嘴角微微一笑,摇摇头,哼着小曲,来到离这有点远的酒馆,点了一只烧鸡。
说书人在说世间变化,讲天下女子的志向。
忽然,时岳目光一凝,扫到了一楼角落的漆红木桌旁边坐着几个神情麻木的男子。
时岳什么都没有做,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扯了一只烧鸡腿,整个鸡腿焦黄崩脆,油亮诱人,入口又肥嫩相宜,酥香可口。
吃到一半的时候,那几个之前注意到的男子出了酒馆,时岳付了钱,也拿着剩下的烧鸡跟了上去。
从热闹的街道跟到小巷,时岳把吃剩下的鸡骨头扔到牠们头上,她坐在高高的地方。
“喂。”
几个男人寻找声音来处,同时又迅速后背相靠,严阵以待。
牠们如临大敌地看过去,然而就在看清是谁后,膝盖一软,双腿就跪了下去。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几个男人神情凄怆,泛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时岳看着牠们,并不言语。
“天世宗已经被你灭掉了,何必抓着我们这几个小喽啰不放呢?”
时岳看着牠们狼狈的模样,骤然冷笑一声,轻飘飘地说:“天世宗供给你们资源时你们心安理得接受,天世宗作恶时你们视若无睹,现在倒是想撇清关系了,没门。”
大难临头,几个男人各自跑,但没几步,就浑身爆炸碎在了地面。
女钺宗发展至今,有不少男男宗门看不顺眼,想要搞掉她们,但都被她们解决了。
“我们要离开了。”天道系统003说,“我们的创造者在召唤我们。”
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时岳还是有些怅然。
“这么快……”
“嗯,”003说,“接下来要改变什么,又怎么一直保留这些改变,应该是由你们自己去实施了。”
“时岳,遇见你很开心,接下来你尽快将所有奖品全部兑换完毕。”003语气轻轻,“再见。”
时岳沉默,然后也说:“再见。”
她们大概还有一个月相处时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岳感伤了一会,便思考起了另外一件事。
时岳遇到很多姐妹的同时,也面对了不少质疑。
只是……
天突然黑了下来,然后时岳站在了聚光灯之下,一个个幻象在眼前浮现。
一瞬间,两个世界的那些声音在这里交汇,在时岳耳边响起了。
“你别看王阿婆大雪天被男儿赶出来无家可归很可怜,但你要是为她说一句话,说她男儿一句不是,你就会被她骂得个狗血淋头了。”十六岁时,时岳站在一棵很大的桂花树下,一个朋友对她这么说。
“我也没办法啊,异性恋就是喜欢男人。”时岳轻嗤,没见过谁说自己天生就是喜欢吃屎的,哪怕是最下贱的虜隶,也不会在对方在自己头上拉屎的时候仍旧割舍不下。
“我过得好好的,就是你们这群疯子把我爱的男宝杀死了!”时岳和祝缨到一个村庄处理潜伏在女钺宗附近残余的天世宗反动势力离开时,一个被男宝从小到大汲取养分的女人咬牙切齿、凶恶地大喊着。
“啧。”时岳操控着自己回头,看着女人,目光不屑,轻声,“现在是我们姐妹,我们女人要赢了,你们的看法对我们、对历史毫无价值。”
女人不敢动,因为祝缨把剑尖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而时岳的目光好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一个即将崩塌的、腐朽的庞然大物。
画面又跳转到原始社会的时候。
森林边缘,族人围坐在篝火旁边,时岳听到大长姥严肃、忧心忡忡地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
原来这件事是这样的,鲁莽、冲动易怒、头脑简单、情绪不稳定、总是发情、有时还会伤害幼崽的男人长大后会被母亲驱逐出去自谋生路,可是被驱逐出去的男人为了抢夺女人的创生成果,联合起来将一些落单的女人抓起来,逼迫她们生崽,有些贱男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要让其它男有女人可以掠夺。
在她们部落西边河的对岸就来了一群因为逼迫女人毫无节制地滥生才能够壮大起来的父系部落男人。
牠们目光眈眈渴望着攻占她们的家园,抢走她们的粮食、工具与身体。
大长姥在讲作战计划。
她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写满威严,期间她说:“再多准备三百把石矛、石钺和弓箭。”
听到这里,始终一言不发的时岳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带大家看烟花。”
随后她从身后凭空掏出了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东西。
她只是随手一扔,那东西就飞向空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落地,激起一地扬灰。
部落族人见此等怪兽,都大吃了一惊。
时岳解释:“这叫大炮。”
时岳虽然知道自己是被困在了幻境之中了,但她还是要折磨一下这群贱男。
大炮打过去的时候,贱男吓得疯狂逃窜,时岳和周边的人都哈哈大笑。
火光映亮了巨大的树木,凄刺痛苦的贱男惨叫声即使响了没多久就消失了,也吓坏了远远躲在后面观望的其它贱男。
值得一提的是,时岳搞出的这个大炮是自带火光渲染效果的巨型豌豆,只会飞过去把这群贱男的身体炸裂,非常地爱护环境。
“贱男都炸成肉泥了哈哈哈。”时岳叉腰大笑。
有个穿着虎皮的小少年站在一旁拍手叫好:“炸得好炸得好!”
