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海市军部大楼在市中心，与国会大厦在中央大街道路两侧遥遥相望。

    林锐送完祝诚，去过匹配办再来军部大楼的时候已是下午，他本想将吃完的果冻包装随手揣在兜里，但顿了顿又重新走出大楼刚想把包装扔在门口的垃圾桶，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又吃这个？”

    还不如揣兜里呢……

    被抓包的林锐一个激灵，转过身对来人讪笑道：“您怎么没在办公室？”

    来者看上去四五十岁，虽然鬓角已见银丝，但依然身姿挺拔，背着个手得意洋洋地走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小子。”

    “肯定是乌主任给您报信了。”林锐撇撇嘴，说完就习惯性脑袋像后一仰。

    果然躲过了冲着他头呼过来的一巴掌，来人面色尴尬地搓了搓手，轻咳了一声，斥道：“叫姨。”

    “也不知道谁在我青训营的时候说的进了部队就只有长官。”林锐闻言反口噎了回去。

    “嘿？你都退伍了哪来的长官。”对方笑骂了一句，“走吧，别在门口杵着现眼了。”

    “是。”林锐装样子敬了个军礼，眼看对方的手又要呼上来，从善如流地改口，“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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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林锐特意在隔壁街区分别的祝诚带着埋伏在他家附近的狗仔兜了几个圈子，甩掉了尾巴才进了小区。

    电梯安静的向上运行，祝诚的直觉却在到达他所住的6层的一瞬间，响起了警报，有人。自从与前司闹翻以后，祝诚为了偿付高额违约金，尽快脱身，将自己名下的资产一一变卖，很快付清了违约金，之后便从市中心的豪宅搬到了远离市区的公寓，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这个时间他的邻居们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这样安静地呆在楼道里。

    如果是林锐在这里，恐怕电梯还没到这一层，他就已经能听出楼道里的人是年长还是年幼，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工具了。而向导虽然没有哨兵敏锐的五感，却是精神世界的主宰，霎时间祝诚的精神触手窜了出去，将他的精神感知放到最大，天上地下、连空气中飞舞的蚊虫的微小的精神波动都一一展现在他眼前，但下一秒他却接触到了一个熟悉的精神图景，祝诚的眼神闪过意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精神触手，电梯门也在这一刻打开。

    “这么如临大敌？”靠坐在行李箱上的人，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修身西装，与简陋的公寓走廊格格不入，他看着缓步走来面无表情的祝诚揶揄道，“脑子差点被你扎穿了。看来你这些年混的不怎么样啊？弟？”

    祝诚的目光划过他身边的四个个大行李箱，一边开门一边慢慢悠悠问道：“程星海，你被炒了？”

    “哈？你哥offer多的接不过来好吗？娱乐圈想让你哥当经纪人的得从昌海排到宁疆。”程星海翻了个白眼，推开刚打开门的祝诚，自己把四个箱子挪进门，“说话还是这么惹人讨厌。真应该把你这副嘴脸拍给你的粉丝看看，到时候黑粉肯定很高兴，某些人艺术家人设和温柔、共情能力强的人设一起崩塌。”

    程星海进了门就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饿死了，快给你神兵天降的金牌经纪人做饭。”

    刚刚关上门的祝诚一顿，虽然看到他对方出现在这的时候他就有了猜想，但程星海肯定地表示他放弃就是回来帮自己的，祝诚还是有些惊讶，毕竟程星海向来把钱放在第一位。

    “放心，不会让你亏的。”祝诚心中淌过一丝暖意，转身走进厨房，淡淡道：“三分钟，等水烧好。”

    “……就泡面啊？你以前在节目上展现的厨艺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在程星海的死缠烂打之下，祝诚最终还是没能只给他泡碗面了事。但祝诚刚搬到公寓不久，没买食材也不是骗程星海的，最终他给程星海用自带的油包、调料包炒了碗泡面，总算是堵住了他喋喋不休地嘴。

    “你去找他了吗？”程星海塞了满嘴的面，动作粗鲁，与他的一身高端精英的商业形象完全不符，含含糊糊地说道。他确实是饿惨了，从A国回到C国，他在飞机上呆了20个小时，一落地几乎粒米未进就急匆匆地赶到了祝诚的公寓。程星海自认和自己的便宜弟弟感情一般，毕竟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也没少因为祝诚嘴甜心狠找他的麻烦，这里指对孤儿院的大人们嘴甜，对他们心狠，打架下手很黑。后来他俩是怎么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成了户口本登记的兄弟的，他都有点儿忘了。这次这么着急主要还是为了世界的和平，程星海暗暗想，他们可在一个户口本上，绝不能让他的便宜弟弟违法乱纪报复社会，影响他下一代考公。

    “谁？”祝诚看着程星海吃像面上闪过一丝嫌弃。

    “林锐啊？你不是让我给你推荐个人保镖？”程星海被祝诚嫌弃习惯了，丝毫不在意，又使劲咽下一大口面，有点儿噎到又赶紧喝了口水，“这个人我之前短期合作过，实力过硬。虽然是精神图景不稳定的退伍哨兵，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以你现在的经济水平应该是性价比最高的了。”