忽然,时岳感觉到整个幻境都猛地抖了一下。
时岳愣了几秒,随后都要笑疯,看来是那个幕后贱男破防了咯咯咯。
果不其然,下一次就来幺蛾子了,贱男把女人绑起挡在牠们前面。
时岳没犹豫,立刻放了大炮。
女人们绝望地闭上眼睛,贱男们很意外,部落族人也了愣住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然后出乎意料,豌豆会转弯地专门去攻击男人。
又是贱男凄厉绝望的惨叫,又是幻境颤抖,比上一次还要剧烈。
这次画面直接一转,一个高高的舞台上,几个猥琐男正在表演一个节目。
节目里牠们高高在上欣赏着遭受办公室性骚扰女性的痛苦,却还表明这只是揭露现实,为女性说话。
时岳来到座位之中“时岳”的身体里,但却只能感受不能操控身体。
时岳在心里啧了一声,但也没再动作了。
也不是不能,只是刚好没事做,时岳想,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幕后贱男想让她看什么。
随后时岳感到“时岳”极其不适。
“时岳”忍无可忍,站起来打断指出,并义正言辞骂了一番。
大家纷纷同意,可“时岳”没感到欣慰多久,猥琐男表演者们发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于是女人又纷纷反水,为牠们的“好男人”行为露出赞赏的目光,还鼓掌。
“……”时岳。
“时岳”气得浑身发抖,她想问问她们,是看不见吗?她可是清清楚楚看见猥琐男戴上“好男人”面具得到赞扬后露出得意洋洋笑容。
时岳嘁了一声,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视线从远到近,“时岳”又看到她周边只有一两个翻了白眼,而且她们脸上化着很浓很怪异的粧。
“时岳”感到些许安慰的同时又略微有些失望,但又没那么绝望,又觉得没什么可望的。
时岳拥有这种感觉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她只想说,别望了姐,你最应该做的事是关心自己。
幻境告诉时岳,现在就是她刚刚经历的母系氏族世界的后世。
时岳简直要被幕后贱男给逗笑了,她也不慊麻烦,不慊烦,像个猴子一样窜出去,飞快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知打了多久,然后她站在中间过道的位置冷冷道。
“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我早就发现你了。”
一个穿着黄绿色衣服、脸色惨败、打着腮红、长相像鲶鱼的男人被时岳揪进幻境之中了。
“你不是此间的人。”男人开口就是这一句,“你和那些奇怪之人有什么关系?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时岳懒得跟贱男说话,她没有阻拦贱男探知到自己的部分记忆,也是因为她宽容大方不与死人较劲。
男人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女钺实在罪恶,虽然我支持世间女子掌握自己的命运,但这不代表女人就可以爬到男人头上了。”
说话的时间里,时岳周边的人都变成了惨白色的、两颊腮红的纸人,它们轻飘飘地荡着自己的下身,在偌大的大厅显得格外诡异。
“嘁。”
贱男,男人在女人头上拉屎又作威作福的那么多年你是死了吗?