    听到这个名字祝诚微微出神，陷入了沉思。

    “啧啧，不是吧？”程星海专心吃面，等了片刻看祝诚还没出声，顿时夸张地叫起来，“你还真对他有好感啊？你嫂子跟我打赌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祝诚皱着眉头看向程星海。

    “你嫂子说，你出席各种活动的时候虽然都很温柔有礼，但是对那种比较有保护者气质的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程星海耸耸肩，不怀好意道，“可能是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癖好？”

    “寻找……”祝诚失神了片刻，脑中闪过了相亲那天给他疏导的感觉以及今天在古城区林锐带他出去的时候找车的背影，才淡淡道，“嫂子看错了吧。我对无法控制自己感官的哨兵不感兴趣，毕竟我不想当任何人的保姆，更别说是林锐这种只盯着我的脸看的哨兵了。”

    “是吗？”程星海有些怀疑地看向祝诚，合作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林锐是只为容貌就倾倒的人，娱乐圈从来不缺俊男美女，那个时候他的雇主也是娱乐圈的神颜大花了，没看出来林锐有什么特殊对待啊？不过他的便宜弟弟对他人情绪的了解和把控，比他要强得多，所以没纠结这件事，继续说正事，“所以你没选他？”

    “不，三天后他会来接我。”

    程星海挑眉：“你不是觉得他不行吗？”

    祝诚奇怪地看着他：“你也说了他是性价比最高的，我现在没钱，有什么理由不选他？”

    “……我怎么不知道你开始按性价比选合作对象了？”程星海比他还奇怪，“你不是一向顺眼为先吗？”

    “没有。”

    “有。”

    “……”

    程星海看着祝诚的表情越来越冷，轻轻咳了一声，回忆起来小时候他摆出这幅表情基本就是有点不耐烦，心里盘算着要让人倒霉了，于是不再打这种浪费时间的幼稚嘴仗，转而说道：“这次顶着全网黑也要邀请你的综艺导演你知道吗？”

    祝诚轻轻“嗯”了一声：“李文芮，综艺新锐，靠着三年前导演的一个综艺，以惊险刺激的游戏安排、真实的展现人性的真人秀为噱头，从一个小台闯出来的新人。”

    “没错。不过他虽然是从小台闯出来的，但是并不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吃完最后一口的程星海擦了擦嘴，从他带来的行李里翻出来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张照片放在祝诚面前，“当时那个综艺参与的糊咖很多，但最后火的是节目和他这个综艺导演，而那些糊咖大部分都消声觅迹，比如这个人。”

    祝诚拿起这张照片端详了片刻：“我记得她退圈了？”

    “没错。但是现在全网的消息都在说她说因为通过综艺想通了，不想继续当糊咖拼命挣流量了，而是想要普通人的生活，才退圈的。”程星海点点头，继续道，“但实际上她当时是因为网暴自杀未遂退圈的。综艺引导网暴，导致艺人自杀未遂，这对任何一个综艺导演都是丑闻，但对他来说就可以做到完全没发生一样。”

    祝诚目光看向程星海拿出来的综艺资料，这份资料他也给了林锐一份，轻轻哼笑了一声：“这位新锐导演这一次看来也打算继续这种风格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星海无奈地翻开资料，“毕竟他选的你们第一个要去旅游的国家，那都称不上是国家，只不过是人类联军重新分裂成各个国家的时候，大国之间默契的留下来的缓冲区，一个失去现代化设施，退化成原始部落的丛林峡谷罢了。”

    “夕格峡谷？”林常年翻着林锐拿过来的资料和他写的报告，“这就是你这次过来的原因？”

    林锐背着手站在林常年面前，即使退伍了，一到军部的大楼里，看着对面的人一身军装，林锐还是习惯性笔直地站着军姿，手习交握在身后。

    “是，这次的任务需要出国，所以按照军部规定来打报告。”

    林常年看完，脸色有些发臭：“还以为你小子是来看我的呢。”

    “……顺便也看看。”

    林常年气性很大的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稀罕。”

    “好吧，其实是我害羞，我主要来看您的。”林锐抽了抽嘴角，破罐破摔道。林教官在青训营退休后就来做管控中心的主任了，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现在这个幼稚的林教官，还是那个压着他入伍，青训营天天抓他纪律、关他小黑屋的林教官吗？他每次来打报告都要这样来一次，难道有向导的哨兵老了都会变成这样吗？以前那个成熟冷酷的林教官去哪了？

    林常年哼了一声，才正色道：“军部只对你们退伍的第一年有离开管理地的管制，林锐，你已经不需要来打报告了。”

    林锐一愣。

    林常年看着他放缓了声音道：“你自由了林锐，之后继续佩戴好指标监测环，定期检查、到匹配办相亲就好。”

    这个“自由”的定义还挺新潮的。

    但林锐明白这也不是林常年能决定的事情，况且如果他们这些“恶犬”失去了缰绳，恐怕不论是他们这些哨兵自身还是其他人，那就都要睡不着了。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林叔。”