反正是在幻境之中,时岳直接凭空拿出了一桶石油。
她看着周边冲着她阴森森笑着靠近的纸人,微微勾起唇角,提着汽油,扶住绿色铁桶的两端,身体一个旋转,起跳又落地,将石油倒地上,泼它们身上。
然后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它们,都烧了它们。
时岳将贱男留在了幻境之中永久地被火灼烧。
贱男望着时岳离去的背影,笑了:“你以为你赢了吗?不,我的任务只是拖住你而已。”
时岳停住了脚步,贱男心中一喜。
“那你们天世宗也太小看我们了。”
从头到尾,她们都知道这群逃出去的贱男有何打算。
“你且看看吧,这世间不会如你们愿的。”最后时岳嘴角噙着笑,平静地说。
贱男在被烧伤的剧烈疼痛之中,绝望又不甘地瞪大死鱼眼。
一路走来,时岳她们是遇到过一些质疑与诘难,有过困惑,也想过甩手不干,但最后还是走了下去。
时岳从前不会因为质疑就轻易不走下去了,现在仍旧,更何况是在幻境之中。
毕竟她也是在争夺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当一个女人想要争夺利益的时候,就会变得很邪恶。
也许这个女人自己不觉得,但至少在别人口中这个女人是邪恶的。
时岳想,这个贱男又是挑拨离间,又是苦难书写的,对于一个下定决心要变得邪恶的女人来说,也太可笑了。
时岳回去的时候,看到审月和齐照灯她们抓到了不少出逃的天世宗徒男。
“杀掉牠们,不摇山就彻底属于女人的了。”祝缨一拍手,兴奋地说,“而且啊,黑风寨到瑶城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势力了。”
时岳说:“这样很好。”
紧接着她又说,“但这只是个开始。”
“现如今世间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门派建立了起来,但又各有差别。”
“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难免会有所不同。这没什么,只要天下女子一条心便好。”
“我只是怕会有门派因为太过宽容,步叶、莫二人的后尘啊。”
祝缨立刻提议道:“不若择一佳地,邀天下英雌共议女子当家事宜。”
时岳:“此事甚好。”
于是宁秩在生界呆了一段时间,带着姬珠夜来到此方地界后,就听闻了天下女子大会即将在东陵召开之事。
街上男人并不是很多,姬珠夜左右都看看,“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们这所谓的性别之分是与族群之别相关的词汇,是在一个大类的下面再分一个小类的意思,后来凭借金铃铛,偶尔,也就是偶尔用花柳色的身体来看看姬拾月所说的这个世界才知道,原来性别只是用来区别虜隶跟虜隶主的词语。”
“虜隶跟虜隶主?”宁秩笑了,夸道,“你可真幽默。”
“可不是嘛,明明整个族群都是她们繁衍而来的,还要依附外姓家庭,把自己的孩子供给别人。”
母亲,女儿,女儿的女儿,都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去不同的家庭做虜隶。
“我用得准确吗?”姬珠夜又问。
“很准确。”宁秩回答。
于是姬珠夜笑了起来,笑容很明媚。
“那当然了,拥有沟通所有种族的能力,可是我们的天赋。”姬珠夜骄傲地说。
生界女族是没有语言的,她们用气息传递信息,但很神奇的是如果她们遇到与自己不相同的族群,就能够获得对方的语言。
天生翻译家种族。
宁秩之前走过问灵桥,姬珠夜就站在那里,看到她,并不惊讶,她没有张嘴。
宁秩感受到一阵很奇特的气息波动,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木匣子告诉宁秩:“姬珠夜大人在说,她就知道你能发现她。”
“你看我一时高兴都忘了,我叫姬珠夜,很高兴是你先我一步找到我。”姬珠夜这次用了江蔚然世界的语言。
也是宁秩跟着三花喵游玩的第一个世界的语言。大概是这些小说都是由同一个世界的人所创作的,语言体系都大差不差。
“我要去找姬拾月。”姬珠夜又说。
天下女子大会召开前一段时间,东陵宫殿周边熙熙攘攘皆是人。
宁秩走在路上,腰间挂着她的折扇,姬珠夜笑容灿烂,伸长身子,边走边买,热情洋溢地同大婶讲价。
早在大会有一点影子的时候,附近不少商贩就都拖摊带货闻讯而来,守在东陵宫殿之外规定的街道井然有序地招揽顾客了。
“我从知道你开始,就想要和你做朋友了。”姬珠夜神情真挚、格外真诚。
“我看出你十分地厌恶那两个贱男,所以才杀了牠们。”
“这都是因为我想要吸引你的注意。”
“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被你深深吸引了。”
“很不想说的是,我表现得那么开朗活泼、洒脱随性、武功高强,但我从小就没有看过猫后空翻,其实是个阴暗又自卑的人。”
“可是宁秩,你不同,你那么好,那么强大,那么耀眼,还那么有钱,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死寂的心河。”
“也许人这一生就会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求之不得。”
宁秩一边走一边掏出银钱,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怎么也拉不下。
“这些够了没有?”
“钱不是必要的,”姬珠夜一边接过银钱一边面不改色地说,“重要的是这是你给我的。”
“我的朋友,宁秩,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什么也不必为我做,”宁秩从腰间拿起折扇,昨日才新配的扇坠轻晃,她优雅至极地展开扇面遮住半张脸,露出像鳞片一样的绿眼睛,“你很有眼光。”
姬珠夜怔愣片刻,微笑着说:“那当然啦。”
宁秩唇角微勾,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兴。
三花喵受不了一般地在宁秩耳边插了一句:“她在骗你。”
“我知道,”宁秩不甚在意地对三花喵说,“有时候就是要这样听听美言,三花,你也学着点。”
三花喵:“……”
才走了一小段路,姬珠夜手中、肩上满满都是东西。
宁秩看了一眼,对她说:“放我储物袋里吧。”
“等下溜进去看看,她们这个天下女子大会开了个什么。”
顿了顿,宁秩又说:“我们再去买点吃的。”
买好烧鸡和各种糕点后,回去路上她们瞧见了花柳色。
月升也跟在旁边左瞧右看的。
宁秩惊奇地注意到花柳色面带微笑地看着月升……怀中抱着的一只绿眼睛黑猫。
黑猫头上长了一根草,它喵喵叫几声,随后就跳到了花柳色肩膀上。
花柳色也不生气,真是见鬼了。
姬珠夜面露惊讶,说:“这怎么会有灵呢?”
想了想,姬珠夜若有所悟地说:“我知道了。”
“她怀中的应该是叶殊归和莫停留。”
姬拾月曾经向她们提过一嘴。
“异界之人竟然可以修得灵,果然是万里挑一、天才中的天才。”
很快花柳色一行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天下女子大会在巳时召开,宁秩和姬珠夜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无一人阻拦。
笑死,根本就没看见她们,怎么阻拦?
宁秩表示自己的天下第一可不是白拿的。
进去后,她们飞身而起,找了一个很粗的房梁坐着。
大殿里还挺多人的,时岳她们把男帝杀死后了,又把皇位拆了,改造成会议厅。
各地方派出了专门的代表,坐到圆桌前共同商量此后天下之事。
而宁秩与姬珠夜臭味相投,她们很开心地聊了很多,直至会议结束。
“你要寻找姬拾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宁秩问她。
“说来听听。”姬珠夜没有拒绝,“你们准备做什么?”
宁秩把向各界投送系统,甚至建立时空局的事都告诉了她。
“听起来很有趣。”姬珠夜摸摸下巴,“这个项目我姬珠夜投身了。”
宁秩闻言,与姬珠夜相视一笑。
“期待你的加入。”
天下女子大会拢共开了一周,在各方商议下,制定了诸多事宜。
包括初步确定建立一个全天下人的联合组织,各地区各门派如何协调相互关系,女性如何确保权力持续掌控下去、转型之中又怎样管理男性之类的事。
权力的更迭,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某些人来说,也许是一生的事。
但这确确实实,仅仅是另外一个崭新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